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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放心了。就此别过,以后这小女就暂托阁下了。”
隐野真人说罢,便要告辞。不过临别时好像又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
“恕罪,还不知道尊师叫什么?”
“姓张,名牧云。”
隐野真人问清了每个字是什么,连道好名字。然后他想了想,也跟牧云告知了自己姓名:
“海岛野民,名号不值一提。只不过既在小女尊师面前,不敢隐瞒。我叫‘大海人’。”
“大海人……好名字!”
看在那锭沉甸甸的金子面上,牧云违心也赞了一句。他现在也根本不知道大海人这名字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既然名字按中原的理解一股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估计也不会是什么达官贵人吧。
闲言少叙,此后双方就此告别。
等大海人的身影隐没在满坡樱花树丛,牧云便转向那个少女,嘿嘿一笑,说道:
“别看了,你父亲已经走了。”
本来认真目送父亲走远的少女,一听到牧云这话,便好像突然被虫子蛰了一下,往旁边一跳,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
“你做什么?”
“哈!原来你听得懂汉话,也晓得讲!这么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哼!懂汉话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父亲打小儿逼着我学这恼人的汉话,我会受到更多的疼爱!”
“哦……所以你能不讲就不讲,即使遇到我这个中原人?”
“哼!”
明日香樱雪哼了一声,嘴一撅,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哼!”
谁知道见她如此,张牧云却也哼了一声,声音比她还大。只见他恼道:
“你现在可知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的老师!赶紧把撅着的嘴放下!”
一言说罢,牧云自个儿也觉得自己这话可笑,只是现在要装师道威严,只好强忍着笑意了。
“哦。”
樱雪还是十分顺从她的父亲,听了少年的话,也只好把撅起来表示不屑和愤怒的嘴儿放松下来。她心中委屈想着,既然父亲如此严厉指令她拜这少年为师,也只好暂时虚以委蛇了。
“从什么地方开始教你呢?生字?短语?会话?对联?”
其实从无教学经验的少年,开始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他现在脑海中努力地回想,以前自己偷听的那些私塾老师是怎么按部就班教授学生的。
他在这边努力思考,东瀛美少女可也没闲着。接受了现实之后,樱雪的脑瓜顿时恢复了灵活。她瞅瞅牧云,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在那儿摇头晃脑装老师,怡然自得,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樱花树下,眼珠一转,她顿时计上心来!
“老师,我看我们莫急开课。这儿毕竟荒郊野外,学生刚才吃了惊吓,精神也不济。不如今晚时分我来找你,请你去我们村中闲屋教课,如何?”
“这个么……”
张牧云表面一阵沉吟,其实看着这刁蛮女孩儿自个儿转圜,一副婉娈模样,心中早已千肯万肯。模仿老先生们必要的矜持和考量之后,他飞快说道:
“那好啊!最好那时候还准备些热汤菜,为师吃了才有力气教你。”
“嗯,一定!那我们就说好了,押哭所哭哟~”
这最末一句,却是不小心带出一句东瀛语。张牧云听得懵懂,一时维持着师道威严,没好意思问,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但不确定,只好学着也说了一句:
“押哭所哭哟~”
“家呢~”
看着少年这模样,樱雪似笑非笑,用东瀛语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在她身后,少年摸摸脑袋,自言自语道:
“嗯,这句倒真听懂了,是要回家呢。”
话说到了傍晚时分,那少女真地来野樱之丘寻牧云。此时的少女一改之前刁蛮火爆的脾气,身上也换了一身简单的淡绿色衣裙,宛若小家碧玉,委婉温柔地请牧云随她去明日香村里。见她如此,张牧云不虞有他,端着架子,跟在后面往北面的明日香村而去。
从野樱之丘出发,沿着飞鸟川溯流而上,约摸四五里的样子也就到了明日香村里。乍见这村落,给张牧云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明日香村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樱花的海洋里。
放眼看去,几乎每一户木屋、竹楼的旁边周围,都长满了樱树。在这樱花烂漫的季节里,所有低矮的村屋都掩映在花团锦簇之中。此时虽已是黄昏,日落西山,但余晖霞彩依然给这樱花的村落投来明亮的光线;夕霞与花海交织在一起,本已十分明丽,再添上点若有若无的暮雾,增几笔梦幻的色彩,则眼前这整个乡村就像传说中的开满琼花瑶草的仙境一样。
在这样如梦如幻的美景里,牧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开得极为灿烂的樱花树上,并没特别注意脚下的路途。七拐八拐,正看过七八个樱花怒放的民居,牧云便听得身前的少女说道:
“我们到了。”
说着话,樱雪便从身上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眼前这间简陋小木屋的门锁。“吱呀呀”略将木门打开一线,少女挡在门前,回身跟张牧云嫣然一笑:
“老师,请随学生进来吧。”
“……就是这里?”
看着眼前这巴掌大的木屋,好像还没什么窗户,牧云便有些狐疑。他犹豫说道:
“就这儿呀,光线不太好吧?”
“有灯呢。”
少女脸上的笑容如樱花般绽放,手提着裙角,一转身便走进了屋里。
“好吧。”
见她已经进去,牧云不疑有他,也跟着就走进去了。等走进去,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出声说道:
“咦,这么黑,哪有灯啊?你赶快点起来吧。”
“嘻……”
没听少女回答。传入耳中的,却是一丝十分媚人的笑声,正荡开无边的黑暗。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十六章 狠面生威,操刀以授儒文
一听这笑声,牧云便知不好。心中骇道:“中计了!”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便只觉得眼前一亮,是那少女打燃火石点亮了小桌上的油灯,顿时屋里充满了黄橙橙的灯光。就在这灯光亮起时,本来笑吟吟的少女突然脸色一变,喝道:
“多摩虎,上!”
话音未落,牧云便见得木屋角落一只硕大的黄皮猛犬,“嗷”的一声怪叫,便朝自己扑来!而这屋中狭小,眼见得牧云便要伤在这猛犬尖牙利爪之下!
“嘿嘿!”
见诡计成功,明日香樱雪微咧樱桃小嘴,嘿然一笑,叉着腰对牧云大叫道:
“任你什么奸猾的中原蛮子,也要伤在我这多摩虎口下!”
得意之下,骂人之时,本来不甚精通的华语,被她说得无比流利。
不怪她有恃无恐,夸下这海口。原来她这条名为“多摩虎”的爱犬,乃是当年她父亲派人从关东平原的多摩川溪谷中猎来。多摩川溪谷中向来多野狼,这些野犬混迹于狼群之中,其凶猛程度不亚于恶狼。因此,明日香现在信心满满,心说今天无论如何,这位让自己饮恨多日的中原蛮子,终于要倒在自己樱花裙下。
只是,毕竟是没见过多大世面的东瀛少女。她以为自己这猛犬不亚于猛虎一头,怎么都能帮她报仇,没想到中原气人异士犹出于她的想象。本来凶如猛虎、狠如饿狼的多摩猛犬,刚要扑近眼前这人,正要扬起利爪给予致命一击,却忽然闻到一丝危险的信息。多年野外生存的艰难磨砺,让“多摩虎”的机敏程度远超寻常野兽;就这下手前这丝莫名的心悸,让这畜生额外的仰起犬目,多看了要攻击的对象一眼——
这一眼,救了它的性命!
这个少主人命令的攻击对象,灯光掩映的那对眸子中,竟闪着自己从来未见的精光;野兽异于常人的灵机,也让它感觉到身边的空气突然紊乱,无数的水火元素猛然流窜,仿佛基于挣脱自然本来的束缚,要从无色无相的空明中脱离,或突起冰棱无数,或爆发火海一片。而且,这位自己攻击的目标,和以往的那些猎物不同,精光闪烁的眸子中,没有那种绝望无助的惊惶眼神,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狠辣和嘲弄。
“呜呜~唧~~旺~~~”
刚才还咆哮如虎的多摩猛犬,忽然口中发出胆怯的哀鸣,还没等那个可怕的人物动手,便自动成了丧家之犬,口发谄媚的细微鸣叫,不住地向后退却,直到退到屋角。等后脊梁骨挨到了木板墙,这多摩犬心中没来由地多了几分安定,忙又一屁股坐了下来,背挨着木板墙,举起两只前爪,吐着红红的舌头,口中呜呜低鸣着,不断地跟牧云献媚。
“哈哈!”
见到本来凶如猛虎的烈狗,还没等自己动手,便已见机行事,变成跟主人献媚似的家犬,牧云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哎呀!冲啊,咬死他!咬死他啊!”
见多摩虎这模样,那明日香少女却是无比惊讶和焦急。刚开始时她还恶声命令,到最后看平日言听计从的爱犬无动于衷,语气就变得好像在哀求它一样。只是不管她使尽招数,那多摩虎无动于衷,两只眼睛眯得更两条缝似地,只管讨好地盯着那位少年,仿佛从来不认识明日香一样。
“……”
这样一来,明日香樱雪彻底绝望。稍微愣了愣,扭脸看看那位“新老师”,却见他正得意洋洋、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樱雪不知想到什么,心里猛然冰凉一片,变得无比害怕了。
傍晚黄昏,僻静的小屋,被自己反锁的房门,满屋子暧昧的灯光,堵着门不怀好意的少年,还有一只认敌为友的恶狗,所有这一切加在一块儿,都让这位花季的少女无比的惊恐——毕竟,胡闹归胡闹,樱雪又不是傻瓜,这种时候眼前这恶人,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你别过来!”
无力地说出这一句后,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樱雪的眼角渗出来。她心中想道:
“莫非坚持了十几年的宝贵贞洁,今晚就要被这个自己什么都不了解的坏人,给夺走?”
从这一刻起,害人不成的刁蛮东瀛少女,反而陷入无边的恐慌中。
接下来,给明日香樱雪留下的最深刻的感觉就是,怎么平时不怎么感觉的夜晚,时间怎么这么长?本来自己十分讨厌的夜晚嘈杂声,这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当强撑着不睡,感觉外面终于到了万籁俱寂的时候,樱雪变得更加恐慌。而这时候,那个堵着门的可恶少年,却还没有什么动作。
见他这样,少女在心中绝望地想道:
“坏蛋!你到底想怎样?如果真想来糟蹋我,那就来吧!这么折磨人,不到天亮我就要被吓死啦!”
这时候,反而是没有什么动作的少年,和夜晚特有的宁静,让樱雪感到格外害怕。这时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些溺水之人,身边一切是那么柔弱和无言,但却能要人性命,让人发狂。
于是这一夜,本来精心设计、出了个狠招害人的刁蛮少女,就在如此难熬的无边苦难中度过。她是如此害怕,当桌上油灯的灯油耗尽、木屋陷入一片黑暗后,她还是圆睁双眼,一点都不敢睡去。未知是最可怕的,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少年,便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折磨到天明。
终于,随着声声鸡唱,再过了一阵子,便天光大亮了。见是第二天天明了,那已经坐在地上但一直把守着出口的少年,终于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然后回身看着桌边的少女,精神奕奕地说了一声:
“早啊!”
“早……哼!”
恐惧了一夜,樱雪一时没反应过来,麻木地应答了一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应该表示愤怒,便赶忙哼了一声,以示对他这样无耻的强权毫无惧意。
“哈哈!”
见她这样,牧云也不以为意,爽朗笑了一声,便转身要出门。不过临出门时他好像又想到什么,便回过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装着仔细打量了少女一番,然后惊呼道:
“哎呀,怎么你昨晚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