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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
父亲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些,叹了口气。
“着人叫尚高来,你回去吧。”
“爹,我……”我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又有什么事?”父亲不耐烦道,眉心出现了深深的川形皱纹,似乎我这一声爹又换起了他的怒气。
“……无事,儿子这就回房了。”
原来,大哥看上了不知哪家的闺秀,想上门求亲,奈何那闺秀襁褓之中已经与崔丞相的独子定下婚约。也许是大哥表现的太露骨,闹得人都知道了,今日出去正好撞见了崔家人,对方出言讥讽,大哥受不得,将崔丞相的儿子打了。
钦慕已有婚约的女子本就不对,更何况还将男方给打了,听说躺在床上伤势颇重,崔丞相岂是那般好说话,父亲现在手中也无兵权,难怪着急。
我问了父亲的贴身小厮,终于弄明白了。
听着小厮的描述,我狂乱的心跳终于渐渐,彻底的平复下来。
呵呵,难怪那么着急,原来是大哥出了事。
父亲怎么会知道我今天遇到了什么呢,别说魏光澈一定会封了消息,卫府是不会白费力气托人打探我在宫中的情况的。
父亲的心中,一直,永远,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真想哈哈大笑,这样的自己真的太可笑,都这么些年了,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又在怀疑些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小丫鬟奉上茶来。我看了一眼,是那个叫春芽的丫头。
她还真倒霉,每次都遇到这种时候。
我拿起茶杯,将茶从她的头上慢慢淋了下去,她闭上眼睛,似在极力忍耐。
看到这幅样子,我就更想欺负她,为了赡养父母进府为奴?我看她父母也没让她过得多好,何必惺惺作态,自以为自己很感人么,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了。
“可惜啊,这茶还不够热,”我讥诮的说,“怎么,不是很有骨气的么,现在就已经不行了?”
春芽睁开眼睛,看着地板,茶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
“你不是识得字么,平时一定也伶牙俐齿的很,现在装什么哑巴。还是你打算晚上多念两段经文,求那个不知在何处的菩萨让我明早暴死在床?”我掰起她的下巴,“哦,是我多虑,菩萨眼下正在考虑要不要普渡你那半死不活的娘,你这一来二去的求,想必菩萨也是心烦的很了。”
听到我提及她娘,春芽的表情产生了变化。
“卫府并没有苛责下人的恶名,二公子又是何必。况且便是二公子心情不好,我们做下人的不敢有怨言,可婢子的父母并不与卫府相干。”
“你说什么?”我的指印在她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紫色的暗痕。
“卫府没有苛责下人的名声,是因为卫府没将我算进去吧。”我咬牙看着她,“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觉得我这个卫二公子根本不属于卫府,应该在卫府里处处委屈小心,看人眼色?”
“婢子从未这么想过。”
“是么,没想过也听过吧,定安侯府里只有一位公子,是将来继承侯爵府的世子,不是吗,卫二公子什么的,不过是出于无奈。”
“二公子多虑了。”
她直视我,表情不吭不卑。我松了手。
“今晚别再让我看见你,立刻出去。”
那晚上,月亮明澈的仿佛伸手可及,伸出手去,终究是碰不到,不过梦一场罢了。
我就这么坐在廊下看了一整晚的月亮,真奇怪,明明是没有温度的物事,看着却觉得温暖。风不断刮过,我抬起手,冰凉的手,冰凉的脸,连我对着自己都没了温度,更遑论他人呢。
第二天我照常进了宫,这一回,我是真觉得无所谓了。
太阳晃的刺眼,汗将我的里衣湿了个透,天空蓝的让人晕眩,统领许方然打量了一下我说:
“脸色差的很啊,昨晚没睡好?”
“是啊,喝花酒去了。”我微笑道。
“怪不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听说麝云坊的莲珊对你不同别人,是不是真的?”
“大人真是会打趣,”我嘴角微扬,“青楼女子的事哪能当真,我不过是偶尔闲了去打发时间。”
“见过了副统领也难怪她看不上别人,”一旁有人讨好的接过话茬,“许大人对莲珊姑娘可是仰慕许久了,可麝云坊的头牌难得一见不说,她就是肯出来也总摆出冷冰冰的样子。”
“这有何难,下次我带大人去就是了。”头开始一阵紧一阵慢的作痛,我只想快点把话给说完了。
一旁的人哄然叫好,许方然一眼瞪过,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他咳了一声说:
“那就有劳卫老弟,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要疏忽了看有几个脑袋。”
他拍了拍我肩,我差点站立不稳,勉强立住了,跟着人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周围的人忽然跪了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动作比别人慢了半拍,正想赶紧跪下,看到魏光澈的眼睛,猛然想到昨天的事,又愣住了。
“大胆,皇上在此还不跪下。”王公公的声音刺得我耳朵生疼。
我晃了晃,失去了知觉。
头很沉,似有千斤重,勉强睁开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清,颜色幻化成云雾,连成一片。
“烧的厉害,不过会好的,睡吧。”似乎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在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那人摸了摸我脸,很熟悉的动作,隐约有着令人骨子里陶陶然的香味。我侧过脸去,想让脸颊多接触到那温暖的皮肤。
那只手似乎想抽走,我一把拽住,啊,真的很温暖,既不粗糙,也不柔软,却有着让人想一直握住的留恋触感。
那人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安心睡吧,我哪都不去。”
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有人在我旁边轻轻躺下,我刚想睁眼,却被拥入怀抱,是那个温暖的人。
他身上那淡雅又迷惑的气息令人安心,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说:
“别担心,有我在,我就在这里。”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男人哭泣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行为,可现在,止不住。
“别离开我。”一定是孤单了太久,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会的。”那个人很肯定。
抱着他,我没再试图清醒过来,只是流着泪,边哭边不断的低声重复:
“别再留我一个人。”
他很有耐心,在我每一次问的时候都会回答:
“一定不会。”
☆、芳草留香
醒来的时候,我看着头顶上滑若流云的绫帐,有些回不过神来。
起身来往旁边看,却是吓了一大跳。
魏光澈就坐在一旁,似乎是刚下朝。他穿着大红色的龙袍,黑色的礼靴,那红色鲜明得令我移不开视线。露出的脖颈被衬得异常白皙,一道黄色的丝绦在衣领处若影若现,十二旒的冠冕挡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无从开口,他身上的龙涎香,又开始若有似无的萦绕在我周围,在那个梦境里,他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这可能吗?
“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他忽然问我,声音一点波澜也没有。
“是……跟我,跟臣家里的护卫学的。”说着我忽然觉着不对了,忙下床跪下,“臣该死,不知陛下……”
“行了,”魏光澈一挥手打断我的话,“看了朕半天才记得要下跪请安,定安侯真是教的好儿子。”
“是臣疏忽了,与家父无关,请陛下责罚。”
魏光澈也不叫我平身,他叹了口气,自己站了起来,我低头跪在那里,最高只能看到他的衣角。
想想看他也就比我年长了不到十岁,可与其身份相符的威仪却令人面对他的时候如承千金之重,此刻他站在逆光的地方,那红色龙袍下流光的影子,莫名让人觉得不可靠近。
“你的眼睛,很特别。”
我抬起头看着他,挡在他脸前面的十二旒微微有些晃动。
“你的眼睛,有时看着就像晕染的一样,”魏光澈说着停了一下,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也知道他是在盯着我的眼睛看。
“光线明亮的地方就更明显了,这么一照,是有些通透的灰色,并不那么黑,但就像漏过阳光的琉璃瓦一样。你知道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是这种颜色吗?”
他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但人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卫府的人对此习以为常,大抵因为母亲的眼睛也是如此。
“很多年前朕曾见过一个和你眼睛色泽相似之人,”魏光澈没等我开口就自己说了下去,“宫中的术师看过他后对朕说,生有这种眼睛的人,最是狼心狗肺。你猜,最后术师有没有说中呢?”
“臣……不知。”
魏光澈似乎是笑了笑。
“你的武功,内力很浅,为什么不修习你们卫家的内功。”
“卫氏的内功,只传给嫡长子。”
“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罢了,怕是定安侯根本不想传给你吧。”
死死咬住嘴唇,茫然的思绪似乎一点一点的聚了回来,他莫名其妙绕上这一大圈是想做什么?
“正好,”魏光澈啪的将一本有些破旧的书丢在我面前,“朕这里有个玩意儿一直想找人一试。”
我拿起那本书一看,封面上写的是五个龙飞凤舞的字——破军十八式。
“这书写得够详细了,你拿了回去,从今天开始独自修习,每过五天朕会着人叫你来,到时候你比划给朕看,要是朕觉得你没什么进步,就挑断你的手脚筋。”
听了这话,我浑身一激灵,但又被他那种将我视若蝼蚁般的口气激怒了,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魏光澈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直径走了出去。
“睡足了就回去吧,记住,这件事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差点想问他,这件事指的是哪件,是现在,还是昨晚的。
他一出去,就有宫人进来帮我换衣服,看来是在我醒之前就准备好了。
昨晚上的事,估计当时抱住我的确实是魏光澈,可从他今早的样子看来,昨晚那些话肯定是我烧糊涂了自己想出来的,哼,也亏了他看出我不是赵玉熏一流,只同榻而眠也就算了,要真是……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脸开始发烫,再想扬眉吐气争个一官半宰的也不能托在这种事情上!两个大老爷们,实在是太……
估计是后宫美女多得让魏光澈看烦了,想来点新鲜的,可惜这种事情上我还真没办法唯他是命,本就想好,若真要执意如此,虽说不敢不从,我大不了一抹脖子也就清静了。
给了武功秘籍,看来是认为我另有用处,这也就意味着他眼下不再执着于那事儿了,我松了口气,话是说的干脆,可鬼神之事终属缥缈,能不死还是活着为好。
更何况,真要死了,怕是连个烧纸钱的都难找。
一回到卫府,就听门房的人说大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崔丞相的儿子伤好后可送入翰林院,大哥是被罚三月俸禄。这样倒也说的过去,翰林院本就是混得好能得势的地方,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安抚崔丞相,三月俸禄不痛不痒的事情,也就是面子问题。
这回的事情奇就奇在两方面,一是崇元帝这么快就赏罚平息了,二是他竟然还以闹成这样女方名声不好为由,命崔丞相替儿子解除了婚约。我还真不知道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