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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后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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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师父在登州做官,到得征剿说出姓名,我一时可怜邹润、孙新万分窘迫,不合献这条计策。实是有累!但凭师父加罪!”

栾廷玉道:“便是杀了你,也替不得我的忧。只是我在杨提督门下效用,蒙他十分敬重,因他兄弟杨戡升了登州太守,恐常有海警,便升我为都统制,把兄弟托在我身上。如今教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了。怎么处?”扈成道:“师父有此泼天本事,在全州受场戡铃制,也干不得甚么事业。目今朝廷昏暗,奸党弄权,天下不日大乱。不如寻一个所在,安身歇马,待时而动。后面建些功业,名垂竹帛,享受荣华,岂不是好!就是我得师父教导,学得一身武艺,也要巴个出身。岂料时乖运蹇,一家老小死于非命,家业销败,飘泊无依。几年从风波险阻中博得些财物,要回家重整家风,娶房妻小,接续宗祀。谁想撞着冤孽,陡起戈矛,陷身不义了。先前只道梁山泊那班是亡命反寇,岂知一个个是顶天立地好男子!疏财重义,路见不平,无一毫苟且之念,为着朋友死生不顾的。所以宋公明赤心为国,建立功名,被奸臣所算,将药酒鸩死,人人痛恨,思量为他复仇。师父,你何不也一般替天行道,再看机会!”栾廷玉道:“这个使不得。我忙着一张弓、一条枪,随分到哪里边关上图个出身,岂可将清白英名一旦玷污了!”扈成道:“师父,边关上图个出身,如今哪一处边关上不是奸臣鹰犬?既是杨提督把兄弟托在你身上,全家杀死,岂不怀恨!失守城池,要按军法,况又有禀帖到杨太守差我保守,我是你徒弟,开门揖盗,岂不是交通叛寇?哪里分辨!祸到临头,悔之晚矣!”栾廷玉沉思了半晌,说道:“除非叫那班都来,再作区处。”扈成道:“这个容易。”飞也似去了。

看官,栾廷玉败了阵,为甚么不去追赶?原是要招降他。被扈成说得透彻,自然依顺了。扈成对众人说了,尽皆欢喜。叫小喽啰挑了一担牛酒,孙立、孙新、阮小七、邹润步行到林子里,见了栾廷玉,一齐跪下,说道:“误犯虎威,望乞恕罪!”栾廷玉也按下马,扶起道:“我辛苦了几年,挣得这个前程,被你们送了,实是气不过!今你们同来,有何话说?”孙立叫喽啰捧过牛酒,斟了一大碗,又跪下去:“请大哥饮了这杯酒,方敢上禀。”栾廷玉也跪下去接了,就同在林子里团团坐下。饱餐已罢,又分给家丁吃过。孙立方才说道:“小弟与大哥一个师父教出的弟兄,又是前后官。前年攻打祝家庄,委是小弟不是。今弃职在家,自守本分。三日前曾嘱咐我兄弟,不要与向日朋友往来,恐怕惹事。不料他不听,又做出这件事。大哥同杨太守来拿,我实是一毫不知。既被他连累,也无可奈何了。大哥你负此本领,今日失了机,哪里去剖明!不如同到登云山安身,再图进步。不是我劝你为此不义之事,其实朝廷不明,奸佞得政,纵有忠心,也无处用。请自三思。”栾廷玉叹口气道:“罢!我其实进退两难,又承贤弟恁般屈己,幸无家小顾虑,同你会罢。只是后有可乘之机,须要为朝廷出力。”孙立道:“这个自然。”阮小七拍着胸脯道:“我阮小七一生耿直,前日削职归来,原去打鱼供养老娘,何曾再生别念!不料奸臣撞到我刀头上,又干这桩,岂是要做的!”叫喽啰牵过马,一同骑了。

来到寨边,顾大嫂闻知,出来迎接。到聚义厅上,焚起一炉好香,拜了天地,同盟设誓,请栾廷玉为寨主。栾廷玉推逊道:“小可初到此间,无才无德,岂堪妄自称尊!”众人齐声道:“统制英名,久已钦慕。宋公明当紧恨不能请来聚义,时常惋惜。今幸执鞭,尽速约束。况又年长,不须固逊。”栾廷玉推托不得,坐了第一位。孙立道:“梁山泊上小七哥原是天罡,该居第二。”阮小七道:“我逃难到此,蒙你弟兄得以安身。我又粗直,只好厮杀,怎么使得?自然是孙大哥。”一把推孙立坐了第二位,说道:“第三该是扈哥了。”栾延玉道:“不是这般说。我已僭妄,小徒岂可再越!小七哥从直些。”阮小七遂为第三。孙新道:“这山寨若无扈家哥算这妙计,怎得保全?栾统制如何肯来?第四有屈了。”扈成再要推让不得,孙新第五。顾大嫂第六。邹润第七。当日排定位次,杀牛宰马,大设庆贺筵席。小头目喽啰俱加给赏。栾廷玉道:“初出茅庐,就破府城,杀了太守,朝廷岂不遣兵来剿迄这一二百兵干甚么事?须要大家同心戮力,做个准备,不可托胆。”孙立道:“统制言之有理。”即日设立三关,盖造房屋,安顿家小,修理墙垣、水栅,一如梁山泊竖起杏黄旗,亦写“替天行道”四字。置办衣甲、器械,招军买马。四方闻风慕义,不上三个月,聚了二千多人。逐日训练,号令严明,气象峥嵘。有诗为证:王杨高李蔡梁童,会进群雄草泽中。

若使量材能擢用,不教北狩泣途穷。

却说七筹好汉在登云山聚义,但取贪污不义之财,不杀孤穷无罪之辈。因此地方慑服,官军不敢轻来撩拨。一日,有伏路喽啰报上山来,说有四五担货物在大路上经过。阮小七跳起身道:“这几日正少钱粮,待我去取了来。”栾廷玉道:“孙二哥,你同去走遭,审看来历。若是小本客人,放过了他。”孙新应诺。同阮小七领了五十名喽啰,赶下山来。见一条大汉,穿着青绫罩甲,戴范阳大帽,身躯雄壮,跨口腰刀,提条梢棒,押着货物,只顾低着头走。阮小七、孙新从后面赶上,喝声道:“这鸟汉哪里走!”那汉回转头道:“你这伙毛贼,人也不识,敢来拦截!”掣梢棒打来。阮小七正要挺钢叉搠去,对面一看,同叫声“阿呀!”撇了器械,拜倒在地。不教这人来,怎得梧桐叶被秋霜落,菡萏花经晓雾滋。端的那大汉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杨戬托兄弟于栾廷玉,是待以心服也。栾廷玉命扈成领兵守护城池,是待以心腹也。孰知事出意料之外,皆至偾败。甚矣,推心置腹之难也!栾廷玉致使杨太守一门受害,与朱仝抱小街内看河灯、被黑旋风所杀,同一有苦难诉,再无归路矣。扈成竟作登云山之屈戍。读前文阮小七庙门遇扈成一段,正疑何故此处必要插入扈成,读此乃知遥遥为栾教师上登云山地耳。结构之妙如此。

第04回  鬼脸儿寄书罹重祸  赵玉娥错配遇多情

话说阮小七、孙新见喽啰来报道,有货物在大路上经过,便同下山劫夺。那押担的大汉举棒来迎,正要相持,却认得是扑天雕李应的主管、也在梁山泊地煞星数鬼脸儿杜兴。当下相见,不胜之喜。孙新问道:“杜主管,你为甚在此经过?”杜兴道:“我家大官人不愿为官,回到独龙冈,重整家业。他本是天富星,随处可以发迹,依旧做了财主。况且独龙冈下没有了祝、扈两庄,一发可以独霸了。发一股本钱在海边生些利息,差我取讨,顺便带这几担货物回去。你们两个受了官职,为何还做这般勾当?”阮小七、孙新各把从前事迹说了一遍,就邀到山寨款待。杜兴念旧时情义,欣然便同上山,叫脚夫也批上去。

到寨里与各位相见。杜兴只顾看那栾廷玉、扈成。扈成道:“杜主管,你不认得了?我是你主人的旧邻舍。”杜兴方才醒着道:“好不迟钝!是扈家庄大人和栾教师,日日相会的。隔了几年,大官人你也苍了些,不比那时标致了。”扈成道:“在外风霜,自然不似旧时。杜主管,你长得饱满,不见咨牙露嘴哩!”众人皆笑。扈成问道:“我出外多时,家中田产想多荒芜了。”杜兴道:“粮差役重,佃户俱各逃亡。如今多是我家东人料理。”扈成不觉伤感。遂置酒相待。阮小七道:“依我当初,不受招安,在梁山何等快乐!受了奸党无数的亏,今日又挣得这个所在,权且安身。你何不接了李应来,一同相聚,岂不是好!”杜兴道:“小弟与东人历尽辛苦,将就留些安稳罢。”阮小七道:“我也灰心,自在石碣湖中打鱼。又遇着变故,不得不然。只怕那奸党也放不过你两人哩!”孙立道:“杜主管,难得相遇,你多盘桓几天,不知后会又在何日!”杜兴道:“出来久了,东人在家悬望,还要到东京起些账目,不能耽搁。明早就要起身,已领盛意。”孙立道:“到东京我有个书信烦你捎去,不知使得么?”杜兴道:“总是顺便,但不知寄与何人?”孙立道:“便是我那乐和舅。他的姐姐多时不见,记挂他,我也有句要紧说话与他商量。”杜兴道:“他在王驸马府中,怕道寻不着!你今夜写起来,带去便是。”孙立谢了。当日欢饮而寝。

明早杜兴要行,孙立留不住,取出书信、三十两银子:“就把乐和盘缠,叫他作速就来。悄悄对他说,不可声张,怕哪里不肯放,脱身不得。”杜兴道:“这个自然。当面会着递与他,东京地面耳目多,我却理会得。”就把书信、银子藏在贴肉顺袋里,作别下山。叫脚夫挑了货物光走。孙立运到山边,叮咛而别。

不说众头领在登云山聚义,单表杜兴取路往东京,其时深秋天气,不寒不暖,正好赶路。免不得夜住晓行,饥餐渴饮。不止一日,到东京,进了封丘门,寻着下处,安顿行李货物。这主人家叫做王小山,是积年相识。见杜兴到了,置酒接风。打发脚夫回去。次日,将各项账目催讨一番,都说还要迟十来日方可清楚。杜兴只得耐心等待,总是闲着身子,就记起孙立的书信。问到王都尉府中来。门前静悄悄不见有人,勋戚之家,不敢闯进去,立在府门首。一会,只见对门茶坊里走出个虞候,与朋友会茶分散,将跨进府门,杜兴迎住,唱个喏道:“在下要会府中一个相识,不知可在么?”虞候道:“你要会府中甚么人?”杜兴道:“便是做陪堂的乐和。”那虞候把杜兴一看,说道:“你是哪里人?与乐和恁相识?”杜兴道:“在下山东人,与乐和旧交,说与他便晓得。”虞候道:“既如此,你随我进来。他与都尉爷在后堂下棋,教他与你相会。”杜兴不知好歹,便跟进去。转弯抹角,到一间房内,说道:“你坐在这里,待我去看,若下完了棋,便唤出来。”杜兴致谢。那虞候带转门,去了一个多时辰,杜兴有些不耐烦,立起身开门,谁知反锁着的,心中疑惑:“怎地锁我在这里?终不然有甚么缘故?”又等了好一会,只见那虞候同五七个人开门进来,指着杜兴道:“这个便是乐和亲眷,在他身上要乐和就是。”内中两个取出索子,向杜兴项上紧紧扣住,拽着便走。杜兴大叫道:“我是无罪平民,索我到哪里去?”那些人道:“你自到开封府堂上对府尹说。”

不由分说,推推拥拥,带进开封府。击了一声堂鼓,府尹吆喝坐堂,带过杜兴跪下。府尹喝道:“你是乐和甚么亲眷?把乐和窝藏在哪里?快快招来,免受刑罚!”杜兴分辨道:“小的济州人,名唤杜兴,与乐和不是亲眷,在路上遇着乐和的亲眷,央小的顺便送个书信与他。”府尹道:“他的亲眷叫甚么名字?”杜兴寻思不好说出孙立,胡诌道:“一时忘记了。”府尹喝道:“他叫你寄信,怎的不记得?书信在哪里?”杜兴道:“没有书信,是个口信。”府尹大怒,叫搜他身上。做公的把杜兴衣服剥下,从顺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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