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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赵玉熏骇然,“你居然还敢发动内力,不要命了!”
这时门口涌进了十几个人,个个手持利刃,火把照的室内亮如黎明。
为首的正是我曾经的上司——孙迟。
他看到地上的尸体也愣了一下,忙上前道:
“赵大人可还好?崔丞相再三叮嘱过万不能让大人出事的。”
“快杀了他!”赵玉熏一手指牢了我。
孙迟漫不经心道:
“大人放心,这小子的功夫我有数的,更何况十几个人还对付不了……”
话没说完他忽然停住了,嘴角微微一动头颅顺势就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远才停下。
他的身子仍站在原地,从项上忽然喷涌而出的血溅开了漫天血花,我站在那血雨中,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快杀了他!”赵玉熏大喊,他脸上斑斑点点都是被溅上的血。
那十几个人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将明晃晃的刀刃对我劈下,我清楚的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每一步动作,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开始施展,危虎临崖、山石而倾、水帘卷席……随着破军十八式而舞动的夕狼在这黎明之际似启明星一般璀璨。哀嚎声,求饶声,兵器掉落的叮当声在我耳边统统如过往的尘烟一般,无痕可循。
当我最后停下来之时,身边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一只眼睛的视线也模糊了。开始我以为自己瞎了,随即却发现是血水顺着我前额凌乱散落的发滴落到眼睛里,这才模糊了视线。
赵玉熏还站在原地。
“你不乘机逃跑么。”我冷静至极。
“杀了我,崔丞相也不会放过你,不如拿我当人质可上算的多。”与之前吓得歇斯底里相反,人死光后他反而如风淡云清一般。
“当人质?换什么?”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桀桀声,似笼中绝望扑腾的鸟儿。
“是啊,你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能换什么呢。”他神色平淡,“魏光澈一死你就成了这样,可怜,真是可怜。”
“他对你不算无情,你还能如此狠心的对他,为什么?”我嘶吼道,“回答我,为什么!”
“那你呢,他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对你却一直是利用大于真心,好,就算他也算是施舍般的用了点真心,可所作所为终究是想令你变成跟他一样的孤家寡人而已,你又为何要为了这样的人而伤心至此。”
“闭上你的脏嘴!”明知他是故意挑衅,汹涌而来的怒气却几乎将我整个人焚为灰烬。“你这种下贱之人又懂得他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也想知道么,”他忽然笑了,被溅上血点的脸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皓齿。“可惜就算是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居然对这个男人用情至此,卫凌风,你是真的完了,你的亲生父亲就是死在情字上,到头来他的儿子也逃不过这宿命啊。”他哈哈大笑,笑的畅快淋漓,低头一看,却发现我的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赵玉熏脸上一点吃惊的痕迹都没有,反而上前一步令剑刺的更深几分,他在我耳边悄声说:
“至少我爱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忍亲手杀死我的,说不定忽兰最后仅剩下的皇室血脉里,只有我真的得到过自己所爱之人的真心,你得到的,不过是赝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他再也回答不了任何人的话了。
“他死了吗?”
“是”我木然的回答,这才将剑慢慢抽出,赵玉熏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样啊。”原本已经‘死’了的魏光澈重新站了起来,他衣服稍稍凌乱了一些,还有着斑斑血渍,可依旧气宇轩扬,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将会被记录于史册的皇帝。
太阳缓缓升起,那明晃晃的光照在身上,我却一分一分冷了下去。当真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像跟着死了一样浑身都没了知觉,没想到,这不过是寒冬里被割裂皮肤,到了火盆子旁那伤才会一寸寸活起来,痛得转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他死了,可陛下您却‘活’了过来。”我忽然像个傻瓜一样滔滔不绝的说道,“您的内力既然已经高深到可以闭气诈死,又怎么会挨了一箭呢,不,您没有真的中箭,一定是事先商量好做假戏罢了。为什么做假戏,是想知道臣得知您死后的反应吗?可这些人却真的被臣杀死了,不,您并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做戏,崔丞相是真的乘京中无人时起了异心,您一早就知道了,早在燮城您就知道了是不是……”
“凌风……”他现在伸出手来想拉住我了,“你冷静点听朕说。”
“不,你听我说,”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已近乎不正常,“你一早知道京中异动,虽然想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宫中范围太大防不胜防,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但入宫之前先来看我就再合适不过了,崔丞相自以为了解你,宫中地势复杂他也怕一击之下不能得手,你在进宫之前先来到周府邸正中了他的下怀,可惜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中。你身边高手如云,就算他不知道你身怀武功,也不可能做到在没一点动静的情况下偷袭你。”
他试图抱住我。
“都过去了,你冷静下来别再动体内真气,先跟朕回宫好不好,回宫之后朕会给你一个好的解释。”
我猛的将他推将开,眼前这个人,面目依旧英挺,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切切关心此刻看来如扭曲的恶兽一般骇人,这简直不是一个人。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脑海里一蓬一蓬的热气令我神经质的停不下来。
“可你只要在跟我言谈间命外面埋伏的高手将前来偷袭的人一一解决掉就可以了,为何还要费事诈死,在我杀人的这段时间,你手下的人也已经将整个京城肃清了吧,你是觉得等待太无聊才这么做的么,你想看看我会为了你的死哀恸到何种地步么,可不对啊,赵玉熏又是怎么回事,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又是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疼……”
我想不下去了,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我的血混合进了那满地的血污里,腥臭的味道弥漫在这间几个时辰前还令我倍感馨香的房内,不仅是地面,似乎连我身上也有了那恶臭的味道,不,这味道简直就像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
地上的血似乎顺着我的衣服蔓延到了全身,我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到一片片的血红,还有倒在一旁的赵玉熏,他大睁的双眼似乎要将我吸入其中,不,这红要将我吞噬殆尽,连最后一丝清白也不留下,我大惊失色,拿起手上的夕狼就往脖子上抹去。
刀锋的寒气触到脖子之际,我似乎听到了女人的惊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瞳堕虚妄
恢复意识时我的第一句话是:
“我没能死吗?”
魏光澈只是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是么,为何我会毫不惊奇,大概是因为你所想的一贯总能如愿。”
“三时虫发作太严重了,”他宽慰道,“为了救你我只能命太医克制六脉,武功虽废好歹人活了下来,以后慢慢重新来过便是。”
“不必,臣是为了保护陛下和自己才习武的,现在两者都没了必要,就用不着习武了。”转过身背对着他,“臣也再不要重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我枕边的发,我摸起置在枕边的夕狼,半支着身子噌的将那咎头发割下。
“你!”
“陛下喜欢这头发,就拿去吧,陛下若喜欢臣的手脚,也只管砍了去,要是喜欢臣的脸呢,就连头一起砍了吧,”
“说的什么傻话!”他怒道,“你这是在跟朕置气么。”
“臣不敢。”
他凝然端看我。
“那天的事,你想问什么,朕统统都可以告诉你,只别再说这些糟践自己的话了。”
“那天的事臣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真的没有?”
“没有,陛下是天子,有谁胆敢探究陛下之所为呢。”
他睫毛轻颤。
“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朕,卫淳山上了折子要将你移除卫氏,朕已经驳回了,不用担心,有朕在他不能动你。过两年朕就寻个由头下旨将卫尚高贬为庶民,这般你将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卫氏一切。”
“请陛下答应卫大人的请求吧。”
“什么?”
“请陛下准了折子,臣不愿再当卫家的人了。”
“你……”
“卫淳山本就不是臣的亲生父亲,臣也早过了需要人照顾的年龄,如果皇上无事吩咐,能不能恩准臣回家里修养,臣的妻子快要临盆了,心中不安。”
“你放心,朕已经派了太医去周府,至于卫家的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毕竟……”
“臣的妻子现在怎么样了?”我毫无顾忌的打断了他的话。
他似乎一忍再忍般的回答:
“听太医说没什么大碍,你安心在这里等着就是。”
我想起那一晚昏迷前听到的女人尖叫声,本如死灰般的心忽然悸动了一下。
“臣想回去看看,还请陛下恩准臣离开此处。”
“朕对你说了她没事就是没事,你是在质疑朕的话吗!”
“是,”我静静看着他,“臣现在对陛下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
这种忤逆的话他听了震惊也不过转瞬即逝,马上就冷静下来。
“赵玉熏临死之前到底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曾得到过陛下的真心,而我得到的不过是赝品罢了。”
魏光澈的表情不明所以的有了松懈。
“你是为了他这话而生气吗?”
“臣没有生气,”我摇了摇头,“臣年少气盛时自己跳进了这场赌局,想靠着陛下翻盘自己原本毫无希望的人生,眼下不过是愿赌服输。”
曾经的我有着自己也未料到的心高气傲,他那般轻易的示好于我,令我误以为就算死,至少可以在这一场与帝王的风月中占于上风。我高估了自己的坚忍,也低估了他对权利的执着。
“你怎知道自己输了。”他再也无法忍受似的上前抱住我,我亦没有推开他。他的下颚摩挲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落下轻轻一吻。
“那晚确是气急了,虽说是原本计划好的,可若你没在梦中喊出顾氏的名字,我也不会将话说成那样。”他扳过我下巴,又在我唇上印了一吻,“你真的怕我死吗,嗯?”
在我心中,那个叫魏光澈的人还不如死了,总比眼下变成陌生得令人连厌恶都无法产生的崇元帝要好的多。
“为什么赵玉熏是特别的呢?”我忽然问出了口。
“什么特别,不是告诉过你吗,当初朕会留着他不过是因为还有用。”
“他对你那么死心塌地,一早就将所有底牌都摊开了吧,还有什么价值呢。”
“崔丞相大概直到死时都未曾料到,留着忽兰血液的赵玉熏会是你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我又说。
魏光澈松开手走到窗前,那窗棂上雕着与景不协的朵朵桃夭。
“朕初遇赵玉熏的时候,他还完全是个孩子,无大恨,也无大爱。为了得到这把龙椅朕付出了很多,当时朝中不稳,每天都要为了国事殚精竭虑,下朝到后宫去,见到的又是那些世家选送上来为了平衡势力的女子,宠爱谁冷落谁根本与朕自己的喜好无关。一开始,赵玉熏也不过是这层层环节里的一部分罢了,可时间久了,朕竟然觉得他可爱。”他随手拂起窗台上的一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