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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琛半侧身示意紫阳伯方向的时候,默默看了他一眼。
比起威武的父亲和兄长,他似乎太矮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是不是比他高一尺还多?
他是不是太安静了,一句话不说,是对紫阳伯心有芥蒂还是生性如此?怕是前者,季桓说小齐其实是很活泼的,莫不是最近抄经拘了性子?
李琛记得自己初见他的时候,他穿的是绿色的外衫,他穿这个颜色虽好看,看着文秀,却不鲜亮,可是自己却想不出他穿鲜亮衣裳的样子,好像他就该是这个样子。
席上李琛坐了主位,翁婿相对,齐云杉和齐云英相陪,齐云若坐在齐云英身边,他觉得满身别扭,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不能谈话,也不能笑,他好像应该是个影子一般的人,在那里存在,却不被人看见,月光下,他有种无处遁行的窘迫,虽然他没做错什么。
“。。。。。。小齐?”李琛道。
齐云若的腿忽然被碰了一下,他下意思看齐云英一眼,齐云英示意他看王爷。
齐云若愣怔地去看李琛。
李琛好脾气地重复道:“是菜不合胃口?你喜欢什么叫厨下去做。”
齐云若道:“是我不饿。”
李琛吩咐道:“去做几道开胃的小菜来,爽口又不积食的。”
他身后的侍婢道:“奴婢知道了。”
齐云杉垂下眼,神色不明,齐云英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
李琛与紫阳伯推杯换盏,笑意盈盈,又说起了嫡子的事情,开怀道:“王妃所出,不管男女,都将是我心头之宝。”
紫阳伯道:“这实在是小女的福气,裙儿自小被臣娇惯坏了,怕也是个会惯孩子的,日后怕是还要殿下费心孩儿的养育。”
李琛笑了笑,饮下一杯。
不久后侍女端上三道酸甜的拌菜,齐云若一根一根地吃酸甜的萝卜。
紫阳伯忍不住看他,齐云杉道:“小弟平日做什么?可有给王爷和王妃添麻烦?”
齐云若慢慢道:“大姐姐照顾我,我没添麻烦。”
齐云杉道:“王妃有孕了,你也要照顾她。”
“。。。。。。嗯。”
这好像是齐云杉第一次主动跟这个弟弟说话,寡淡的两句话说完,齐云若又开始吃萝卜条了。
晚膳之后紫阳伯一府人告辞离去,齐云若站在李琛身后,静静地看着父兄离去。
回去的路上,齐云若低着头,两行内监提着灯,一路都是亮堂堂的。
李琛只错开了齐云若半步,他的身影覆盖在了齐云若身上。
“晚上吃饱了么?”
“吃饱了。”
“你吃的太少了。”
“吃得饱。”
第一次,李琛绞尽脑汁想跟一个人说句话。
“你姐姐有孕了,你高兴么?”
齐云若抬起头,看着停住脚步看着他的李琛,他的眼神平静,平静中又带着一些疑惑。
李琛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自己想太多。
李琛道:“你要有小侄子了。”
“不是小侄子。”
李琛一愣。
齐云若淡淡道:“不是小侄子,是主子。”
☆、第8章 萝卜条
两人沉默地走完了后半段的路程,走进院子的时候,李琛看了他一眼,想起齐云若还在抄经的事情,忍不住道:“等孩子出生,这院子就不算大了,过些天我找个合适的院子,你搬出去吧。”
齐云若点点头。
之后两个内侍引齐云若回去,其余人浩浩荡荡去了齐霓裙的正房。
齐霓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因为要做母亲的缘故,整个人都变更加温婉起来,她亲自给李琛倒了醒酒茶,李琛道:“王妃快坐下,这些事下人做就是了。”
齐霓裙道:“妾听闻妇人有孕,是不能坐享安逸的,日子大了,还要时常出去走动劳作呢。”
李琛笑笑,不置可否。
赵夫人对女儿怀孕的事情既欣喜又担忧,前者不多说,后者便是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齐霓裙不便与李琛同房了,正好母女两个知道李琛叫齐云若出去见父兄的事情,赵夫人冷哼道:“到看不出那小贱种还有些本事。”
齐霓裙抚摸着肚子,有些犹豫道:“那母亲看,女儿是不是应该遂了王爷的意思。”
赵夫人道:“裙儿,你主动提出来和王爷暗示你不一样,现在你有了孩子,自然有了底气,那小贱种能瞒着你得王爷青眼,就能压着你受王爷喜欢,在王爷心里越来越有分量,女儿你必须要压住他的性子,之后不妨再亲自提携他,他敢不念你的恩德。”
齐霓裙想了想,道:“那盈侍妾看着是个好的,李庶妃我也帮着在王爷面前说合一下,既然投了我这边,我需得给些好处。”
赵夫人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李琛原本是想着留在这里休息的,和王妃说说话也好,这是他第一个嫡出的孩子,他必然会寄予厚望,齐霓裙看他饮着茶,含笑道:“妾这些日子瞧着,盈侍妾是个妥善的人,有她这个知冷知热的人在王爷身边,妾才安心呢。”
李琛不置可否,淡淡道:“盈秋的确是个好的。”
齐霓裙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的冷淡,轻轻叹息一声,“自妾将嫣儿抱来此处,才体会做母亲不易,李庶妃时常做了针线送来,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李琛放下茶杯,道:“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休息,本王回去了。”
“妾送王爷。”齐霓裙忙站起来。
“王妃止步吧。”李琛淡然道。
齐霓裙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轻声道:“是我太心急了?”
他身边伺候的是流月,流月给齐霓裙按了按毯子,温声道:“王妃您想多了,您只是尽了本分。”
齐霓裙有些不安,慢慢躺了下来,疲惫了叹息一声。
流月熄了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李琛离开冬梅院,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主院。
。。。。。。王妃这次,逾矩了。李琛从来不想成为一块肥肉,他不想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也不想在用心计织就的网里浮沉。
李琛走到墨莲院前,脚步一顿,道:“去看看韦妃。”
韦妃正在灯下看书,看见李琛,心下一喜,移下塌来福礼,李琛扶着她的胳膊,看见了炕桌上摆着的书。
韦妃道:“听闻王妃娘娘有孕,妾正想准备礼物呢,只是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
李琛拿着她的《老庄》看,漫不经心道:“衣料布匹,女子都爱这些。”
韦妃笑道:“妾的东西哪里能和王妃的比。”
李琛摇摇头,道:“正好到了做夏衣的时候了,叫宿葛开库房,什么鲜亮料子给你多送几匹来。”
韦妃一笑,脸上有几分俏皮的神色,“那明日妾就不客气地去拿了。”
“嗯。”
入夏之后,紫阳伯府二小姐准备出嫁,添妆那日,齐霓裙因怀孕的缘故没有亲自回府,是着宋嬷嬷去的。她是出嫁的长姐,又是王妃之尊,在府中时虽与这个庶妹不亲近,也赠予不少珍宝,一匹正红双面苏绣更是贡上之物,皇后赏下来的,紫阳伯偏爱柳姨娘,给二女的嫁妆足有八十抬,叫白姨娘看着都有些眼红,赵夫人有些不愉,也没怎么发作,自己反复思量后,还给庶女添了不少东西,叫紫阳伯意外之余,心中感激。
齐霓裙没有去找齐云若要抄好的经书,齐云若后来慢慢地,又出去找季桓玩儿了。
齐霓裙嫁入皇家第一年,亲婆婆的生辰,她看得比庶妹嫁人重得多,加上怀孕、管家这些事,她真的有些懒得理齐云若了。
齐云若进秀林院的时候,季桓正写好一幅字,随口道:“你妹妹成亲,你不送什么贺礼?”
齐云若并不知道这件事,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妹妹?”
季桓意识到说的话不太妥当,掩饰地摇摇头,齐云若想了起来,“哦”了一声,道:“我记起来了,她要嫁人了?”
“户部尚书程文杰的长子程凌钧,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了。”紫阳伯那个侧室的父亲就是在户部供职,李琛现今也是在户部行监管之职,这样一来,户部尽在王爷手中了。
齐云若对齐丹霞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府里,齐云杉兄妹对他只是漠视,齐云英沉默寡言,倒是齐丹霞和齐如雪总是冷眼看他,眼中满是嫌恶。
齐云若想了想,疑惑道:“她成亲我要送贺礼吗?”
季桓微笑道:“并不是,你若是不想,那就不送。”
齐云若道:“我也没什么东西啊。”
季桓揉揉他的头,温声道:“缺什么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也没什么缺的。”
季桓道:“今天在我这里吃吧,你喜欢什么?”
齐云若眨眨眼道:“要酸甜脆脆的萝卜。”
季桓失笑,自己要了不少菜,也特意要了一大盘子的萝卜。王府的厨子做的萝卜条酸甜爽口,没有多重的辣味,季桓尝了,也觉得喜欢了。
齐云若又喝了一壶的桂花酒,醺醺然地赖在季桓怀里,季桓就把他扶到自己卧房里休息了。齐云若并没有醉,只是头有些晕,很想睡觉。季桓想起上次齐云若喝了酒,歪歪扭扭出去,也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着路。
季桓在书房看书,没有注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齐云若一直没有醒,要到晚饭的时候,李琛却来了。
季桓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看卧室。
李琛坐在季桓对面,舒展了下腰背,王妃要添妆,他和户部尚书的关系微妙,送的贺礼需要亲自斟酌,近些日子北部羌族不大安稳,还有那个一直看起来安分的新元国,这让他有些怀疑父皇让三弟进兵部的意思。
季妃的父亲是从八品的小官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三品的侍郎,兵部尚书左易早年受过伤,他忠心父皇,父皇给了他尚书之位,可是他的旧伤不容许他呆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下一任的兵部尚书,不是季寒松,就是兵部左侍郎赵伟都,两人各有优缺,季寒松是文人,虽以往也有文官坐上过那个位子,以制衡逐渐壮大的武将团体,只是当今并不是迂腐的人,他喜欢则善用之,季寒松的长处在于他官声不错,年年考绩都是上佳,圣上往年也多有称赞。
而赵伟都,现如今他还是三品的虎威将军,只是此人性子暴躁,曾与人在朝中与人争执甚至拳脚相加,那之后几个月言官就没听过对他的弹劾。
赵伟都从未与哪一位皇子交好,只是李琛还是希望季寒松更进一步,不过若是季寒松执掌了兵部,季妃在府中的地位也需要提一提了。
李琛把每个人都放在合适的地方,翻云覆雨之手默然把他们摆正。
父皇生育长子时依然二十有余,他现在,已经是年近半百了人了。
季桓并不打扰李琛的思索,他们平常的相处就是如此,若是李琛需要,他会开口说出自己的意见,有时候李琛待自己比那些幕僚更亲近,有些话他会对自己开口。有时候季桓只需要做一个陪伴者,安静地呆着。
“。。。。。。季哥哥。”齐云若用手捂着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走出来,问道:“什么时辰了?流苏有来找我么?”
李琛从沉思中脱离出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齐云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止他和季桓两个人。
季桓笑道:“小齐今日又吃多了桂花酒,在我这里睡到了现在。”
李琛点点头,道:“今晚上些清淡的。”言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