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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绍与裴孜对视了一眼,后者正从口袋中掏出烟盒,捻出一支烟。听到她这话,拿烟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们刚才在山上碰到她,本来想赶上她送她回来的,结果我们还错过了。”裴孜继续温言道。
赵四娘播着电话号码,一边回答道:“这可稀奇,从山上到这村里就一条道,大概天黑四爷您没看见我婆婆吧,她走路倒也快,压根不像快八十岁的人了。”
“是么,真是高寿,看不出来。”裴孜笑道。
“是啊,大家都说看不出来。”赵四娘有心没肺地回答,这是那头有人接起了电话,赵四娘的大嗓门顷刻传出多远,“老魏,我东珠娘,我家东珠去你家找娜娜了没?”
裴孜跺回裴绍身边,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半空中的残月。
“你在怀疑什么?”裴孜问。他刚才的问题只不过是替裴绍问的,他知道自己不问,裴绍也会问。但至少他问会让赵四娘轻松一些。
“……”烟头一亮,裴绍没有回答。
“这个想法太奇怪了。”裴孜继续道,“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刚才我便说过你有些紧张过度。”
裴绍沉默不语,只有烟头在忽明忽暗着。
这时,刚才那只蹲在墙头瞪视他们俩的那只猫,不知从哪里溜进了门,对着正在打电话的赵四娘喵喵地叫着。
“别叫了。”在打电话的赵四娘被它的叫声弄得有些毛躁,“唉,就知道你是个吃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养你。都把我这儿当垃圾桶了,什么不要了都扔过来。去,去,去。”
猫咪看见主人轰它,只得往外走去,但一会儿它掉转头往楼上冲去。
“真是的,又这样。”赵四娘看见猫冲上楼去,只能翻翻白眼,继续拨打下一个电话。
……
半个多小时候,赵四娘的额头上冒了汗,心中觉得大大地不妙。她已经打遍了她知道的号码,但得到的回答一律是没去过。
裴绍看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果然不是刚才赵四娘以为的那样,东珠也失踪了。
正文 三百零四、夜雨,叶语
三百零四、夜雨,叶语
“她的手机是不是在家里?”裴孜想起一个问题。
“我,我上楼去找找。”赵四娘有些着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十几分钟后,她失落地下楼来,“没,没有,我都翻过了,没找到她的手机。”
就在刚才裴孜再次拨打了东珠的手机,电话依旧可以接通,但他们都没有听见铃声。那么东珠的手机的确不在家中了。
“东珠怎么了?”这时楼上传来东珠奶奶的声音,大家一抬头才发现老太太正抱着那只猫,从二楼的楼梯上阴沉着脸望着他们。
“没事,妈,四爷和少爷想找她问个话。”赵四娘显然还不想让老太太知道。
“这疯丫头谁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要不上工,她能跑出省城去。”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愤愤道,“你们这做爹**都不好好管管,早晚跟野小子跑了。”
赵四娘鼓鼓嘴,有些气愤不平,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妈,你可别乱说,她虽然小,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我看说不定去省城找她同学玩去了,我这不是没她那些城里同学的电话么。”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不管,等她跑没影了,你们才知道我今天这话”说着,老太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真是的,有这么咒自己孙女的么。”赵四娘低声回了句嘴,但她可不敢当面冲撞老太太。
“东珠在城里有哪些同学?”裴孜没有计较这对婆媳间的问题,追问道。
赵四娘有些张口结舌,想了半天,才无奈道:“四爷,您看,我们两口子真的每天就裴园和地里两头忙,这东珠从十六岁开始我们就管不住她了。她在城里是有几个朋友,但我也具体说不上来。我去她房间找找看有没有通讯录之类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裴孜看着眼前愁眉苦脸上楼去的妇人,有些沮丧,但他能说什么?说他们不关心女儿?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们现在怎么办?”裴孜走到屋外,看见裴绍正挂上移动电话。
“我在等消息。”裴绍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二楼那暗沉沉的空间,一双一闪而过的眼睛让他的话语一顿,随后一声隐约的猫叫声从那黑暗之处传来。
“什么?”裴孜顺着裴绍的目光回头一看,什么也没发现,“我们等什么消息。”
“东珠的方位。”裴绍简单地回答。
裴孜有些明白了,既然东珠的手机还能接通,那么裴绍一定有办法通过某种渠道知道这支手机的方位,也就是说有可能顺藤摸瓜知道东珠的所在方位。只是这种特殊的方法,只有透过某种渠道才能知道。
果然没过多久,电话打了过来。
裴孜盯着裴绍的脸色,想通过他表情的变化知道一二,只是他略略有些失望。裴绍按下挂断键,在手机上调出地图输入了几个字,目光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
“那个电话就在这里。”
裴孜惊讶地抬头看着裴绍。就在这里?是就在这个附近的意思么?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听见铃声?
“我们找一下。”裴绍没有多做解释,迈步走出了小院。
黑夜中,在裴绍的手机闪烁着拨通电话的亮光下,两个人顺着不知名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去。忽然,裴绍停下了脚步,在某个阴暗处有声响渐渐浮现出来。正当他想继续往前走几步,仔细倾听时,突然手机中传来“对方无应答”的机械女声。
“是没电了。”裴孜有些忧虑地看着他。
裴绍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靠近了手机所在地。“拿支手电来。”
裴绍继续往刚才那朦胧的声音传来的地方继续前进,夜晚中耳边有水流声传来,看样子东珠家院后有一条小溪流经。最后裴绍停在一处杂草丛边。
从裴孜手中接过手电,裴绍开始认真地翻找起来。
“要不要叫东珠妈过来?”裴孜看了看这处与垃圾堆没什么两样的地方,低声询问。
“不用,又不是第一次。”裴绍拒绝了。
裴孜有丝奇怪地看了裴绍一眼。“难道以前还做过?”
裴绍没有回答,差不多裴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裴绍才说了一句,“啊,翻过垃圾桶。”
裴孜彻底惊讶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俯身寻找的裴绍。
在黑暗中,裴绍一直紧绷的脸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泛起了笑意,因为裴孜的问题又让他回想起那晚,在马路边上,蹲在垃圾桶边的情景。那时候,她脸上是什么表情?生气,或者是吃惊?但事后那个微笑却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
“应该很快了。”裴绍暗中握了握拳头。
摇晃的灯光在一处停顿住了。
“啊,手机。”裴孜眼尖,但很快他便惊奇起来,那里不止有手机,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亮晶晶的玻璃弹珠,废弃的锡箔纸等等。
“看来是狗或者猫叼来的。”裴绍从荆棘上取下一撮毛,看了看旁边围墙出一处露出亮光的地方。
“是猫吧。”裴孜回想着刚才那只躺在东珠奶奶怀中,瞪着阴森森目光看着直接的猫。家里的“扫把”让他很亲近宠物,但不知为何他对这只猫却有些畏惧,看着那一双阴鸷的目光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是一款翻盖式女式手机,想来是女孩天**美的缘故,整个手机贴满了亮晶晶的水钻。屏幕上一片漆黑,果然已经没电了。
“东珠一定出事了。”裴孜神情专注地盯着裴绍,后者微微点头。手机这种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容易发现不见了。而到现在丢失了手机的东珠都没有一点消息回来,这不就说明了一切?
现在情况似乎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米璐璐失踪了,东珠也失踪了,再加上失踪了的裴政,裴家已经失踪了三人之多。如果有好事的媒体发现这一新闻,裴家又将再次成为头版头条。
“情况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裴绍轻声但坚定地说,眉头紧蹙起来,他知道接下去的动作会引起什么风雨。
“但,已经没办法了不是么?”裴孜叹息以对。
的确,除开报警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留下来看看是否有消息,然后和姑母通个气,警方那边我去。”裴绍说。
“京城那边立刻通知么?”
“通知,也许还能得到更快的行动。”裴绍毫不犹豫地回答。
米家在京城多少还有些关系,想必来自京城的压力能让本地警方彻底重视起这一桩事件。
夜色已经很深了,不知何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黑色的跑车在略有灯光的高速路上疾驰而过,只留下一道灯光的残影。裴绍端坐在驾驶座上,雨刮固定而单调的刮擦声在耳边响着,干涩的声响如同摩擦着心灵,在深处留下一处抓不到的瘙痒。
震动声传来,一张笑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裴绍一个猛打方向,将车停在路边,抓起电话放在了耳边。
“喂,是我。”对方似乎在躲在那个角落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随后,声音忽然哽咽了。
“我……想,你。”
这些没有叶语的日子里,世上恐怕只有失恋的人才能体会裴绍那度日如年的感觉。每一天他是在盲目的焦躁中度过,犹如囚禁在无所适从的笼子中的宠物鸟。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心情的一天,无的放矢,无力以对。
那段时间他经常躺在床上而不能合眼,明明白天的工作已经榨干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但脑中却如乱马踏步,根本没有平静的一刻。只有黎明的曙光出现的那一刻才让他从疲倦中清醒,庆幸又度过了一天。
他在疑惑、彷徨、忧虑和愤怒等情绪中来回穿梭,好几次竟然在工作中泄露了这种情绪。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他竟然让这种私人的情绪影响到了工作。换做以往,他早就自责中自我反省,重新做好心理建设了。但现在,他根本没有这种想法。甚至有时候自我厌恶到了无法工作,想将所有都抛弃的念头。
好不容易才听见她声音,但碍于实际情况,他不得不再次违背自己的心,搁下电话的那一刻他简直痛恨自己。他只要稍稍放弃一点,就能不管一切将她从那个地方救出,然后随便那个地方,只要远离裴家,他们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这个时候,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成了最大的障碍。最后他不得不再次臣服在这种自制力之下,他一直自我安慰,为了更长久,他只能咬牙度过,那怕是满途荆棘,他也一定要忍下去。
但,现在耳边传来的三个字,却让这种坚忍变成了一堆毫无韧性的废渣,轰然倒塌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砸在车窗上,将天地变成了混沌的一片。跳转的车灯,在这个混沌的天地中迷茫而无力闪烁着。一点湿意砸在了他的眼角,裴绍不自觉地抬头,以为是雨滴洞穿了车顶。仰望上天,全景天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大颗的雨花在车外绽放。
雨,没有洞穿钢铁的车体,却洞穿了他最深的心灵某处。
正文 三百零五、爬墙是为了偷听
三百零五、爬墙是为了偷听
……
电话那头静默着,时间长久到叶语以为线路出了故障。
“喂?”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地叹息声,仿佛放下了千斤石般。
“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日出和日落,只以为太阳升起了,天便亮了,落下了,便黑了。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这期间时间竟会这样漫长。”
裴绍醇厚绵长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透着憔悴和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