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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别再转过头去接着回忆那些令你心伤之事,他们死了,可你毕竟还活着,还不到二十岁,难道想在郁郁中过完此生么。”
我在她身边躺下,只觉得唯有更靠近她方能安心。
莲珊却站起来走到另一边。
“只要人活着,心思就不会断的,你也不会。”
“……我这般,真的还算活着么。”我按住自己的胸口,“真奇怪,最近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物事,可那到底是什么呢,玉晴死了,孩子也死了,我却连滴眼泪都没有,是真的哭不出来。”
“你伤心太过,日子久了终有一天会好的,”
“何必呢,我半点不想好起来,往日那般要轻松的多,想起来了,以前的我不就是这样么,对别人的事总无动于衷,半点进不了心里去。莲珊你还记得那时的我吧,那样真的的很好。我终于回到自己曾经的样子,如此甚好。”
我是真的不再伤心,也不打算做任何挣扎。似被抽干全身血液,那些喜怒哀乐均淡薄下去。这几天我总梦见幼时之事,儿时我常在冬夜里悄悄爬起,戳破纸窗看外面安静飘扬的鹅毛大雪。寒冷气息顺着纸窗上的洞直扑进来,那气息将梦中的我冻结了,醒来后只觉得面前才是一场假象,真正的我,从以前就一直留在那个寒冷冬夜里,安安静静的看着那些来来往往与己无关的结局。
莲珊翕了翕嘴唇,似忍下了什么话。
“楚公子曾让我帮着他去密寻中原探子,就在不久前。”她忽然换了话题。
“有眉目了?”我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奇怪,仁渊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能轻信么,为何还会让莲珊帮他做这种事,难道他和我一样,直觉的明白莲珊与此无涉?
“是,已知是何人。”
我用催促的眼神看着她。
她笑,却不见快乐,我的头又有了轻微疼痛感。
“别急,再弹一曲给你听如何?”
“不,你先告诉我。”我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不是……不是你吧,不是你对不对。”我小心翼翼的问,手指几乎要将她整片衣袖扯下来。
她拍拍我的手,凑到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莲珊怜悯的看着我,“没我想象中那么吃惊啊,你敢说,之前自己从未怀疑过那个人么。”
“可是这于她又有什么好处。”纵然此前心里也有过一点点影子,我却在此时不自然的想反驳她。
“好处?女人嫉妒心之可憎胜于猛虎,哪还需要旁的好处。”
“嫉妒,她嫉妒的人都已经死了啊……”我颓然道,将脸埋于自己的掌心里,久久不愿抬头。
“你打算怎么办呢?”莲珊单手拨弄着琴弦,“周大人眼下被囚,不想法子可不行,就这么拖延着,还是条死路。”
死路,又是死路,看着她的纤纤玉手,我拼命逼自己回敛心神,不,不要再想旁的了,我有一生的时间来折磨自己,可小舅舅还被囚禁着,不论我还有没有以后,他却是不能也不该有事的。
“可仁渊曾说那个中原探子一直潜伏于麝云坊,你说的那个人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能来这种烟花地。”我问她,“很奇怪,她如今的身份,哪里能随随便便的找人传话,难不成是用信鸽吗,这可是在京中,轻易就能被人瞧见。”
“啪”的一声,莲珊的琴断了根弦,在她的指尖上抽出一道血痕。
“对,她只提供消息,另有别人来带话,麝云坊人来人往,最是方便不过的掩饰,中原探子,原本就有两人。”她像闲话一样轻松说出,“一个是她,另一个,楚公子没错,正是藏身于麝云坊,那个人就是我。”
焚香炉上的烟淼淼飘起,我重新坐好。
“别说这些无趣的了,我想听你弹琴,这几日心情不好,都没好生去听。”
“弦都断了,还弹什么呢,再不弹了。”
“也好,不如来打双陆吧。”
“其实楚公子没让我帮他来找,是我骗了你,我总是骗你,这回终可以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你又何必打断。”
“无关紧要的事,我不想听。”
“关系到周大人,你真的不听吗。”
“……关于他的,我当然想知道,关于你的,我眼下半点不想”
“凌风,你脸上的表情从来不会骗人,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你做什么,我自己干过的勾搭,又比你好多少。横竖事已至此,忘了吧,只要从今往后别再这么做就行,仁渊那里我会帮你敷衍过去。”
“哪有如此简单,我敢说,他至少已经有七成肯定是我了,只不敢对你直言。”她目光清澈,“楚公子对你,当真是很好很好的,这天下能有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人,即便我走也能安心些了。”
“你……要回中原了么。”
“我要回自己的家乡了,你会不会记挂我?”她偏着头一笑,宛如好人家的女子。
“非走不可么。”我话中有着恳求的意味。
“这几日我一直在思索,想来想去都只得离开这一个办法。”
她轻抚琴身。
“你呢,想清楚该怎么做了吗?”
“……。”
莲珊了然一笑。
“只要那个人不改初衷,纵然我走也无济于事,中原不怕再派几个探子来重新经营,到时你可头痛了,能护住周大人一时,难不成能护他一世?”
“我会好好想想。”
“嗯,莫犹豫太久,毕竟,有些事不等人。”
她落寞的垂下眼帘,黑发垂落挡住了半张脸,有液体吧嗒一声落在深色琴身上。
“莫要哭,我答应你,尽快下决定就是。”我走到她旁边,温柔的抬起他的下颚,“说了不会怪你的……”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我看见她白皙下巴上那道血液滑下的红痕,清晰如雪地红梅。
莲珊猛然咳嗽,溅得琴身上都是血渍,我试图站起来,她却紧紧拽住我的手。
“别白费力气找人了,这药我有数,服下必死无疑,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我连她如此决绝的原因都问不出来,失声一般。
“来羌无之前就在中原服了药,若不听话,他们会断了每个月的解药令我痛苦而死的。”
她拉我坐下,我也真听话的坐下。
“以往,我虽是一直在收集情报,却并没有对不起你。可一年多前,那个人主动来找到我,她将你舅舅的秘密说了出来,我犹豫再三,还是将这消息传到了中原,从那时起,我就日夜难安,怕你知道,又怕你一直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算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喂,莲珊,快将药呕出来,你放心,总有办法的,总有比死更好的办法。”我终于醒过来,胃似被什么灼烧着一样。
“能有什么办法啊,你这傻孩子。”她眼中有着难喻的温柔,“不用担心,最后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告诉他们,骆柏年不知道周大人还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他一定以为崇元帝早问出来了。可你要小心,我不在后,若有别人这个秘密始终藏不住的。周大人一日不将真相说出来,一日就不得安生,只有说出来,说出来他就没有再被死盯不放的价值了,你得劝劝他。”
“不……我……”
“这也是我唯一能补救的,对不起,这最后的最后,还要令你心伤,我快死了,你能不能相信我的话呢,我是真的的想……”
她软软倒下。
“莲珊。”我推她,她却一动不动,乌黑长发倾泻而下,似伏在琴上睡着似的。
她再也听不见我的话了,唇边还兀自留着笑。我摸了摸她的脸,是温的。
有人在旁边推我,是一个不知何时偷溜进来的打杂小厮。
“侯爷,这里有小人,你快离开吧。”
见我没反应他又说:
“楚公子安排我在这的,公子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侯爷不必着急。”
他给我看了仁渊的信物,确实是仁渊的人,原来他一早料到会有如此结果,但我猜他没料到莲珊会选择死在我的面前。
“这是楚公子写给侯爷的。”那小厮将小小一张纸条塞进我手里。
那纸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稍安勿躁,等我来。
是仁渊的字,可惜对一切而言,这字条未免来得太迟了些。我将纸条捏成团还给那小厮。
“侯爷您快离开吧,要是被人发现您和莲珊姑娘的死有瓜葛就不好了。”
我温顺的按小厮指的路从偏门走出麝云坊。
不知走了多久,我忽然极累,累的再移不开步子,环顾四周我正站在石桥的中央。
桥下是一无所知慢慢流过的河水,明晃晃的。
一旁有怪异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一个约莫四五岁的脏孩子坐在石桥边,两条腿在河面上凌空踢来踢去,他手里拿着一根做工粗糙的芦苇笛子,半天也只吹出了“呜呜”两声。这孩子试了半天,都不成功,小眉毛拧的紧紧的,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是这样吹的。”我也不知道为何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接过他手里的芦苇笛,轻轻吹了一首羌无人人传唱的曲子:
三月柳下梢,白岸碧水连天摇,稚子放牛满山溜,纸鸢携风升云霄,哥哥妹妹园中闹,阿娘声声唤家了。
“大哥哥,你吹的真好听。”那孩子一脸羡慕。
我默不作声的将笛子还他。
“我是要吹给妹妹听的,她才刚满月,长的特别的可爱。”说起自己的妹妹他一扫刚才沮丧模样,格外兴奋。
“大哥哥,我家就在石桥下去那边。”他指给我看,“我娘做的一手好糯米饭,你要不要去我家吃,我爹帮人打铁去了,很快就回来,你不如和我一起等等他。”
我看着那户冒着炊烟的屋子,摇了摇头,从他旁边站起来走了。
刚下桥,迎面就有一个随处可见的布衣汉子从身边擦了过去,我略一回头,只见那汉子将原本坐在桥边的小男孩高高举起,他亲了亲那孩子脏脏的小脸,让这孩子骑在自己脖子上。
“你这皮猴,说了多少次不许坐在桥边,掉下去可怎生是好。”
“我水性可好,怕什么嘛。”
“这日头了还不家去,你娘又该念叨了。”
“我要等爹一起回去,”那孩子笑嘻嘻的,“刚才有个像神仙一样的大哥哥吹笛子给我听呢,回头我学了也要吹给妹妹听。”
这芦苇笛子还是幼时小舅舅教我的,我自己在家偷偷练了好久,结果有一次被父亲看到了,他虽然没说什么,我却明白这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也就再也没碰过。虽说如此,可那芦苇笛子,我其实是很喜欢的,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记得怎么吹。
那布衣汉子四下看去,并没有发现拐进巷子的我,也就将儿子的话付之一笑,带着他回家了。
我却在靠在湿漉漉的巷角粉墙上,全身脱力。
我此刻还能挂念的不过只有小舅舅一人。
他若安好,我就并非真的一无所有。
想到此节,混沌的内心终于出现一丝隙缝,像扎入了倒刺,却令神志一点点清醒,如刀锋上的利痕,化日之下闪着白光,将旁的统统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擦肩而过
玉晴头七那日,我终于返回周府。
凄凄惶惶的月色,我没从正门进去,只是从下人走的侧门过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