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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对他好吗?”颜启昊犹豫地问道。
“你问这话真没良心,你不是没听过传言,好到都快让众人以为他要传位给音儿了。”安述羽一哂。
“这个我知道,但是三哥的几个皇子争位正酣,三哥难道就没有拿音儿当靶子,先稳住他们的意思?”颜启昊的语气有些急躁。
“或许有,但皇上对音儿极好,这一点错不了,我都看在眼里的。”
“让音儿做那小黄门的差事,算什么极好?我自己的亲儿子,我都没舍得这么用!”颜启昊愤愤。
“六哥,你这还真是误会皇上了,音儿不方便去上宗学,也不便专门给他一个人请西席,亭儿虽然能教他一些东西,但毕竟浅显,说到治国安邦的大学问,还有什么能比天天跟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能学到更多呢?”
听了这话,颜启昊一怔,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联想到之前音儿写的那些官员评语,看来还真是如此,音儿跟在皇上身边,对政务应该也没少下功夫。
安述羽又道,“以音儿现在的理政之才,当个宰辅估计也不在话下。”
颜启昊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另一番言辞,“你这可是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皇上有意将都城南迁到燕京,这你听说过吧?”
颜启昊点点头。燕京位置偏南,地气和暖,规制也齐整,倒是比苦寒的会宁更适合做都城。况且以如今源赵形势,不出三年,必将再战,都城南迁,也有鼓舞士气之意。
“搞不好皇上会安排音儿做个官儿,负责土木呢!”安述羽笑道。
“那种不入流的差事有什么好做的,等音儿病好了,我还要带他去军中历练呢!”
“五哥……”安述羽嗔道,“当年皇上赐婚时候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音儿这身体,怎么去军中历练?”
颜启昊瞠目道,“有戴神医在这里,我用最好的药给他调养着,什么病治不好?他现在还小,待到二十岁,不能从军吗?又不用他冲锋陷阵,只要运筹帷幄便好,古时候孙膑那样的瘸子都能领兵打仗,他怎么就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和下章有点私货,其实也算本文的一个初衷,就是要写一个疼痛症患者在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中的种种不协调和冲突
杏花算是回答我对皇汉和满遗的态度问题,这文算是回答别人问我你有什么病的问题,以及我为什么特别烦有人指点我看中医或者保养等等,呵呵,真是内务府门前卖阉炎药,但是人家是好心,又不能喷回去,╮(╯▽╰)╭
☆、一百零六、寒痹经冬应有诗
颜音百无聊赖的在浴桶中转了个身子,把下巴搭在桶沿上。一时间水声激荡,因屋子又大又空,似乎隐隐有回声一般。
颜音只觉得耳朵轻微的嗡嗡作响,忙用手指在耳根处微微揉捏着。颜音因为肾虚的症候,本来就有耳鸣头晕的毛病,耳力也不甚佳。刚才他一直凝神去听隔壁的动静,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只有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飘过来,不知道他们在说好说歹,反倒是勾得人心里起急。
因屋子很大,房顶又高,水凉得很快,颜音轻声唤了一句“来人!”却没听到应答,只得罢了。想到在中都会宁的时候,义父会时时关注着水是不是凉了,如今到了燕京,他只顾去陪父王,那里还顾得上自己?若是三哥在,便会守在旁边,跟自己说话解闷儿……
听了颜启昊的话,安述羽皱起眉头,“音儿的病症,就没人跟你详细说过吗?”
颜启昊摇头,“他自己什么都不肯说的,那戴提举又是个火爆性子,每次见了我都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安述羽莞尔一笑,“音儿就是这种性子,什么事都爱自己忍着,不会主动开口,你得耐心些,只要稍稍让他感受到你对他的好,他会对你掏心掏肺的。”
颜启昊点点头,又问,“他这病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吧,我这云里雾里的,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呢!之前他跟庆伯说过肾虚腰疼,我还特别去找彭大夫问过,那彭大夫拉里拉杂说了一大篇套话,我听得半懂不懂,半点也不得要领。”
“他这肾虚是打小儿就有的,亏得……公主照顾的好,症状并不显,但应该是随你从军起,便开始严重了,体虚畏寒,小便频繁,尤其是到了夜里,好的时候起夜五六次,不好的时候二十几次也有……”
“那岂不是一夜没法睡了?”颜启昊大惊。
“是啊!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你带他往返大梁,小半年的时间,难道你一次都没跟他共寝?”
颜启昊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南下的时候把他丢给亲兵营,在青宫是蒲罕,回来路上又是阿古和戴子和,确实没有一夜是父子两人一起度过的。又想到颜音才进府时,让庆伯索要夜壶或恭桶,自己竟说茅厕不远,多走几步路不会死……可这孩子这样的身子,一夜二十几趟穿过整个院子,这岂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
“再有就是他在军中受了杖,又淋了雨,寒气入体,患上了寒痹。这寒痹又称痛痹,由肩至背,由腰至尾,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痛。这种疼痛白天轻些,夜晚加剧,更是让人不能安眠。他因肾虚另外还有腰疼的症候,和寒痹却不是一种疼法,那种疼是钝钝的,像是被个铁腰带坠在腰间似的。肾虚腰疼是晨起不痛,越活动越痛,到了午后便痛得厉害,晚间躺下入睡后便逐渐缓和了。所以他一整天当中,也只有早上时候身子还清爽些。”
颜启昊咬着牙,死死攥着拳头,似乎自己也在忍痛一般,“那为何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好转?”
“这两种病,都不是轻易能调养好的病,戴提举他那一派叫做‘攻下派’,讲究治病要‘先攻后补’,也就是用猛药让病人吐泻排汗,将体内寒气燥气毒素一股脑逼出来,然后再徐徐补益。这种治法很是伤身子,音儿早产体弱,两病夹攻,受不得猛药,所以这病便更加缠绵难治。”
“这两种病都受不得寒,皇上便在他的寝殿旁修了一个小浴池,刚好容一个人坐在里面,隔着墙就是灶,四个小黄门日夜轮流,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的烧着热水,好让音儿随时都可以浸浴。音儿平素最喜欢看书,成日书不离手的,但洗浴时候怕毁了书,不能带进去,无聊的时候他便背诗,诗经、乐府、唐诗……背得可好听了,上上下下都爱听他背诗。”
颜启昊下意识的侧耳倾听,隔壁却安安静静的,连一丝水声都没有。
“他当着你,自然不敢放肆,唉……回到自己家里了,反倒是比在宫里更拘谨。”安述羽摇头叹息。
“述羽,你不用这样,我自己的儿子,自己能不心疼么?那浴池是怎么个构造,你画下图样来,我明天便派人修造。”
安述羽一笑,“也不用我画图样,你让音儿自己画吧,他对于土木诸事,颇有兴趣呢。”
颜启昊轻轻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又问,“那玲珑灶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戴提举为了给音儿治病,特地去吐谷浑旧部那里挖出来的久已失传的法子,说白了就是把人放在药锅里蒸,像受刑一样,每次治完,都如同脱了一层皮。其实这也是一种迂回的‘攻下’,只是把猛药放在体外,用熏蒸的方法,便柔和了许多,不那么伤身子了,效果倒是不错。音儿十岁那年,上过一次玲珑灶,此后身子便好了很多,不用常年服药了,只冬三月饮汤药调养便是。”
听安述羽说到这里,颜启昊又是脸上一红,因为自己的鲁莽,让颜音断了汤药,不得不又再上一次玲珑灶……
颜音居住的这个院落在王府离湖最远的一隅,地势比别处略高些,北面被城墙护着,风吹不进,温暖而干爽。
这些日子以来,颜启昊对颜音几乎是百依百顺,再加上戴子和、安述羽的悉心照料,颜音的身子日渐好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增多,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少年人的顽皮来。
那个小小的浴池,由颜音亲手打样,亲自督造,也渐渐成型了。因原本的居室过大过空阔,不聚阳气,对体虚之人不利,颜音便自作主张搬到了院子中的一座小楼上。颜启昊知道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小楼似乎原本是哪个女子的香闺,不大,也不高,二楼推窗便是一排美人靠,碧色的栏杆,碧色的瓦,衬着青灰色的砖墙,显得格外雅致。
这天是个晴天,又没有风,夕阳暖暖的照着,颜音披着个火红的猩猩毡斗篷,披着发,拿着书,凭着栏,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低低吟咏。
颜启昊推开院门,抬眼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一下子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零七,巾帼不让须眉勇
那一年,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吧?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暖暖的暮色。
刚刚从西夏军手中夺回了燕京的颜启昊,志得意满地骑在乌骓马上,缓缓行经战后疮痍的街衢。燕京,这个北地最繁华的城市,仅仅在西夏人手中待了不到十天,还没有捂热,便被颜启昊率领铁鹞子军拿了下来。
城中放眼便是一片凄凉景象,房倒屋塌,家家闭户,荆榛瓦砾中时不时能见到累累尸骨。
那些训练有素的铁鹞子军,像水银泻地一般涌入各个街巷,每到一个十字路口,便在四面设上栅栏,留八个兵丁看守,其他人再涌向下一个路口。大队人马后面,跟着数个通文墨,善交际的小队,挨家挨户统计人口,记录造册。另有数队会汉语的兵丁,骑着高头大马,举着旗帜,穿梭各处,宣谕源军的安民告示。
两旁巷弄的宅子门口,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赵人探头出来张望,见到这种整肃的军容,都不由得暗暗咋舌,感叹源军和一盘散沙的西夏军截然不同。
颜启昊一路行到城北,沿途的一切都让他满意,源军牢牢的控制了局势,城内也没发现大股的西夏漏网之鱼……忽然,前面一阵喧哗,颜启昊抬头去看,见前方一座大宅,门上匾额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永平王府”。
原来是南赵永平郡王的宅邸吗?颜启昊见王府墙外围着一些源军,吵吵嚷嚷不知道做些什么,忙用马鞭一指,对亲兵说道,“去看看,那边在闹什么?”
话音甫落,颜启昊一抬眼,便见到了王府深处,绣楼之上,那身着火红猩猩毡斗篷的俏丽身影。其实两个人隔得很远,根本看不清面容,但颜启昊从那婀娜的身姿上,便隐隐觉得她一定是个美人。
只见那女子英姿飒爽的站在楼头,手持两面红色大旗,时不时做出各种姿势,倒像是军中旗手在指挥军队一般。
颜启昊早听说南赵男人文弱,历来军中却常有女将,但征战疆场这么多年,却一次也没跟女将交锋过,此次见了这等情景,便颇有兴味的凝神观瞧。
颜启昊顺着那旗帜的挥舞方向看过去,见王府院墙的四角和侧门内,都建有简易的楼子,每个楼子上面都站着数个家丁,那些家丁依照那女子的指挥,不断向墙外投掷东西,看样子,有些像是装着石灰的坛子,一落地便烟尘四起,有些像是火油罐,在街上引燃了几处火头。
这时,那亲兵来报说;“王爷,前面是南赵永平郡王府,府中的大宗姬指挥着家丁向外扔东西,不让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