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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哦。”他笑得傻兮兮,但很可爱。“不长大多好。”
“彼得潘综合症。”我给他诊断。
“嗯?”
“小飞侠彼得潘。”拒绝长大的少年。
“我就知道逼得呵!”
“我看你傻得呵!”
“嘿嘿,你咋不原话骂回来?”
我骂不出口。
季风也知道,才故意糗我好玩。“我记得过年回家小海婶还说呢,说咱矿里这帮孩子小时候都骂人,也不跟谁学的都。我嘴不说心明镜儿的,跑不了老三。”
我猛点头。“季雪是没个姐样,比咱大七八岁还总和小丫掐架。”
“结完婚那嘴更跟破车轴似的,她班那傻小子不怎么一时没想开把她娶走了,指定得后悔。”
“你缺德去吧季风,那是你亲姐。”
“她那嘴本来就黑么还怪我说了,一点儿都不像我们家人,我姥家我奶家也没她么这么能白唬的,西矿咱这波儿孩子都让她带的,咱当时都小,也不知道好赖,啥话都骂,尤其是董小蛮和大启子,那骂得才花花儿呢。就家家不骂。”他看看我,讨好地笑。
我也朝他笑。“四儿也差点儿,学话慢。”完了杨毅就问了:妈,妈,我小时候骂人吗?老姑说你也不咋骂,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又说,你就动手儿打。
“那小崽子就是手欠,她真是不骂,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挨揍了。”
寂寞的快要中暑,橘子的香味,恍恍惚惚……
“哈哈,你怎么不说你爱撩闲。”
橘子的香水,飘飘浮浮,像这些年我的孤独……
笑声混和小齐蠢蠢欲哭的歌喉,像在蓝调音乐的咖啡厅里吃发芽葱蘸酱,在鸡跑狗咬的院子里吃松露鹅肝鲟鱼籽。说不出来的诡异。
是以心惧。
惧怕那些都是表象,他传不到眼里的笑容,在空气中飘飘浮浮,我不想知道这个桔子味的男生在悲伤什么。
阴天是云的事,与太阳无关,季风永远都是大而化之的,已过少年依然轻狂,浑身都是莽撞冒险的因子,就连生气的样子都会让人觉得很搞笑。即使在叫叫儿刚出国的那阵儿,他也只是偶尔提到时神色一黯。悲伤这词儿挺不适合季风的。
我拒绝季风的第二年春天,叫叫儿拿到外国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硕士学位,作为一名高级德语同声传译被派遣出口工作。
我问季风:“你是知道她要走才分手的吗?”你拿我来忘记她吗?
他什么也不说,运球,上篮,汗水在雪白的头上闪闪发亮。
还好,是他自己说了分手,我们几个都以为叫叫儿不说散,季风会打算陪她耗一辈子。那多可惜~我有时候甚至叛经离道地觉得翅膀的来者不拒是对很多女孩子一种圆梦的仁慈,季风也当效仿才算普渡众生。瞧瞧步过球场频打望的女辈红妆,大部分注意力都投给了无发帅哥。此子怎生得如此丰姿英俊?惊为天人,可是金禅子转世?我托着腮帮子坐在场边看他,体会西梁女君对玄奘的爱恋依。我噗——你们看他那个光头,每次盯得太专致了我都笑到恨不能赶紧脱生做块儿木头。
他们这个连中文系都没有的学校自不会是女儿国,但御弟哥哥在男人堆儿里也断不会让人忽视。不意外有曼姿妙影驻足,轻声细语中妖气重了。王侯命就是王侯命,偏要去当马前卒,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临阵时怕也要戴了形象凶厉之木雕假面方可慑敌吧。魔王般浓重的眉毛,眼睛轮廓深深,浅褐色眸子不蒙尘屑,仿佛被赋予某种神圣力量,凛凛正气昭然欲出,脸型精雕细刻,有着男人味儿十足的俊俏,被汗水打湿的红色战袍,成就主人阳光下驰骋的斗志~~情不自禁在速写本上描起来,画细皮嫩肉的唐朝圣僧组合绝美无俦的兰陵王。
旁边卖矿泉水的大妈抻着脖子看:“闺女,学画画儿的?”
“不,我学盖房子的。”画了半天画不出鼻子眼睛,全是规则几何体组成的人形涂了实心儿。现在翻起来看觉得跟ipod nano的主题广告创意有点像,都是动作定格的小黑人,我转学广告创意或艺术设计也会挺有发展吧。
但那位大妈明显不怎么认同,她接下来的话使我老老实实在工民建待到毕业。“这画的哪位啊?”
我拿铅笔指指季风:“那个大和尚。”
非典肆虐时,季风还是坚持头上的锄草工作,并且不肯屈尊学校的理发店,说人手把不好,请问你刮个秃子有什么手把好不好的?脑儿型长的好就得了呗。现在外边闹得这么大发不消听在寝室待着瞎出去蹦哒……可他对SARS一点没概念,提到病毒,会想到的就是买几个正版的杀毒软件对付,或者研究它源代码,慢慢分析,慢慢搞定,有结果了在网上公布一下。你跟他灌输别的都没用,根本阻止不了他天天往外跑,还带大量不明细菌来找我,送我商场打折的衣服。尽是些我平时从不穿的运动服,但非典时期几乎天天穿,那阵子学校停课,我们都无所事是,成天在操场打球、踢毽子、滑旱冰,不然就是在季风寝室看那窝蠕虫嗑CS。满屋子“GOGO”的电子人声,还有手枪声,我不懂那一帮小人端个枪呜嗷叫唤着跑来跑去有什么意思,他们都快玩疯了,过天桥往下看就嘟囔:“我靠,这个位置架狙太牛逼了。”进了食堂一瞧人多,“去~这屋要扔个烟儿雷……”然后相视大笑。我也笑,我笑我自己好像精神病院的大夫领着这伙儿玩意!
这时期有两件值得纪念的事,一是大家都养成了饭前洗手的好习惯;二是我跟季风寝室的人混得比我自己寝还熟,你想我本来是热爱文学的,充斥着理工话题的环境自然非我所欲。后来我到底跟学生会生活部的老乡软磨硬泡让他疏通校方帮我调到人文学院的寝室,也因此认识了金欧娜这个朝鲜族的中文之花。你不要当着她的面这么叫她啊,中文之花并不是系花的意思,而是她的名字。欧娜只是发音,她名字用汉字写是银花,连着姓就是一味药材,所以你叫她小高丽都不要紧,就是不要叫她花。很忌讳,很忌讳。题外话,题外话。
有人说了,那季风一个学计算机的,他们寝室就有文学小青年了?嘿,他们寝室没文学不还有季风么。我不跟他谈爱不代表我不想见他,那摆一束花搁桌上目的不是为吃吧?我就想看看闻闻,管得着吗您?我有个私心,不想让其它女孩子接近我们漂亮的风少。关于这一点我不知道季风做什么想法,依着我是没什么不妥的,反正有没有女朋友,有女朋友是谁,他都无所谓。
和叫叫儿分手之后的有一阵,他活得是挺没溜儿,可很快就恢复了从前那个单纯欢快的状态,不是假装的,我能感觉到,他使不完的精力,周身都是亮晶儿的光。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季风从来没有这样过,自打过年回来,他好像每一刻都心情不好,是因为季静的话让他陷入思考?
好不容易可以面对他那张俊脸不走神,不想又为他隐隐的忧郁心悸。
是以回避。
是以怯近
回避是对自己的宽容。
亚历要永远追求芳芳,却永不涉及情欲,但亚历是童年阴影,我却是近乡情怯。我感觉自己正是亚历的东方女性版,喜欢季风,拒绝恋爱。芳芳阐释了爱情,她打碎镜子,带亚历走出城堡。我的结局还不知道是悲是喜,因为我连前头都没有猜中。我以为季风会说句喜欢我,起码的。可他只让我做他女朋友,这种开门见山,好像无关喜欢。
我等的表白它不来,不请的恋爱反倒出现了,很不舒服。
我并不缺追求者,是有点心高气傲的,即使身为先动情的一方,也难以接受“嗟,我来爱你”的态度,这是活人惯的没错。在这点上我认为小丫把季风形容得很到位,天底下再找不到比“犯贱”更恰当的词送给他了。在我看来季风对叫叫儿太卑躬屈膝了,疼呀爱呀不是这样的,于一也宠得杨毅上了天,翅膀将小猫捧在手心犹怜,他们的爱就少吗,也都不像他那么低微。我不是瞧不起他,我是怨叫叫儿。
这世界上我不能理解之事排第二顺位的,是叫叫儿的想法。
排第一的当然是杨毅的行为,但她那些胡作非为倒不用理解只需要镇压就好了,而叫叫儿,她可真是让人……着迷!
说实话,亲眼见到她在联合国译员训练部上课之前,我一度怀疑她是在北影学表演的,她怎么能明明不爱季风却能无比陶醉地跟他饰演最佳情侣?以前我哄小丫让她相信叫叫儿和季风是会开花结果的,让她相信情生情爱生爱,她会信才怪,我自己都瞪着眼睛说瞎话。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乱成一团——谁看不出来叫叫儿真正觊觎的人是于一啊!公平说,爱是原罪,权柄高于一切的神管辖着发光的日月、空气、雨水和食物,却管不住被诱惑的馋嘴女子,人类注定被一颗果子害得永远沉沦了,谁也没理由谴责爱情的发生。是,叫叫儿爱于一没有错,爱不到了想从另一个人身上找平衡我们也可以理解,但这个人不能是小四儿。
小四儿的话杨毅第一个会心疼的。
在季风长到一米七以前每次打仗杨毅都挡在他前面,尽管这话季风很不爱听,但他也承认,杨毅确实把他当亲弟弟的。我们小丫是那种我自己的东西我怎么蹂躏都行,你别人虐一下我跟你对命。
她最初也是大力怂恿季风去追叫叫儿的,到后来却开始抵触。
凡事都不要靠太近的好,近则清,好花还得雾中看么,是以怯近。
事情的真相总是不够完美甚至残忍的,感情,工作都是这样。我在跨出校门真正涉足建筑领域之前,对未来将从事的这一行业有着站在山坡望云端的向往,可工作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一直喜欢的花竟是植物的生殖器官。项目经理也是内行翘楚,却能视效果图和建成图云泥之别而无睹,为什么我做不到?也许每个人都有过这种意识上被强奸的经历,经理只是被奸习惯已经学会享受。问题可能出在我自己身上,像欧娜说的那样,丛家家骨子里还是个文人?我是真受不了,再做下去我会自我厌恶。
我想转行,又怕屎窝挪尿窝。可能是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等重新找到工作忙起来就好了。回来也小十天儿了,面试只去了两个,接到的通知可倒是不少,都被我给PASS。去年年底的分红就要吃光,我会不会饿死在这尚未变暖的春天?担心归担心,工作嘛还是要慢慢找,这不是急来的事,我坚信慢工出细活。
这种心态让我整天对着电脑逛遍各大招聘网,眼睛酸涩,身体酸痛,持续数个小时维持同一姿势。晚上躺到床上心惊地闻到关节有铁锈味儿,明天一定要出门见见风,适时地,电话响起,钱程约我去健身。
钱程和我是一个韩语班的同学,我报的是周日下午课的C班,当时还在上家公司给经理卖命,经常加班,连着两节课都没赶上,第三个周末才罢了工去上课。刚坐下就开始上课了,老师看看名册,对门口迟到的两个男同学说:“丛家家是吧?”
我心想:嘻~有人和我同名。
结果老师把人搞混了。那两个男同学走过来跟我商量:“劳架您坐中间成吗?”
我们那大课桌,一桌坐三人,我本来是坐在边上,听了这话就往中间挪了一个座位。
他们分开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