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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儿?”颜启昊刚要回头,鼻端却传来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
颜启昊忙暗叫不好,反手将弓护在背后,着地一个滚翻,滚出四五尺开外,随即便翻身站起,将那弓擎在自己身前,却见弓弦已经断了,整个弓反弯了过去。
对面,一只花豹耸肩沉颈,蓄势待发。
“爹爹!”颜音也看到了这情景,大叫了起来。
那花豹听到颜音的声音,缓缓扭转颈子,似乎在判断应该向谁下手。
那海云寺的后山不高,从未听说有过大野兽,因此颜启昊除了手中的一张弓,并未带其他武器。此时弓弦已断,这张弓,便还不如棍棒好用。
颜启昊暗暗思忖,以自己的身手,便是空着手与这花豹周旋,想必也不会吃太大亏,于是便喝道,“音儿,快下山!招呼他们上来。”
颜音也不答话,依言利落的跨上那匹玉花骢,却并没有下山,而是双腿一夹马腹,径自向那花豹冲了过去。
颜启昊大急,叫道,“你不会骑马不要骑,仔细伤着,跑下山去,这里有爹爹——”话音未落,那花豹已经揉身扑了上来。
颜启昊只得双手高擎那柄弓,凝神应对。
颜音提缰控着那马,三两步便冲了上来,拦在了那花豹和颜启昊中间。
花豹转头扑向马背上的颜音!
“音儿!”颜启昊大惊,却苦于被马挡住,难以救援。
只听一声裂帛,那猞猁狲端罩被撕成两半,缓缓覆在了地上,马背上却已经空无一人。马臀上三道长长的抓痕,兀自滴着血。
“音儿——!”颜启昊厉声大叫,双眸立时如充了血一般,红得骇人。
颜启昊双手持弓,把那弓当枪来使,手腕一抖,直刺那花豹的左眼。
与此同时,颜音的身形竟从马腹下翻了上来,斜挎在马鞍上,手持一柄短剑,直取那花豹咽喉!
一声嘶吼,一团血雾,直溅得父子二人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那花豹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再也没有了气息。
颜音兀自紧握着手中的短剑,翩然跳下马来,姿态干净利落,稳稳地站在当地。
这哪里是不会骑马?分明是骑术精湛!颜启昊又想到适才玉花骢受了伤,却不曾惊跑,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想必是颜音即使藏身马腹之下,依然能娴熟的控制马匹,有这等骑术的人,便是铁鹞子军中,也不会超过一百个,这孩子居然还谎称不会骑马?!单单适才那一剑,出手之稳,时机拿捏之准,都不像个未经战阵的病弱少年,若说全然没学过武功,还真是不像……
想到这里,颜启昊不禁怒气勃发,挥鞭便向颜音抽了过去,口中怒斥,“你这是不会骑马吗?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嘴里到底有没有实话!?”
颜音也不回话,只是侧过身去,用背部去承受鞭笞。
颜启昊打了几下,见颜音一声不吭,登时气也消了,一瞥间见颜音的右手从胸前环过去,紧紧捂住了左上臂,手指间还汩汩渗着血,大惊失色,忙问道,“怎么?受伤了?让爹爹看看!”说着,便去扳颜音的身子。
颜音一拧肩,躲开了颜启昊的手,头也不回,大步向山下行去。那只右手,始终护住了左臂,滴滴鲜血,循着步伐,散落在路旁草间。
颜音踉踉跄跄只走了十几步,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颜启昊忙打横抱起颜音,飞奔下山。
夜已深,但益王府颜音的留园,依然灯火通明。
灯下,戴子和一边给颜音处理伤口,一边絮絮叨叨,“我一时不注意,这孩子身上就得带伤,我还道王爷这段日子转了性,不再折腾他了呢,谁知道一转眼又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回来。”
颜启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道,“原想着带他去泡泡汤,对他身子有好处,谁知道那海云寺后面的小山上居然有豹子……”
戴子和冷笑,“王爷带着百十名精兵强将,浩浩荡荡出去打猎,任谁都毫发无伤,只有他伤了?合着你们这些大人都躲在后面,让个病孩子独斗豹子吗?”
颜启昊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辩驳,只能叹了一声。
戴子和却不依不饶,“啧啧,胳膊上的大筋都被抓断了,你倒不如晚回来一会儿,让这条胳膊废了,那样反倒是好,从此绝了你让这孩子上战场的念头,他倒也解脱了。”
颜启昊一惊,“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等过几个月伤好了,你还可以继续折腾他,一时半会儿折腾不死。”戴子和懒洋洋地说道。
颜启昊脸一红,抿起嘴不再说话。
“这背上的伤,也是豹子抓的?这豹子还真够狠的啊!”戴子和继续冷嘲热讽。
颜启昊十分尴尬,脸上微微渗出汗来。
正这时,颜音睁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戴子和知颜音早已经醒了,一直闭着眼睛,见自己的话说的太过,才出声阻止,也不说破,只是斥道,“叫你在家里猫冬不要出去,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弄了一身伤回来,这下消停了吧?”
颜音撒娇道,“人家闷得慌啊,师父您又不让我去惠民署帮忙。”
“哼……”戴子和瞥了一眼颜启昊,“我哪敢用你做事情,你父王还不得吃了我?”
颜音像是这才看到旁边的颜启昊,轻轻叫了一声“父王……”随后又问,“我的剑呢?”
“在这里。”颜启昊忙把那柄短剑递了过去。
“你居然还带了它出去,那么多随从,哪就轮到你用它了?”戴子和一哂。
颜音抿着嘴一笑,“不是啊,师父,难得有用到它的机会,怎么能不带着?今天它可是杀了一头豹子呢!总算是饮过血了,不然这么好的剑,跟着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会寂寞的吧?更何况颜氏一族历来骑射精湛,大皇兄十一岁时就曾殪熊,三哥十三岁时也曾射杀猛虎,我都十六了,还没猎过什么猛兽,我也会不甘心啊,别人会笑话我,也会笑话父王……更何况父王有危险,我要帮他啊……”
颜启昊心中一动,抬眼向颜音看去,却见颜音面带微笑的扯着戴子和衣袖撒娇,却是看也不看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一十五、匣中孤剑少年心
“哼!”戴子和手指点了一下颜音的眉心,“你就逞能吧!半点武功也不会,就凭着剑利往前冲,万一出点什么事,有你哭的!”
“不会啊,有父王在,不会有事的!”
颜音这话,只是随口便说了出来,甚至看也没看颜启昊一眼。
颜启昊却愕然睁大了眼睛,这孩子,竟是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吗?
“这剑是?”颜启昊问道。
“三哥送给我的!”颜音的语调很欢快,似乎是因为亲手杀了一头豹子,又兴奋又开心。
颜启昊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颜音口中的三哥,是三皇子颜亭,论理,颜音该称呼他三皇兄,而不是三哥这样亲昵的称呼。
“是柄好剑!”颜启昊感慨。这柄剑,适才在颜音昏迷的时候,颜启昊已经把玩过多时,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连颜启昊这种见惯了神兵利器的人,也不免爱不释手。
“是我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三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颜音的声音柔柔的,脸上带着笑。
十三岁?这孩子十三岁的时候,自己在哪里?似乎是陈兵在长江北岸,势要一举吞并南赵吧?只可惜源军不习水战,终究没有攻克长江天险……
大源旧俗,男子十三岁成丁,开始计入人丁统计,十六岁剃发,可以受封爵位,算是正式成人。这两个生日,都算是大生日,通常都会特别庆祝一下。可那时候自己在军中忙得昏天黑地,哪里记得这许多,待闲下来想起这事的时候,音儿的十四岁生日都已经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启昊早早便过来看望颜音。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颜音和戴子和嬉闹的声音。
“你老实说,身上的鞭伤,是不是你父王打的?”
“是又怎么了!”颜音的语气显得满不在乎。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骗他说不会骑马……”
“哼,师父竟也不知道你会骑马呢!”
“别!不要!我又没骗师父说我不会骑!”颜音咯咯笑着,似乎是戴子和佯怒要罚他,他笑着求饶躲避。
“三郎君教你的?”
“嗯。”
“是因为那次惊马的事儿?”
“嗯。三哥说我不能有弱点被别人抓在手上,所以偷偷教我骑马,还让我对外说那次惊到了,再也不敢接近马……”
“这个别人,也包括师父?嗯?!”
“没有啊!不是那样的,三哥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还有游泳,三哥也偷偷教会我了,但不许我对别人说,这个师父你是知道的啊!义父都不知道呢!”
“你就是把师父当外人!”戴子和话音未落,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打了颜音一记。
“师父你欺负人!我什么都招了你还打。”颜音一副撒娇的语气。
“小坏蛋,师父打你你就敢躲,你父王打你你就受着!”
“那是因为师父打我打得没道理!”
“你父王打你就有道理了?”
“我骗他在先,又弄伤了玉花骢,本来就该罚……”颜音轻声。
“傻瓜!你忘了后天就要上玲珑灶了吧?”戴子和轻叹。
“诶?”颜音似乎有点惊讶,“已经运过来了?”
“昨天就运来了。”
里面有片刻的安静无声,紧接着又是戴子和的声音,“你现在摆出一张苦瓜脸有什么用?节令是不是耽误的,你偏要弄出外伤来,到时候痛死可不要找我来哭。”
“胳膊可以露在外面,下面垫一下就好。”颜音的语气,依然轻松欢快。
“后背的伤怎么办?”
“那个……也没多重,忍忍就好了。”
“你自己想清楚,没伤的时候都难受的不行,有伤你能忍得了?”
“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怕痛……”
“你每次都是这句话,不怕痛不等于不受伤,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儿吗?”
“无论好事坏事,都是上天给的,我都得受着,忍得了忍不了都得受着……”颜音的语气,依然那样平淡,颜启昊却听得万分心疼。
戴子和甫一出门,藏身在墙角的颜启昊就转了出来,闪身进了屋。
颜音在榻上侧卧着,受伤的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胳膊下面垫了个迎手,整个人扭成一个曲尺形,看着十分不舒服。颜启昊知道他这是又要不压到臂伤,又要顾及到背上的鞭伤,不得不弄成这样别扭的姿势,登时心中大痛。
“父王。”这一次颜音只是欠了欠身子,并没有起来行礼。
颜启昊忙抢过去,轻按着颜音的肩膀,柔声问道,“可好点了?”
“好多了。”颜音一笑。
颜启昊轻轻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颜音眼睛一亮,“雨过天青!”
锦盒中,正是那只汝窑葵口小碗。
颜启昊微笑点头,“爹爹……委屈了你,这是给你……赔礼的。”这时候把它拿出来道歉,也是安述羽出的主意,颜启昊虽然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但也硬着头皮照做了。
“父王?”颜音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哪儿来的?”
“爹爹在汝州留了一支亲兵,这些年来始终都在寻找残存民间的汝窑瓷器,找了整整七年,只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