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若愿意依然穿着现在的装束,对人说你是益王幼子,就这样入洗衣院,也由得你。”
颜音的睫毛闪了两下,垂下了头。是呀,父皇这么安排,分明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犯了错,避免让父王蒙羞,是为自己好……想到这里,颜音重重扣下头去,“颜音,谢恩!”
待颜音转身出去,颜启晟拈弄着那枚朱红的丹药,沉声吩咐道,“传戴子和觐见。”
晨光乍现,洗衣院侧门前的青石街道上空无一人,淡白的雾色被拨开,一高一矮两个浅灰的人影渐渐清晰了起来。高的是一个高大的内侍,矮的是个小孩儿。那小孩儿缩着肩膀,像是很怕冷的样子,一头长发没有束起,在身后摆荡着。
吱呀一声,侧门开了,门内挤出来一个矮胖妇人。
“就是这孩子吗?”那妇人的声音很粗,如同男子。
“是呀!”那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
“才这么一丁点儿,是哪个娘娘的养女吗?犯了什么过错?”
“那倒不是,听说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却不知犯了什么事儿。”
“皇上跟前?你莫骗我,皇上跟前除了你们这些没卵的有几个岁数小的,哪会有这么小的宫女?”那妇人说话十分粗俗。
“这咱就不知道了……”那内侍神秘一笑,用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你怎么着也得多少透点儿消息,不然我怎么处?”
那内侍俯在那妇人耳边低声说道,“这孩子是六宫都总管亲手交到咱手上的,只说了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那妇人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迟疑地问道,“那就是……翻不了身了?”
那内侍一声冷笑,“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懂听话听音?若是寻常人,会劳动都总管亲自过问?会在皇上身边伺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意思就是一切按规矩办,不可有一丝一毫违了规矩,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妇人打了个冷颤,不敢再问,忙拉着颜音转身进了门。
颜音只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热呼呼汗津津的,像个煮熟的猪蹄,鼻端又充斥着浓烈而廉价的脂粉香,便无端觉得脏,于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那妇人脸上掠过一丝嫌恶,随即又绽放出一幅笑脸,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颜音不会撒谎,又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着颜姓是国姓,断不能说出口,否则那妇人便知道自己是宗亲了,慌乱中只得说道,“我……我单名一个音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二十三、一树梨花压海棠
“那你姓什么?”那妇人皱起了眉头,心道哪有人只说名字不说姓氏的,这孩子是故意戏弄自己不成?
颜音不能说实话,一时又编不出什么谎言来,急得鼻尖冒汗,只得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那妇人哧地一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莫非是个痴儿?”未等颜音搭话,她又自说自话的接道,“再不然就是下奴的家生子儿,主家没有赐姓?”
“我才不是!”颜音气愤地大声说道,说完便抿起嘴巴,扭过头去,再也不看那妇人一眼。
那妇人见颜音轻视自己,不禁大怒,眼珠一转,笑道,“小妹妹这身袄裙可真厚实,看热得这一脸汗,来,先宽宽衣服吧!”说着,便动手去剥颜音的衣服。
颜音身上这身紫菱丝麻袄裙是簇新的,里面絮的是上好的丝绵,虽比不上裘皮轻软暖和,也算是上等货色了,但饶是如此,颜音依然觉得有些寒冷。
颜音不肯脱衣,死死地抓住衣襟,那妇人便用力去扳颜音的手指。
颜音人小力弱,眼看不敌那妇人,便一咬牙一狠心,朝那个紧抓着自己前胸衣襟的肥胖大手一口咬了下去!
“啊——!你这属狗的小贱人,竟敢咬我!”那妇人惊叫一声松了手,左手握着右手腕子,不断甩着手,连声呼痛。那馒头一样的肥厚手背上,清清楚楚印着两排牙印,几乎要渗出血来。
颜音正使着力,没防备那妇人突然松手,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向后坐倒在地。
颜音用手撑地,刚刚站起身子。却不妨那妇人一掌打来,重新又被打倒在地。
左颊火烧一样痛,左耳轰鸣,喉中一阵咸腥,上唇一热,却是鼻血流了下来。
“小贱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咬我?!看老娘不整治死你!”
耳畔,是那妇人粗俗的咒骂,眼前,是那妇人一双粉红绣鞋跳脚暴怒的身影……还从没有一个人打过自己的脸,除了父王……但那一次,自己挨得心甘情愿……
巨大的羞辱感淹没了颜音,让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唇齿间,似乎凝结着那妇人手上油腻的脂粉味道,颜音一阵反胃,哇的一声,狂呕了起来。
那妇人倒是一怔,她打人打得多了,倒是第一次见有人挨了一巴掌便呕吐不止的。
只见颜音一头柔顺长发披垂着,白得像羊脂玉一般的手指撑着地,双肩高耸,眉头微蹙,红唇如丹,领口的纽扣开了,露出一弯深陷的锁骨。便是呕吐的姿势,也颇为动人,虽然年纪幼小,但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那妇人心中,蓦地涌起一阵不安,但又说不清道不明的。
正这时,颜音止住了吐,昂起头来,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一字一顿地切齿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颜音自小家教甚严,从来不懂得怎么骂人,此时心中恨极,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词了。
那妇人一激灵,突然想起了关于皇上的那些传言。
传说皇上少年时,与定国公蒲察氏的独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那姑娘自幼患有咳喘之症,身子极为虚弱。先帝认为她不是皇子良配,三番几次拒绝了皇上指婚请求。那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万念俱灰,身子越发不好,渐有油尽灯枯之兆。皇上不顾先皇反对,毅然抗旨,在那姑娘弥留之际和她成亲冲喜。那姑娘便在洞房的红烛光焰中,阖上了眼睛,死时只有十三岁。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朝野,先皇震怒,险些除了皇上的宗籍……据说皇上失宠那几年,颇受兄弟们的打压排挤,因此上他登基之后,才痛下杀手,将众兄弟杀戮净尽,只留下了力保自己登基的益王颜启昊和同母兄弟鲁王颜启昕。皇上甫一登基,便将那早逝的蒲察氏封为皇后,此后再不立后,便是颇为受宠的弦羽娘娘,也只是作为皇贵妃代掌六宫。此后皇上纳妃,多数年纪幼小,大半只有十二三岁,便是那盈歌公主和亲时,也不过十四岁年纪……
眼前这小姑娘……说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是如此美貌,眉眼间竟和那盈歌公主有五六分相似,莫非……
那妇人想到这里,不禁呆住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些南赵被俘的宗室女子,但凡未成年的,一律没有赏赐发卖,或是送入教坊,而是全部被送到了这里!那大皇子、二皇子性子都随了皇上,也好这一口儿,有事没事就来这里厮磨。那日大皇子对那个名叫珠儿的小宗姬用强,被皇上以行为不谨为由当众杖责。还有,那朱泽好死不死,选了那个珠儿为妾,还放走了她,随即便被皇上在宫门口杖毙,这可是本朝头一遭儿……
想到这里,那妇人只觉得如堕冰窟,从头发梢到手指尖,都似乎被冻住了,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心中只是转着一个念头,自己往日里对那些南赵女子颇为苛待,这其中,只要有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就万劫不复!
那些南赵过来的小姑娘倒还好办,这一年来,早被自己揉搓顺了,只要以后对她们好点儿,不怕她们不感激涕零。但眼前这个可是个扎手的货色,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触怒了皇上,被发配到这里来,搞不好过得几天,皇上心血来潮便会招她回去……
那妇人正在绞尽脑汁琢磨着这里头的利害,忽听一个宛转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宽娘,您这又是在跟谁治气?”那声音,说的是汉话,而且是纯正的大梁口音。
颜音抬头看去,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徐徐走来,只见她二十来岁年纪,容长脸,宽眉凤目,显得精明干练。只见她一双袖子高高卷起,裙裾上还有几处水痕,双手冻得通红,虽然只是金钗布裙,但那宠辱不惊的娴雅姿态,倒像是身着珠翠华服一般。
那宽娘拉长了声音笑道,“哟——这不是朱姑娘吗?你不好好干活儿,跑到这里管我的闲事来啦?我看这院正的位子,该换你来做才是。”
那女子微微裣衽为礼,“宽娘您说笑了,我听到您的尖叫,怕您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哪个孩子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所以过来看看。”
“还有哪个?还不是这死丫头,简直就是狗托生的,一言不合就咬人!”宽娘把手臂杵到那女子眼前,给她看手背上的伤。
“哎呀!这伤得可不轻,得赶紧用水净净伤口,涂些药才是,不然只怕会留下疤痕呢!”
“哎呦!可别落下疤来,我全身上下就数这双手最好看了。”宽娘说着,把两只手背放在一起比了比,突然又扭头对颜音恶狠狠地说道,“若落下疤痕,老娘就把你的脸刻花,把你弄成丑八怪。”
颜音身子一缩,不自觉地向那青衣女子身边靠了靠。
那青衣女子向前斜跨了一步,若有意若无意的,挡在了颜音和宽娘之间,笑着说道,“您快去处理伤口吧!这孩子交给我管教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二十四、半隐身世半彷徨
待宽娘走远,那女子蹲下身来,帮颜音拭净鼻血,平视着颜音眼睛,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儿来的?”
“我叫……音,从皇宫来的。”颜音想了一下,觉得很多事不能与人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谎,只得嗫嚅说道,“我……我有很多事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女子不住口的安慰,“想不起来就不要伤神,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想起来的。”
“嗯!”颜音点了点头。
“我叫朱淑媛,你可以叫我淑媛姐,我叫你小音可好?”
颜音点点头,“淑媛姐……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内宰!”颜音清楚地记得,北行途中,阿古驾着车偷听内夫人曹氏谈话时,车中有个内宰官职的女子,就叫淑媛。
那朱淑媛睁大了眼睛,双手按住了颜音的肩膀,激动得声调都有些微微颤抖,“你再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姓康?不然你不会认得我的!”
颜音知道这朱淑媛误会了,误以为自己是宗姬或帝姬,但又不好解释清楚,只得迷惑地摇了摇头。
那朱淑媛却在暗暗分析,轻声自语着,“你认识我,并不奇怪,我职司内宰多年,宗亲之中,应该没有不认识我的……可你是谁家的呢?帝姬、皇女当中,并没有名字中带个音字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宗姬、宗女的人数太多了,可真一时想不起来了,这样貌……”她细细端详着颜音,“这么出众,我不该没有印象啊,不过这年纪的女孩儿变化最快,一年不见,便几乎换了个人,很难认出来了……”
朱淑媛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