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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山大概跟我想到了一处,他刷的拔出身上的佩剑,对我低声道:
“侯爷快走!”
“走不了,真要有毒还得从他们身上寻解药。”我在周身点了几处穴,以求降慢要害处血液流动的速度,可毕竟是脖子受害,想必只能速战速决才能得利。
“往日大多纸上谈兵,今儿刚好给你看看实际使起来的样子。”我对徐山苦笑一下,一招破军十八式里的‘落马于丘’挥向那对男女。
破军十八式用于刀刃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我眼下赤手空拳只能使出原本的三成。但我不愿去用徐山的剑,在我心中,若要使剑,唯有夕狼。
见状那汉子反倒上前,避开我这一掌后随即一矮身直攻我下盘,那带簪花的女子却已到了门口,将两根手指含在口中,发出了尖锐的哨声。
“糟糕了,这处有埋伏。”我一招逼得那汉子摔倒在酒楼木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桌子应声而裂,那汉子却马上鱼跃而起,继续不要命的向我出招。
徐山一剑‘鱼破赤水’正中他的下腹,涌出的鲜血在一瞬间就从衣料下面渗了出来。来不及去查看他的死活,我已经听见外头有了不详的动静。
“走!”我扔下这句话随即破窗而出,可惜马车留在了前面,只能靠轻功先尽可能的远离这里。
徐山毕竟所学不足,我带着他一路疾奔只觉得气息越来越凝塞。
“侯爷,侯爷不必理会我……”他没出多少力倒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闭嘴。”
见到前面有一排粉墙黑瓦的宅子,这帮贼人来路不明总不敢私查民宅吧,想毕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带着徐山起随意选了一家纵跳入。
落下的时候正巧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路过墙下,见到我们不由大惊失色,张口就要出声,我怎能容她如此,忙捂住她的嘴再将其压在墙上。见她吓的不轻,一时倒不敢松手,又怕伤她性命更要在这个关键时候惹出麻烦,想想还是将脸上的面具抹下,尽可能温和的学着江湖人讲话的口气对她说:
“姑娘别怕,在下并非坏人,只是眼下被仇家追杀不得以到此处避难,还望姑娘行个方便,天一黑我等会自行离开,绝不给姑娘添一星半点的麻烦。”
那女子自我揭下脸上的面具后就一直不眨眼的盯着我看,似是忘了该说什么。我松手半日后她才反应过来了,“呀”的一声满脸红晕,只点了点头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噗哧。”徐山向来不外露,此刻却不由笑了出来。
“笑什么,权宜之计。”我无奈道。
“是,小人失仪了。”他随即正色。
我正准备再解释两句,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墙才勉力不曾摔倒。
“侯爷!”徐山上前扶住我。
“不碍事,想来针上是抹了麻沸散一类的东西,要是有毒一早没命了。”我随口安抚,心下却是不安,感觉确不像是剧毒,可也不仅仅是麻药这么简单,只擦破了一点点皮就厉害至此,多半混了别的东西。
也是运气,落下来的地方正好是这宅子的后院,假山花树的排的不好,挨挨挤挤,多半是家暴发户,要不是特意从这走过人多半一时发现不了。
我在徐山的搀扶下尽力将身子靠在假山侧边坐下,眼前忽明忽亮,似乎有人用手遮住太阳再移开似的,反反复复,足叫人发晕。
“该学的我已经尽数教你,就算你再跟着我也得不了什么好了,眼下这就快离开吧,等药性消了我自有办法回燮城。”
“侯爷不必多说了,帮侯爷这一次,也算小人彻底还清侯爷的人情。”
“那随便你。”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自己硬要找死就是命该如此。
我知自己此刻狼狈,只得闭上眼呼吸吐纳,希望那药性自己会渐渐散了。
“侯爷,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如今我们已经在羌无境内了,为何还会遇到这种事?”
“谁知道,总之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暴露行踪,就算在羌无暂且也只能躲着。”
我眼下算是树敌不少,即便不论他国的刺客,怕是京中也有不少人看我不顺眼,别的不提,仁渊眼下算是东袁王的快婿,崔丞相自然是不痛快的,就算将杀子之仇算在仁渊头上,毕竟也有我一份。
“侯爷,若不然小人去找卫大公子求助?”
“什么!”我霍的睁开眼。
“卫大公子也是急于回燮城的,虽然我们走的快些,想想他大概也就跟我们隔不了大半日脚程,小人这就沿路返回去,怕是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遇上卫大公子。”
“他会帮我?他不帮着别人吃了我已经算是不错。”我冷笑道,“卫府两位公子不睦已久,你不知道?”
“小人久不在京中,自然无从得知这种事,只是血浓于水,侯爷倒不必这种时候还那般小心。”
“哼,不必了,真要把命留在这也是注定了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徐山显示想劝我,张了张口还是作罢,只是安安静静在我身边坐下,四下查看警惕。
我努力想保持着清醒,可眼前的黑越愈发浓厚了,似乎是提早幻灭的暗暮在我面前张开了巨大的翅膀。我捏紧拳头,有什么好怕啊,真要有吃人的东西等在前面我也决不会退缩,大不了玉石俱焚。
这时有人在旁边说,咦,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我伸手在脸上一抹,手掌干干的。
胡说,我何曾哭过。
那人声音里满是讥笑,自己哭了都不知道么,一个大男人,这是成了什么样子。
我没哭,我冷静道,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一剑杀了你。
杀了我,这诛十族大逆不道之罪凭你能做出来?仅仅是怕我彻底厌倦了你,就忙不迭的逃到边关,是不是想着自己若此番战死了我能记着你一辈子?眼下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这种话,倒真像你一贯中看不中用的做法。
如寒日里一盆冷水浇了满头。我惊恐的抬头去看。
那个人的脸隐于深蓝色的天际,我只看到十六旒在面前发出轻轻碎响,明黄色的丝绦在他的下巴处端正系好,大红色绣腾龙的金线丝袍更衬得他修长的双手一丝血色也无。
这根本就是个蜡做的人,他没有心,没有心。
放心好了,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我担心什么了?
你不是在担心我会杀了周世林?
我不担心,我知道你不会的,为了我你不会的。
那个身影发出怪异的笑声,像返巢乌鸦发出的声音一样,幼时我不知在黄昏暮色的钟声里听过多少次。
你真是可笑,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这皇帝的?
他忽然靠近了我,可还是没有脸,我吓得一身冷汗,拼命想后退却,身后却硬梆梆的被什么堵住,再也退不得。
朕是杀了父皇才得到这皇位的,他好像还在笑,朕在十三岁的时候就为了皇位将父皇杀了。
不是,你没有,我虚弱的辩解,你是不得已,生在帝王家,总归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你是不得已。
哼,周世林算是个什么东西,朕想要的东西他敢抗旨不交给朕,让他死在西凉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不,你是这么想的,你……
我猛的睁开眼睛,面前是徐山焦急的脸。
“侯爷,侯爷您怎么了。”
“无事,大概是药效的关系,做了个噩梦。”我有些失魂打量周围,天际确已经将光线一点点藏起来了。
“您能站起来么?我们在此处耽搁得太久了。刚刚那个小丫鬟又过来看了看您,还给了我们一些干粮,虽然她一片好意但这般难免露出马脚,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你说的没错。”我感觉后背黏糊糊的,大概是汗出多了,人倒轻省了不少。
站起来后除了身子有些发飘,神志却是份外清明。
“我们沿这墙走到那边,从另一条路绕出去。”
又顺着墙根走了半圈,我隔着墙听了听外面似是无甚声音,这才放心拽着徐山越过墙头翻了出去。
“夜翻民宅,侯爷好雅兴。”一把清泉般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知怎么的却让我想到了方才梦中那桀桀的笑声。
我倒抽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赵玉熏!
作者有话要说:
☆、错付他人
他多少变得和我记忆中不大一样,这种变化从何而来我并不知道。固然,面前的赵玉熏依旧肤白如玉,唇如点绛,但记忆里那种吹风就倒的娇弱感几乎完全消失,消瘦的肩胛也有了坚硬的线条。美少年还未完全长成之时,举止若似女儿家含含糊糊的难免会令人有性别模糊之感,更何况赵玉熏一直曲意做出媚态来讨魏光澈的欢心。可如今他似乎已长开了不少,不过这段时日而已,往日花瓣般柔和秀丽的五官已经曲线明朗,下颚也有了清晰的弧度——才不到一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变化似乎太快了些。
也许是因为这里远离宫廷,魏光澈又不在此处,赵玉熏那原本水光楚楚的眼眸此刻并无一丝戏子含情的意味,只是一双形状好看却很淡漠的眼睛。若是此番为初见,我定会觉得他不过是个长相百里挑一的年轻佳公子罢了。
“赵大人才是,竟然到了这里——想必是瞒着皇上的吧。”
“难为卫侯爷还记得在下,哦,对不住了,怕是侯爷很快就不再姓卫,倒是在下嘴快出了错。”
“原来你也知道。”
“开头只是怀疑,待一一确定也不过是前不久的事,倒费了不少功夫。”
我不由凝神细看赵玉熏的眼睛,黑如点漆,并无一丝殊色。
“赵大人一直在羌无卧薪尝胆,真是不易。”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了,也好,讲话也不用绕弯子。”他淡淡一笑,“可惜我不是越王,没卧薪尝胆的命,就算是身为忽兰皇室遗孤,族人也不过视我为死士。”
“所以你也不愿多费力?黎光铃记得幼时的情义,再被人诱导难免犯下冒着大险进宫找你这种错误,你知道她被当作刺客也没出手相助,就算不顾念血缘之情,难道不怕她被抓之后供出你?”
“皇上已经察觉不对,我再出手不过白招嫌疑,不如静观其变,待我发现她出宫之后自然有办法让手下切断尾巴,令皇上的人丢了目标。”
“你倒不担心皇上直接对她一个姑娘家用刑。”
“皇上若一点没察觉她的身份就直接用刑,那他也不是皇上了,既然有本事灭了忽兰一族,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他,你以为这是你立下的功劳么?你也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当然,我也是。”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再开口,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侯爷,这位是?”徐山问道。
“忽兰余孽。”我冷冷的说。
“确实不比卫侯爷来历清白。”赵玉熏讥笑道。
“你来这里,是想找我问一些事,还是想乘机杀了我?”
“……”
“都不是。”怔怔看了我半响,赵玉熏才回答。
“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罢了。”
“……你不杀我,不怕我见到皇上之后将你的身世说出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世的呢?还不是皇上告诉你了。”他哈哈大笑,“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么,皇上早就知道我是谁。”
“你果然把忽兰遗族给卖了,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表明了立场,为何还要帮助黎光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