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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变得模糊,但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忽然反应过来水瑗刚刚说了什么。
只是“师兄”两个字而已。
但那样的喊声,是人死前最后的悲鸣。
容松到达时,华山上已经冷清下来。
连羽正在后山盯着那些渗入草木与泥土,无法清洗的血痕发愣。
容松从来没从前山相对平坦些的路上上去过,一来总是后山的崎岖小道,钻上来正好看见连羽,先打了个招呼,马上大惊小怪地惊恐这里发生过什么。
连羽看清是他,一把拉起他来往前山跑,一路喋喋不休地说你来得真是时候,我真要去寻个庙子谢菩萨,走去跟我看人去。
容松背着一背囊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华山上伤者甚多,连乔子麟都还不能下床,但好歹是醒了,看到容松也能随口问候几句。
连羽只容他们稍作寒暄,继续拖容松往更里面的房间走,在谢欢床边一停,说你看看。
“我正要找谢公子……”容松看到谢欢本还有些高兴,但看得清了,就住口。
脖子上淤青很明显,但其他严重外伤倒没见到,不该是这样沉沉昏迷的样子。容松猜着了七八分,心知肚明地再继续探过脉相,抱怨说:“梁大哥不是说不叫谢公子劳心的么。”
连羽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是吧?”
“不能这么说……”
“死不了就行,过来这边看看。”连羽再拖了他往最里面的房间进去,没有开窗,但室内点着灯,照着床上躺的伤者。周身都严实地包扎过了,不止一处的骨折,内伤外伤俱都沉重,胸口的起伏微弱,又是沉重,像是呼吸随时都会断掉。
连羽要去揭开原本包扎过的伤口给容松看,但容松嫌他动作慢,推开他自己动手。胸前伤口暴露出来时,容松倒抽一口凉气,迅速再去试探了梁徵的脉息。
“他还好么?”连羽焦躁地问。
“居然这都没死,应该……应该他就不会那么容易死吧,我试试看。”容松喃喃说,取下背上包袱在桌上摊开,开始一件件翻找东西。他物件却是带得齐全,像是其实预料过会做这样的事。
一正经试着救人,容松就格外地强硬,连羽被他一把赶出屋外去。
连羽不得已退出来,在外头坐了坐。外间只有谢欢,谢欢再好看,一直瞪着也是无趣,只好又去隔壁寻乔子麟。
乔子麟半撑着试图坐起来,连羽没去扶他,在旁边坐下,低头跺着脚。
“梁掌门不在,你就没主意了?”乔子麟相是笑话他。
“我想去找二师兄和三师兄。”连羽闷闷地说。
“要去也是我去。”乔子麟说。
乔子麟与越岫更为交厚,所以这话当然有道理。只是这几天连羽还能撑着不那么严重的伤势料理一下门派事务,乔子麟却还坐起来都困难。
“大师兄还是先养伤吧。”连羽用埋怨的口气说。
“不急,我猜越岫不会做什么。”乔子麟说,“你二师兄啊,虽然从小就是个麻烦的人,但阿瑗都那么对他了,他又不是没心肝。要是阿瑗真没了,就算不去找他,他也只会躲在什么地方悄悄死掉,而不是出来发疯。”
连羽不舒服地换了个坐姿,“我没看到三师兄死了。”
乔子麟耸耸肩膀,不坚持说什么。
容松在梁徵床前忙碌了半日。
“他怎么样?”
刚出房间,突然被人出声一问。容松本以为外面只有个昏睡的谢欢再没人了,被陡然一声唬得寒毛一竖,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墙坐起来的谢欢愣了一阵,才说:“我不知道。”
谢欢居然已经起来了,凭他半日前所想,谢欢怎么也得等他用针药引导才能清醒才对。这个人真是奇怪,来回见了他几次生死线上徘徊,看上去容易那样被摧毁的身体与精神,竟像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坚韧起来。
“他会死么?”谢欢又问。
“我不知道……也许不会。”容松知道谢欢也病势甚重,看不过去他费力,要靠近扶他躺下,谢欢没肯,还是坐着,容松就严厉起来,“谢公子!”
“是微姐要你来华山的么?”谢欢故意忽视他的关切,换了件事问。
容松被他提醒了,“哦,是。”
“还特意请你来救人,微姐真是好心。”谢欢淡淡一笑,“有书信与我么?”
自然也是给他说中,容松摸出了凌微的信函来给他,另附了比平常略大些的锦囊儿一个。谢欢当面拆了信读过,意外不是凌微笔迹,但也不动声色,览毕一转手就往灯上点着了,快要烧尽,才丢了地上去。
凌微是嘱咐过不必留信的,既然谢欢直接销毁,也叫容松轻松,容松乐得随他去。
所附锦囊是针线封过的,谢欢也不急着取出里头硬物来看,只捏了捏,他从前从老父处见过这东西,大致也猜到是什么,随身收起。
“你要再去京城么?”容松问。
谢欢微微一惊,下意识地要变脸成一种虚伪的假笑,但心中一想容松为人,不应该会偷窥信件,便问:“微姐和你说过了?”
容松脸上顿时也浮起尴尬之色:“我,我摸得出。”
他是说囊中之物,那方由皇帝赐予朝中重臣的特殊令牌,禁宫之中随时通行,免去礼仪,直报君王。其名其用,都是刻在上面了。
容松那双回春妙手何其敏锐,摸得出也不是奇事。
“你要回朝做官?”容松果然这么猜测。
谢欢失笑,“容兄弟误会了。是别的事。”
别的事,但还是得走京城一趟,他并没有否认。
“我之后也还要回京,有什么我好帮忙的?”容松问,看谢欢仍然若有所思的模样。
谢欢往里屋看了看,“你要把他救回来,我就够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为你烧香祈福添寿的了。不用再帮我什么。”
“长生牌位?”容松似有不解。
原本也是随口胡说的,见容松没听说过,也懒得解释了,“总之是好事。”
“哦。”容松不追究,“梁大哥伤得很重。如果有什么添福添寿的好事,应该给他。”
谢欢无力地笑笑。
暂时不知道再讲什么,容松沉默下来。
而谢欢说:“多谢。”
容松想起来:“我跟梁大哥说过,别叫你老这么费心。心事太沉会拖累身体,往后很不好过。”
谢欢像是被逗乐了,“他什么事也没叫我费心。”
“你分明是太劳心!”容松相信自己的诊断。
“啊,那是我自找的。”谢欢愉悦地说,“也许给他闯祸了也说不定。”
容松不明白,但看他好些了总是不错,搓了搓手,说:“我先走了,我要去看看乔大哥。”
“才风尘仆仆过来,真是辛苦。”谢欢笑着说,“谢谢。”
“你应该什么都别想,只管多休息,好生调养。”容松执着地叮嘱。
谢欢点着头目送他出门。
接近死亡的感觉让时间比真实的要漫长,但看着容松脾性不改,好像某些感觉也受其影响在逐渐移回正轨。
忽然想起忘了问容松这已是哪一天。
至少这与之前梁徵的房间相隔不远,窗外是同一片庭院,庭中绿意比上次见时增添不少,看来是过了好几日了。
竟然昏过去了,还昏睡上几日。到现在醒来,似乎身上都还留着残余的痛感。
……烈云。
那死状大概可以撑满他三年的梦魇。不过,反正早就不缺,多一段少一段,都不算什么。
那之后再有什么事,也不记得了。至少他还活着,梁徵也没死。华山一定一片狼藉,可是此时屋外受伤呻吟有人,忙乱奔走有人,并没被灭成一座阴山。
那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本想不能自己一时使性害了梁徵,这件事一过就该走,可居然多留了这些天……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要走,也得在好好同梁徵说过之后。
容松也无法保证梁徵一定能活着,能醒过来。
可他知道梁徵一定会的。梁徵不像他,梁徵说到做到。
乔子麟在能下地行动之后第二天就离山去找人了。
“被我找着,总比被其他人找着好吧。我这大师兄一直只是当当样子,偶尔也该称职一回。”乔子麟那么说。
连羽问他能往哪里找。
乔子麟不过笑笑:“其实你二师兄真没到过几个地方,找完一圈回来,恐怕还要不了半个月的。”
“不会去其他地方吗?”
“他带着阿瑗呢,哪里会乱跑。”
那时候梁徵还没醒来,连羽不时进来看看他,谢欢本是守在床边出神,听连羽似乎很是受伤地对着看上去并无意识的梁徵说大师兄下山了。
谢欢心里动了动,开口问:“为什么下山?”
完全可以不必回答他的,连羽并不喜欢他,容许他好像理所应当地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乔子麟一句“有什么关系?”的反问。
但既然问了,连羽正好找上一个合适的人发脾气,“不是你煽动出来的好事?让二师兄心软,非要去认那什么爹。”
谢欢虽然心不在焉,但被人这么说,也本要不悦。可一想这两日果然是没见到越岫与水瑗,有些不安,就先把不悦收起,又问:“烈云死后又出了什么事?”
连羽更不想描述这详情,转身要走。
以为谢欢会执着下去,正好留给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但谢欢只重新靠向一边,既然没有答案,算就算了。
他这几天倒是谨遵容松所嘱,绝不多为梁徵以外的事费一分心。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不会武功,完全没有江湖的规则,长得自然比所有江湖中人都漂亮,但是这漂亮也是让人觉得不正常的理由之一,不应该有这样的人在这里。
可是是梁徵带着他,那就没办法。连羽徒觉愤愤。
梁徵在不久后开始高热,全身烧得火烫,但不时却又像是从昏迷中醒来了,只是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容松要给他灌药下去,连羽却都压他不住,手足乱挣,就是闭口不肯。
连羽气得要点他穴道,就听见谢欢在后面发笑。
连羽气呼呼地回头问你笑什么笑。
“你没哄过小孩子么?”谢欢过来坐下,拉了梁徵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揉下去,抚慰的姿态。在梁徵略微安静些后,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诱哄。
梁徵大半神智都在梦中,居然还是听不得软语,被谢欢握住双手,就渐渐安定。
连羽几乎更为生气,却见一旁容松欢天喜地重新端药过去,也就奈何不得。
谢欢不太留意他们如何,只扣着梁徵手指,倒想起自己幼时病中任性,也是母亲与长姊来交替哄过。只是自己当初被谢家后堂女眷们娇惯,母亲或姐姐面前,可要比梁徵难对付不知多少。人在孩童,一些小病也是凶险,母亲总要在此时又要比平日更加娇宠。
上回哄人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巽阳王受凉,水米不进,只知道一声声迷迷糊糊唤母亲,太后掌不住,只怕死在宫中,命人报了青皇,青皇不太放心上,随口召他去代为探视,他只得回忆着姐姐当初哄自己的样儿去哄她儿子,好在一夜后退热无事。又也许是青皇抱病来挽花楼见他,说是与他议事,说到一半便已不支,稀里糊涂以为他是金婵,说过些昏话,山盟海誓像是戏文里听来的词,害他担惊受怕,觉得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在青皇醒后欺骗说果真那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