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叔叔执行的任务本就是绝密,所以他们死了,比他一个人活着,能让金爷对上头更加容易交代。
既然,他还活着,那么一切就都还是未知数。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便被带出了正义坊,临走之前,他的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掠过了那写着硕大“正义”二字的坊名,心底却露出了冷笑。
他被人安排在了离正义坊很远,在这个城市最边缘的一个小客栈中。堂屋中人来人往,乱哄哄一片。房间有些凌乱,隔板之外隔壁房间的一声咳嗽都能清楚的听见。想来这种地方三教九流人士众多,根本不可能是个干净的地方。对于金爷的安排,裴一皠了然于胸。在这种地方死个一两个人,当然不会有人特别注意。
看来那位金爷果然没有准备放自己离开。
看着帮他结算了三天房钱的那个年轻人,裴一皠知道最多三天,他们就会动手。
“给,这个是给你的,五十块银元,好好收好了。”那个年轻人在门口递进来一个包裹,似乎沉甸甸的,“等拿到船票我就给你送过来,这几天你先安心在这里住着。我每天会来看看你,有事你到时候知会我就行了。”
裴一皠默默地接过包裹,目光却留意到了周围探头探脑的目光。这位金爷看来连自己动手都不愿意了,只要五十块银元,他就能招来无数的杀意。
裴一皠心底冷笑,果然是好手段。那名年轻人想必就是留下来监视他的人。
唯唯诺诺地回答了几句,很快那年轻人便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想必是对他这种胆小的仆人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很快,他便离开了。
裴一皠提着包裹进了房间,将那不大但沉重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即便隔着门板,他也能感受到门外突然弥漫起的贪婪之意。所谓外不露财,但对方已经替他将这五十块银元的巨财赤luo裸地摆放到了所有人面前。
“三天么?”裴一皠自言自语,“如果想早点让我死,就该再多给我一点。不过,你大概也不想做得这么明显吧,所以才硬生生多等几天。”
起身走到窗边,不用打开窗户,透过缝隙他便能看见足够多想看的东西。客栈后面是一条小巷,因为背阴,所以终年似乎都湿漉漉的。那里应该极少有人走动,只是在巷头似乎能看见几个人影绰约徘徊。
不管是不是金爷的手下,这些人也一定对他不怀什么好意。
走回床边,他和衣倒下,扯过棉被,忽略过那棉被上散发出的不雅味道,倒头便睡。他太累,而且只有现在他还能睡上一会儿,也许接下去的三天他都不能闭上眼睛了。
一直睡到黄昏,他才突然睁开双眼。
房间里静悄悄的,门外本应该喧闹的人声,似乎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因为他听见在这寂静中有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虽然极其细微,但他依旧听见了。这是老式木地板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最终在他门口停下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继续的响动,长到让人怀疑是否刚才是幻听。裴一皠依旧没有动,他知道自己不会听错。
在等待了长到煎熬的一段时间后,那细微的响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来人,离开了。
裴一皠闭上了眼。
晚餐,裴一皠是让小二送上来的。菜色并不怎么好,只是够填饱肚子了。他并没有动菜,只是将两张烙饼细细地掰开,没有就水,干巴巴地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将这些菜倒进一个油纸包,塞进了床底。
小店里没有接通电,所以还用着原始的油灯。即便是油灯,灯芯也短到可怜,壶底的油也快见底了。
裴一皠继续倒头睡去。
不一会儿,油灯便熄灭了。
今晚夜色很好,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糊纸照进小屋,照在地板上,照在那张方桌上,照在被掩去同样白花花银光的包袱上。
裴一皠并没有睡着,朝里的面孔只是为了掩盖那一双瞪得极圆的眼睛。
他不知道是否今晚便会有人动手,但他必须警惕。
手指触碰到那金属的冰冷感,他多少定了定神。只要这个还在身上,一切都不会太过困难。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不是如何逃跑,而是如何正常的消失。按照他的身手,想要偷偷翻墙而走,并不困难。但他只要一逃,那么金爷一定会知道小看了他。他是个狡猾而狠毒的人,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一次。所以,他不能逃,最起码现在不行。
一夜,安宁,无事。
第二天,年轻人来敲门的时候,裴一皠依旧显得没什么精神,只是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有船。
“明天,有一趟到美利坚,不过买不得好票子了,给你弄一张底层没位置的票,没问题吧,老弟?”
裴一皠连连摇头,眼眸中似乎散过放松的神情。
等年轻人走后,裴一皠叫来店小二,指给他看桌上的油灯里没有什么油了。
店小二格外客气,马上便换了一盏新油灯过来,里面竟是满满的灯油。结果,裴一皠并不领情,非要在老灯里舔油,还绑上了包裹下楼亲自看着店小二在伙房中给他加满了一壶的灯油才作罢。
见殷勤问自己还有什么需要而一路尾随上来的店小二,裴一皠硬邦邦地说了句没有,便将他赶出房去。
店小二在门外呆了一呆,脸色一变,刚才那副殷勤的模样瞬间不见了。嘴里嘟哝了两句,转身便走。
他的声音很轻,也没把这个小孩放在眼中,所以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不妥。
“哼,死小鬼,让你再快活两三个时辰。”
裴一皠直起身体,耳朵离开了那薄而肮脏的门板,冰冷的目光在黑暗中瞬间绽放。
一九三八年的一月,在一个格外寒冷而干燥的冬夜,在城郊有一家王家老店,在夜半忽然着火。因为都是木板结构,再加上那晚不知道哪里忽然刮起猛烈的西北风,将火势猛然大作,牵连到了附近三个街坊。因为那里都是穷人聚居的地方,根本没有像样的砖石房子,又是一家紧挨一家,所以顷刻间,所有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
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天,最后实在是无物可烧的情况下,才渐渐熄灭。
这场火一共有五十八人死于烈焰之下,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受顺最严重的便是那火源地的王家老店,一店上下竟然死了三十余口,大多是住店的客人,也包括了店里的三名伙计。而那位老板更是倒霉,不知道那晚是喝醉了还是干什么,从来不在自家店中睡觉的王老板当晚也在店中,自然是做了火下冤鬼。
但那里都是些穷鬼和混混,谁会注意他们的死活呢?
在那一场大火后,这里便化为了焦土,很多年都能为了荒地一块。后来更有一些不实的谣言传出,这里便成了一块怨鬼之地。
正文 三百三十八、黑石党人(四)
三百三十八、黑石党人(四)
一九四零年秋天,整个社会都处在急剧动荡间,国无宁日。
就在这个时候,清平城出了一桩更加让人心惶惶的事情。那位清平城的中流砥柱的顾老爷子仙逝了,享年七十有六。
顾公是这一带最有著名的乡绅,周围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极为给顾老面子。顾公是前朝第一批送去留洋的学生,回来后更是富甲一方,为清平城做了不少善事。修桥补路修缮祠堂学校都有他的大力相助,这清平城只知有顾公,不知当今政府是谁。
这么一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去世,整个清平城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和惶惶之中。
清平在这几十年中已经成为富商云集、金钱往来的重地,整个社会财富急剧增加,竟然在那个不太平的年月中竟然成为畸形繁荣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清平人享受着在顾公庇佑下的安宁富足的日子,不管是哪里来的势力,在这里都要夹起尾巴做人。现在,清平人头顶上的大树荫倒了,岂能不让所有的人惴惴不安呢?
顾公膝下一儿一女,只可惜那位独子是在顾公近花甲之年才得的幼子,所谓老来得子分外疼。这位顾少爷便是在这样的宠爱万分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整日游手好闲,遛鸟逗狗,其他的营生一概不懂。这样一位继承人,怎么不让清平子民担心呢?
现在顾公离世,不知多少势力在虎视眈眈,清平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劫难。
不过,现在至少还能过一段太平日子,因为顾少爷虽然不济世,但他的姐姐,顾家大小姐还是有相当硬的背景。她的夫婿,顾公的女婿,是手中拥有重兵兵权的一方霸主。虽然在二八年收归了国军,但家底在此,有很大的自主权。
只要有这白家女婿在此,清平人多少还是能放下一些心来的。
不管人心多少忐忑,但顾公的葬礼还是轰轰烈烈地进行着。顾家虽然子嗣不多,但还有许多分家,再请了大小姐回来坐镇,才多少将这场场面极为宏大的丧礼办得妥当体面。
顾家大小姐比她幼弟要年长二十余岁,见过的世面也极大,这些琐碎烦乱的事情在她手中倒也安置妥当。她一面吩咐族人去请了阴阳司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发送讣闻。延请了一百单八名禅僧在大厅上做水路法事超度,又请了四十九名道士在顾家大宅的高楼上做请神簿,解冤洗业醮。
顾家小姐看自己的幼弟实在帮不上忙,就让他在大厅里专事烧纸点烛,尽摔丧驾灵的孝子之名。
期间,来往吊唁的客人不断,很多是各地权柄人物和地方豪富乡绅,一时间上下忙乱,多少人在大小姐的吩咐下各司其职,正陪举哀、门外接客,交领分发,丧宴吃食等等,不一而足。
另外,大小姐在府外专设粥汤,分发给各路穷苦之人,只要鞠上一躬,在府外说几句凭吊的话,便有大馒头施舍。
这一通忙乱之下,即便是在帅府掌权的顾大小姐也有些禁受不住,但只能苦苦支撑。这时,她更加觉得从府里带来的一个孩子的确是管用。
说是孩子,其实是她夫婿身边的近身副官一名,今年刚刚二十。不过这年轻人手脚麻利,办事爽利干脆,懂得进退。更为难得是的性格沉稳,毫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跳脱浮躁的习性。他比顾家少爷还小上一岁,却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正是因此,才能解释他如此年轻,便入了白军长的法眼。
“裴副官现在在哪里,你去提醒他别忘记用饭,以后就让他在此处用饭,别跟着那些下人乱哄哄的一处了。”刚刚放下饭碗的顾家大小姐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翠纹领命,一路寻到大堂之上,却看见那位英气逼人的少年副官正在陪不知哪路来的吊客,那位本该在大厅上接礼的少爷却是不知人影去处。
“裴副官。”抽得一空闲,翠纹立刻挨近了小声说话,“太太让你去吃饭呢。”
英俊的少年一笑,顿时让翠纹觉得眼前一花,心底不禁想到原来这世界上漂亮二字,并不仅仅适用于女人。
“翠纹姐,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来通知我。”一副亮晶晶的白牙晃得人心头鹿撞。
“顾少爷呢?”好不容易稳下心神,翠纹才找了个别的借口继续和他搭话。
“不太清楚,好像去前厅了。”副官礼貌地回答。
看看左右无人,翠纹不禁嗤鼻道:“那位顾少爷真是成事不足,这种时刻到处乱跑什么。你现在就够忙的了,还要帮他擦屁股。”
翠纹是白府的人,所以并不如何忌讳顾府的事情。
年轻的副官一笑,并不答言,只将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