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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一切,转眼成空,虚无缥缈,唯有撕心裂肺的苦痛...是真实的。
走在街上,往来行人皆注目而视,接头交耳的窃窃私语。
看来沈青风倒真该感谢严曙。
这下京城的大街小巷宅第府院大概都知道了沈青风这等人物。
天下第一琴师的亲弟曾是曙王府中的男宠相公,失宠後流落青楼弹琴。
如今穷途潦倒,昔日主子不念旧情要赶尽杀绝。
这该是多麽新鲜的风流轶事。
我都可以想见这等故事如今是传得何等沸沸汤汤。
转念一想,这些流言想必也传进了蒲静耳里。
蒲静...无论如今你怎麽看沈青风。
我只希望,此後,你我不再相见。
垂柳依依,三月的徐徐春风吹皱了碧绿色的大片湖水,涟漪一点点的化开,化开,转瞬又是一片平静的水面。
我坐在湖边,望著水中的倒影的那张,沈青风的脸。
抬头看那漫天纷飞的豔豔桃花,美丽的缤缤彩蝶在红花雨中嬉游,天边澄红晚霞染豔了湖水的颜色。
看哪,多麽美的春意景象。
只是血色一般的湖面里,我的脸像雪一样的白,冰一样的冷。
“青风,你在看什麽..你在想些什麽..”身後那个紧紧搂住我的人问道。
他从傍晚问到了黑夜,我只是默默的看著湖中的倒影。
我冷笑道:“你来做什麽,怕我想不开跳湖吗?”
“我的确怕你跳湖,我的确怕...”严曙说。
他埋首入我冰冷的颈旁,他的皮肤居然比我还温热,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啊,只是如今真正冷酷的人是我还是他...
“我不能再看你死在我面前一次,再也不能。”
“沈青风不会再为你寻死,不会再为你哭,一次都不会。再也不会...”我轻轻的喃道,声音很低很轻。
我对他说,也在对沈青风说。
其实,我只是这麽说著。
说一个小小预言,或是,一个小小的谎言。
我并不确定下一刻我会不会挣脱出他,跳入面前幽蓝的湖水里。
“青风,我爱你。”
我惊愕的回过头看著严曙,他温热的嘴唇就要贴上我冰冷的脸颊前,我用力的推开了他。
“严曙,你不爱我,你根本不曾爱过我,你根本谁都不爱,你只是要我为你伤心,看我为你流泪心碎,你只是要有人比你更痛苦,你只是要看我痛苦,是了...你只是要看有人比你痛苦对不对!”我嘶声力竭的对他大喊。
严曙沈默不语,一双墨黑似的眼里,在说著什麽,在告诉我什麽....
温柔,冷酷,情动,漠视。
我不懂,我永远都弄不懂看不出,这黑沉眸里,隐含著是怎样的算计。
严曙和我,一动也不动的互望著,他微微弯起唇瓣,轻扬的角度并不算笑,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风,你爱他吗”不知何时出现面前的蒲静问道。
我冷声道:“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也无权问。”
“不想承认吗?”
“不是,我不爱他。”是的,这句话我早就日夜告诫了自己无数次。
“可是这些日子你分明就是还在为他伤心,你明明是在逃避,不敢承认。”
“我没有。”
“青风,你还是爱他...”
“没有没有,我不爱他不爱不爱.....啊....”
我疯狂的吼道,针对沈青风的,疯狂的愤怒,停不下来。
我疯狂了吗...
我疯狂了吗...
大概是的,蒲静抱著我,他看我的眼神这样的哀伤。我知道他担忧著我是否受不住刺激,而我在心里大喊
为什麽我还不疯狂...为什麽我还不疯狂...为什麽我还不疯狂...
我,再清醒不过。
我,无法疯狂。
我只是死去了所有的梦和希望,却还学不会,如何绝望。
春寒料峭。
花园枝头刚萌出的新绿在深露中微颤,冷风旋然,纷彩蝴蝶不再留恋花间,画眉鸟清脆的歌声不再嘹亮。
只剩下杜鹃凄楚的啼叫,声声不绝,声声心碎....
你可听出了...断肠的痛苦?
你可听到了...这哀绝的悼歌?
“莫道不销魂,卷帘青风,人比黄花瘦。”坐在我旁边的蒲静朗道。
接过了蒲静递来微烫的温酒,饮下。
我纠正,诗应是卷帘西风,蒲静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说他知道。
蒲静望著我喃喃道:“莫道不销魂...莫道....不销魂...销魂的,究竟是那帘内人还是帘外人...为什麽销魂,又是为谁消瘦。”
我不语,夺过他手上正要斟下的酒杯,替他一饮而尽。
我说:“你喝太多了,蒲静,不要像姑娘家一样多愁善感。”
莫道不销魂...
缘起缘灭,情生情逝,消长的只有似水的年华,岁月可以洗磨伤痛,我的灵魂...却会在水静无痕前消亡。
“青风,你越来越冷漠了...你是怪我吗,你也恨我吗...”蒲静倏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缓缓的说。
我看著他,极冷的笑了一下。
“我恨你什麽...蒲静,恨你为什麽当初不爱沈青玉,让我的哥哥为你的无意自焚?恨你害我失去至亲,孤独一人?恨你是造成严曙一切报复的罪魁祸首?”
我笑著,看著蒲静一下下惨白的脸色。
“我不恨你,蒲静,我也不恨他,一切虽不是我咎由自取,却也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会後悔,也没资格埋怨。”
我闭上了眼说著。
恨,跟爱一个人同样需要花费太多心血。
而如今我累了,爱的太累,活得太累,没有多馀的力气足够去恨一个人。
微凉的柔软覆上我的嘴唇,我没有别开头,接受这冰冷的毫无激情的一吻。
因为这个吻,只嚐的出无奈。
“我宁愿你恨我,至少恨跟爱,同样足以铭心刻骨。”他在吻後的空隙说道。
很残忍的想法...蒲静毕竟不亏是严曙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个性回异,在爱情方面,却是同样自私。
“你的唇好冷。”他的指尖来回的沿著我的唇瓣划著。
我冷笑道:“是吗?”
我伸手把蒲静右掌平贴在我的胸口上。
“知道吗?这里才是真正冷的。”放在我胸口上的大掌,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我的话伤害到了蒲静,因为他爱我,所以会为这样的话受到伤害,但我还是说了。
不能否认我有些故意,我讨厌蒲静内疚时含有深深歉意的眼神,可我却喜欢看到他像是为我哀伤的神情。
我不恨他,要恨也应该先恨严曙。
但在这种时候我却有一种近於报复的痛快。
你有没有爱过?你有没有恨过?
你有没有爱一个人爱到发狂?
你有没有曾经为了一个炙热的眼神温暖的怀抱,放弃你仅剩最宝贵的所有?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一切的爱恨燃尽....你还剩些什麽?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严曙没有蒲静,也没有沈青风。
我看见孩提时的我,拉著哥哥奔驰在家後那片风光正媚的山坡,爬上最高的那棵老树,俯瞰著山坡下的绿草茵茵,素雅的茉莉开了满山遍野,是哥哥最爱的白色花儿。
整个天地尽收眼底,我无忧无虑的笑声响遍林间,哥哥也温柔的笑著。
天,突然暗了。
哥哥不再笑了,他望著我,眼神极其冰冷。
我慌了,我怕的哭了起来。
哥哥没有哄我也替我抹眼泪,他只是说:“青风,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你怎麽可以...”哥哥的眼睛看来这样伤心。
我想问他怎麽了,想问他是不是我惹他难过了,著急的却什麽都问不出口。
我只是慌张的扯著哥哥的袖子道:“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别生我气。”
他无情的挥开我的手,我跌坐在地。
一抬头,满山满园的花瞬间凋零枯萎,黑鸦鸦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万籁俱寂,万物刹那死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猝然惊醒。
才发现流出的冷汗浸湿了全身,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气。
这只是梦,这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一场梦。
我不停的在心底告诉自己,耳边却还回盪著哥哥不甘的低喃。
青风,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怎麽可以...
我在花园里的柳树干上坐了一夜,晨曦渐明,府里人来人往,看见我坐在树上,他们诧异的问我在做什麽?
“我赏花,等著看茉莉。”我说。
众人听了只是笑笑,他们说这才不过四月天,那来的六月茉莉。
“我在等著看茉莉。”我说。
“我上去陪你看,可好?”蒲静说。
“不好,你陪,我想哥哥会不高兴。”我俐落的爬下树。
蒲静捉住我的手腕说:“青风,你真的连我也恨吗?”
腕上过大的力道紧的生疼,我忍著,不想露出一丝弱态。“我说过,我没怪你。”
“不恨我就不要对我这麽残忍!”蒲静第一次对我如此大声咆哮。
残忍...
过去不管怎麽的被伤害,我从未埋怨过你们对我太残忍。
怎麽如今,你们一个个反倒回过头来责怪我。
你们挖掘到,撕开我最致命的那道伤口。
你们的双手都沾满是我和哥哥的血。
一直一直...这场没完没了的爱情斗争里,流的血流的泪都是我的,还说是我残忍?
我冷笑道:“从来只有别人对我残忍的份,我没这麽大本事可以对别人残忍,从来没有。”
蒲静看我一眼,颓然的放开了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就不能放下一切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吗?”
我摇摇头说:“我没有东西可以允许我忘记。我跟你,也不会有开始。”
我低头绕过他,不想看他此刻的神情。
转角处,昙花的身影出现眼前。
昙花低垂著的细长凤眼看来有些无神,两道扇子般的睫毛眨了眨,她抬眼望著我,我诧异於她眼里那种透著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