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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湛安看着一身素服的霍玉,笑着说道:“这下好了,前几日贾欢寻来了一尾上好的鲈鱼,今天晚上就吃这个。这一年来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了一年的素,以后多吃些河鲜白肉。”
霍玉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个子比许多同龄人要矮一些,这也是他一个软肋。霍玉平时跟着武鑫锻炼,每年除夕都坚持在门后头跳三跳,为的就是长个子。可偏偏不管怎么努力,他的个子就是落同龄人那么一小截拇指的距离。
这会儿霍玉有些不高兴了,一本正经地说道:“哥哥,我听说有些人到了十七八岁还能长个子呢,我才十六岁,指不定过两年又长高了。”
“行行行,”郭湛安有意逗他,“长得比天还高,给天捅个窟窿怎么样?”
霍玉知道这是拿他寻开心呢,急切地说道:“哥哥你别不信,指不定我过两年长得比你还高!”
郭湛安一挑眉:“比我还高?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霍玉信心十足:“哥哥等着瞧吧。”
贾欢在一旁看着自家两个主子斗嘴,也乐了,笑着说道:“少爷,二少爷,这鲈鱼厨房用难得的泉水养了三天,土腥气都去了,最是鲜美。既然今晚要吃,不如就把鲈鱼用盐抹一抹,再上锅蒸熟,如何?少爷前些日子还说,二少爷守了一年的孝,这会儿要是吃羊肉锅子,指不定被那一股子膻味给弄吐了。”
霍玉听了,不由食指大动。他是个馋嘴的,这一年来不沾荤腥,前两个月嘴巴上都长泡了,后来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肉香。
“等蒸熟了之后,再往上淋热热的葱油,做一道葱油鲈鱼。”霍玉转头去看郭湛安,“哥哥喜欢么?”
郭湛安对吃食并不太在乎,只不过他看霍玉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便点头道:“听着就很不错。贾欢,你让厨房按照二少爷说的做一道葱油鲈鱼,今天晚上的主菜就是它了。”
贾欢应下,下去后去厨房交代不提。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半个月,京城又一次传来消息,竟是皇帝亲自下旨,免去郭湛安许州通判之职,即日起回京城受审!
郭府一时间乱了阵脚,眼看着与郭湛安交好的秦王李绍钧已经成为了太子,他们家主子没有跟着水涨船高也就罢了,怎么落得一个罢官免职的地步?
郭湛安身为舆论中心,却是一点也不急,他想起之前李绍钧特地提醒他的话,便猜到多半又是京中某些与太子不和的人扳不倒太子,便想要除去他的臂膀。
霍玉这会儿也是坐立不安,眼看着押解郭湛安进京的人就要到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家中等着人上门,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自家哥哥带走。
郭湛安见他走来走去,干脆一伸手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安慰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都出汗了?”
霍玉这才发觉自己后背都湿了一片,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此时更是顾不得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只是地问郭湛安:“哥哥,这可怎么办才好?”
郭湛安拿过干净的帕子,细致地把霍玉脸上的汗水一一擦去,笑着安抚道:“这又什么怎么办的?我自问没有做过徇私枉法的事情,家里人只有你一个,你也没拿着我的名号去外头招摇撞骗,他们再怎么审问,那也没法治我的罪。”
霍玉见郭湛安竟然如此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道:“哥哥,你不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么?前些日子秦王殿下已经成为了太子,你是他的伴读,这次还替他筹集了军饷,若是京城有人向你发难,他不可能不替你周旋的呀。”
“是啊,太子殿下不可能不替我周旋。”郭湛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可是,若是他也周旋不了,那该怎么办?”
“不会吧……”霍玉还是不敢相信,“堂堂天子,为何要和一个通判过不去呢?”
“谁知道呢?”郭湛安轻笑着说道,“或许皇上是觉得我这次立了大功,请我去京城封赏呢?”
“哥哥别瞎说了,”霍玉不满地嘟哝着,“圣旨都下了,如果是让哥哥上京受赏,为何连通判一职都罢免了?受审受审,说得好听,等进去了,想要什么证词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对了,哥哥要不要提前打点一下?我看戏文里说的,那些审问的都是看碟子下筷子,不送点真金白银,肯定要对哥哥动粗!哥哥是个读书人,哪里禁得起这种手段?对了,还有太子殿下呢!就算太子殿下没法周旋,总能在这件事上替你挡挡灾吧?”
郭湛安听到后来,已经是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戏文里说的你也信?我要是进京城受审,多半是大理寺的人来审问。大理寺中有几个是我的同年,虽然不至于完全向着我,但起码能做到大公无私。”
“我还是不放心,”霍玉低着头说道,“哥哥这一去,天南地北的,有什么消息我要隔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收到。不如,哥哥我也去京城吧!”
“胡闹!”郭湛安见霍玉这时候起了进京的念头,登时呵斥道,“我看你平时是太闲了,竟然还要去京城。这次是陛下下旨,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这时候去京城,不是白白地给别人送把柄,让别人能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么?”
霍玉被郭湛安呵斥了一顿,才明白过来。他想到要是自己这时候真的贸贸然进了京城,万一被三皇子或者是其他人知道了,借机告郭湛安一个别有用心,那可真的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此一来,霍玉倒是从先前闷头苍蝇一样瞎转悠干着急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问道:“那哥哥你有什么打算?”
郭湛安看了霍玉一眼,点头道:“算是没白教你,还知道我自有安排。”
霍玉在心里头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对啊,自家哥哥什么时候没有两手准备了?自己先前瞎操心了那么久,早就该来问问了!
郭湛安给霍玉分析道:“皇帝下旨罢了我的官,说明我犯的事非同寻常。你想,以前石果敢贪墨军饷,那也是先派人来核实,最后才真正下旨罢官的。我思前想后,觉得除了替太子殿下私筹粮草辎重以外,没有别的事情了。”
霍玉不悦道:“这皇帝真是可笑,明明是他不让人送粮草辎重,害得西北大军要饿肚子。要不是哥哥力挽狂澜,指不定西北早就失手了。”
郭湛安伸出食指放在霍玉嘴唇上:“玉儿,我知道你心中不满,现在是在西北,由得你在家中发牢骚。等回到京城,处处都有眼线,除了在我面前,不要把自己这些心思说出来,知道么?”
霍玉点头说道:“哥哥放心,现在就只有你我二人,我才说的。”
郭湛安这才放心,他这个人说话向来都是点到即止,只是对着霍玉,免不了会忍不住多费心思,又补充道:“你也别太拘束,不要因噎废食,在家中想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人这一世,别的地方处处受制,家中总能让你放肆一些的。”
霍玉点头道:“哥哥,我都记住啦。你继续给我说说你的打算吧。”
郭湛安便继续道:“当初筹集军饷的时候,我交给你一个账本,这就是我保命的稻草,你千万要收好。若是我预计的没错,等我进京后一个月左右,就会有人来郭府讨要这账本。你记得,除非里头有太子殿下的人,否则绝对不要交给他们。太子亲信所佩戴的信物,我曾经教你识别过,你还记得?”
霍玉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我记起来了,是腰上挂着一串用藏银串起来的红珊瑚蓝玛瑙的串子。”
“没错,就是那个。”郭湛安说道,“那是太子的亲信不少,但是有资格佩戴这个的却寥寥无几。那些都是太子暗中布下的眼线,怕是连我都不知道。这信物平时不轻易示人,起码我只有在太子府中见过一次实物。如果真如我猜测的一半,是我筹集粮草辎重的事情被揭发了,太子也难逃干系。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他一定会动用这几个人。”
霍玉郑重说道:“哥哥放心,我都记下了。”
两日后,京城派来的人到了许州。好在他们并不想让百姓知道这件事,所以对外宣城郭湛安立下大功,此次是皇帝特地宣他进京嘉奖。正因如此,郭湛安得以穿着常服,坐上马车,一路舒舒坦坦地进京。
颠簸了十几天,这一行人终于看到京城的大门。
京城外,另有一行人正等着他们,这些人同样是大理寺派来的,特地再次接应。等两批人对过了令牌,原本押解郭湛安进京的人便把郭湛安交给那些接应的人,自己则先行离开。
这十几个人当中有几个郭湛安曾有几面之缘,这会儿其中一个抬起右手,下令道:“就位。”
十几个人很快分成四队,分成四个方向,各自查探起来。
等确认没有旁人后,那为首的翻身下马,对着路边的某处说道:“殿下,请现身。”
李绍钧从本该是空无一人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没等郭湛安开口,便先说道:“进马车里再说。”
两人进了马车后,其他人也不急着赶路,就在这特殊的官道上守着。
等两人坐定,郭湛安急忙问道:“殿下怎么来了?这会儿京城不少人都看着这里呢,要是被人发现了,参上一本该怎么办?”
李绍钧摆手道:“无妨,他们都这么断定,我就反其道而行之。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吧。这次老四栽了,先是看管存放文书的小太监跳出来说是他派人将我与宁古汉签订的条约拓印了十几份,派人带去了西北,在塔鞑草原上散布。后来又是其他一些人跳出来,矛头全部都对准他。柳元亨在朝中的门生本来就不多了,想了不少办法,都保不住老四。要不是梁王出面,只怕父皇一怒之下,废他为庶人的旨意就下了。你的事情,就是柳元亨派人打听出来的,这会儿咬死不放,逼着父皇要严惩你。还有,刘建华说自己是被老四给收买的,说完就咬舌自尽,老四这个罪名是如何都洗脱不了了,现在就指望把你拖下水,给我些颜色瞧瞧。你也知道那位是怎么想的,如今我是太子,又有军功在身,他巴不得往我身上多添些恶名。可惜他一时半会捉不住我的把柄,只能那你开刀了。”
郭湛安虽然已经猜到自己这次进京多半就是因为私自筹备军饷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李绍锦在后面操纵。
“殿下,如果说这些都是四皇子做的,我是不信,”郭湛安提醒道,“四皇子的人品和手段,我们都清楚,绝对没有这胆识和魄力。那刘建华是军中一员大将,刘家不说富甲天下,也是大富大贵之家。他权势、钱财都不缺,怎么可能被轻易收买?而且,柳家的势力大多集中在文官那,当初就算贪墨军饷,也是让石果敢做的。就因为这件事,军中不少人恨透了石果敢和四皇子。说刘建华被他收买,我不信。”
李绍钧苦笑道:“那会儿情势危急,要是找不到幕后真凶,父皇别说封我为太子,还想治我的罪,免去我秦王的头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老四,我还能怎么办?情势所迫,我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殿下也有疑虑?”
“就像你说的,老四是什么品行胆识,我们都清楚,我不信他有这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李绍钧说到这,话锋一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进了京城,我怕是再没有这机会同你坐下来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