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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非离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晚膳完毕,北堂傲面上竟然一直带著浅浅的笑意,可见心中实在欢喜。
言非离这顿饭,却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腊,初时为了返回总舵而欣喜的心情早已消失无踪,偏还要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北堂傲离开前,突然回身,紧紧盯了他半晌,在他几乎快要撑不住时轻道:
“非离,其实你不用如此勉强自己。”
言非离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门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凌青一直陪著言非离在街上走著,见他神色黯然,精神恍惚,实不忍见他如此。好不容易近月来他的精神好多了,这会儿子却好像又回到满腹心事的时候去了。
“将……公子,您说的专卖玩偶的老铺子,是不是前面那家?”
凌青的声音适时地唤回了言非离的心思。恍然抬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目的地。
来到那家铺子前,见里面依旧摆满了各式的胖阿福和种种孩子的玩具,只是青瓦破旧,墙壁斑驳,已是颓落了很多。
“没想到竟然还在。”言非离喃喃地道。他本是不抱太大希望地寻来的,毕竟已经时隔十年,世事变迁,谁也不知道是否还经营著。
店里没什麽客人,只一个年轻的管事的,听见他的话,走过来笑道:“公子以前光顾过吗?这铺子家父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前些日子他老人家去世了,店里的生意也不甚好,待这批存货卖完了,这铺子就要盘出去了。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便尽管挑,我们可以优待。”
言非离听他一说,模糊地记起十年前来时,这里确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老人在经营著。当时老人家还说过,每位客人挑走一个胖阿福,便是自己的孩子又嫁出去一个。
言非离看著铺子上摆著的各式玩具,自己也不知道要给离儿买个什麽。
“公子是要买给小少爷,还是千金的?”
“嗯?”言非离一愣,讷讷地道:“是、是男孩子。”
“啊!原来是小少爷。多大了啊?”那个看铺子的小老板一边把男孩子的玩具挑出来,一边热络地问道。
“八个多月了吧。”言非离低下头。
“哟!那快走路了。”小老板热情地道:“我家那个小子就是十个月时学会走路的,公子您买这个正好!”说著递上个东西。
言非离接过来一看,是个漂亮的青面滚金边的小拨鼓,与市面上的其他小鼓不同,做工极为精致,羊皮面上还印了水花,两个鼓坠儿随著摇动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小老板见他出神的样子,笑道:“公子,八个多月的孩子用这个玩最好。以後您拿这个哄他,学走路可快著呢!”说著又挑出四五样东西摆到他面前,热情地向他推荐。
言非离一边漫不经心地听著他说话,一边拿著小鼓拨弄著。
离儿学走路的模样?
言非离在心里想象著离儿挥舞著胖嘟嘟的小手,向他一摇一摆地走来的情景,脸上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34)
“公子,这两个大阿福也不错,您一并买了吧,以後小少爷大点就可以玩了。”
言非离在那个小老板的热情推荐下,最後买了一对胖阿福和那个拨弄鼓。
老板将阿福装进一个盒子里,凌青上去接过。言非离手里一直拿著那个小鼓,有些爱不释手,便放进了怀里。
从铺子里出来,言非离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想到离儿看到这些玩具时的表情,其他的事情便都不重要了。
两人顺著原路往回走。
这里离华城分舵其实并不很远,转过几个街角就到了。路过老东街尽头的一家点心铺,言非离突然停下脚步。
“那家铺子的桃花酥很有名,我们给秋大夫带点回去吧。”
“好啊!”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凌青和言非离都了解到秋叶原很喜欢吃甜食。虽然一般男人大都对之敬谢不敏,但秋大夫却情有独锺。
凌青见铺子前排队的人长长一排,点心好像还没有出炉。
虽然今年遭遇了天灾水患,但华城的富庶人家却丝毫不受影响,吃喝玩乐照旧。点心铺前排队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环仆役,不然一般的老百姓应付这比往年都要高的物价就不容易了,如何会来买这等奢侈的点心。
“公子,你在这里等著,我去买。”
凌青细心地让言非离到对街的大槐树下等著,怕他被灼热的日头晒到,自己才匆匆跑去排队。
言非离靠在树下,夏季微风阵阵吹过,带著湿漉的水气,有丝潮热,有丝洁净。
他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撞了过来,跌进他的怀里。言非离还未及将他扶起来,他已挣脱想要跑开。却觉得手腕一紧,已被人握住。回过头去,言非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另一只手上拎著他刚才摸到的锦袋。
那个瘦小的人影大吃一惊,拼命地想要挣脱禁锢著他的束缚,却怎样也摆脱不了。
言非离温和地看著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眼前瘦小肮脏的小男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此时闪烁著怀疑、倔强、警惕和一丝恐慌。他让言非离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候和刘七在街上行乞的生活。两个弱小的男孩没有依靠,到处流浪,还时常会被一些年纪大的乞丐欺负。肚子实在饿得急时,也曾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言非离心下升起一股怜惜:“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见那个男孩仍然不答,只是咬著嘴唇紧张地看著他。
言非离从刚才被他摸走的锦袋里掏出一锭碎银子。
“这个给你,拿去买点东西吃。下次吃饱点再做这种事,不然跑不动的。”
男孩睁大双眼,吃惊地瞪著他。
言非离笑笑。
他帮得了这孩子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下回肚子饿了,他还会这样到街上找点子偷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希望他不要把主意打到普通百姓身上,下次跑得快点,不要被人抓到。至於以後命运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那个孩子有丝犹疑,但看著他温善的笑容,终於伸手接了过来。
言非离放开他的手,轻轻拍拍他的头,“走吧。”
男孩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可惜言非离没看见。
凌青不时地向言非离的方向望去,看见他抓住了那个偷窃的小男孩,知道这种事岂能难住堂堂的大将军,心下对那个男孩鲁莽的行为感到好笑。
“客官,您的桃花酥,三钱银子。”
半斤酥点竟然要价三钱银子,大概也只有这家老字号的铺子才卖得出了。
凌青一边暗骂他们黑店,一边付了钱。待拿好东西回身,对面的大树下已不见了言非离的身影……
“你怎麽回来了?”北堂傲皱皱眉,看著虽然一身风尘,仍然不失魄力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西门越。
西门越一脸的郁闷。如果不是他在战场上欠了言非离的人情,又被北堂带走了秋叶原,怎麽会丢下前方的战事跑回来。
当然第一个理由可以说,後面那个理由打死他也不说的。
“还不是为了你的手下大将,言将军!”
“非离怎麽了?”
“我得到消息,兀杰已经带著滇族武功最好的高手潜入了华城,企图对言将军不利。”要不是兀杰突然丢下前方大军跑到华城来,他怎会如此轻易地大破滇军,一举收复了三座城池。待他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地追著兀杰的脚步的赶来,已经晚了两天。
北堂傲闻言,心中一跳,想起刚才管事的来报,说非离下午的时候和凌青出去了。
“还不只这个。”西门越看著他,继续道:“听说他这次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要会会你这个北门门主,以报霞山之仇!”
“哦?那本座倒要好好瞧瞧!”北堂傲冷冷一笑,勾起一丝趣味。
伸手招来一个下人:“派人出去找找言将军,就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来!”
那人应声下去。
西门越眉头一皱:“言将军出去了吗?”
“不要紧,有人跟著呢!”北堂傲说得平静,可是不知为什麽,心下就是忍不住紧张。刚才听到西门说有人要对言非离不利,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要把那个人紧紧锁在怀里,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一丝一毫。
西门越见他说的轻淡,又说有人跟著,可是却还是立刻派人去找,这些举动,好似失去了几分往日的冷静。
北堂傲端起茶盏,见言非离迟迟不回,不禁有些不耐。其实有凌青跟著,应该没什麽大碍,他心里虽这麽想,却还是不安。
“谦之,我本来一直派人跟著兀杰他们,但是进了城就失了踪迹。听说你明天就要带言将军回总舵了,路上一定要小心。”
“嗯!”北堂傲心不在焉地应著,只在想著怎麽出去找个人都这麽慢,却不想他刚下了命令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正在此时,有人惶惶张张地跑了进来。
“报告门主,言将军的贴身下人深受重伤倒在分舵大门外!”
“什麽!?”西门越大惊。
只听“哢嚓!”的一声,众人寻声望去,北堂傲手中的茶盏,已被捏得粉碎!
(35)
众人眼前一花,已不见了北堂门主的身影。地上一汪茶水,飘散著化成粉末的茶盏残骸,余温尚存。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风过,西门门主也不知所踪。
厅堂里的众人,包括刚才听到西门门主回来而赶过来的杜生,都忍不住在这盛夏的八月,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人呢?”北堂傲的声音冷洌寒彻。
凌青身上中了剧毒,又被一掌直贯肺腑,秋叶原正在想办法帮他解毒治伤。
他伤势颇重,但已经醒了过来。情急之下也顾不了什麽礼数,连忙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简单地禀告了门主。
原来他买完桃花酥,回身已不见了言非离的身影,心知不妙,连忙凭著练武之人的灵敏武觉寻著踪迹找去,追到一条巷子里。
他一入巷口,一阵青烟袭来,凌青立刻闭气。可是那毒烟甚是厉害,顷刻间便贯穿全身。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与他交上手。本来那人不是他的对手,只恨他上来便吃了暗亏,渐渐招架不住。突然瞥见言非离青衫一扫,消失在拐角。凌青大急,拼著身受一掌,击退黑衣人追了过去,却根本不见言非离的踪影,才知是上当了。
他本想一路追下去,可是毒性已遍走全身。凭一己之力难以找回言非离,再硬撑下去也对情势不利,於是他撑著一口气赶回分舵报信,谁知刚到大门口便毒发倒地。
“这是什麽毒?”北堂傲问秋叶原。
“是滇人的磷烟!”回答的是西门越。他与滇人交手已久,自然把他们的伎俩摸得门清。只见了凌青面色发黑,气虚急喘,皮肤上浮现青色斑点,立刻便知晓了。
“这种毒虽然毒性剧烈,发作甚快,但并不难解。只要以……”
“这个我知道!”西门越的话被秋叶原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脸色不知为何,好像比凌青还要难看,绷得死紧。手上果然正端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