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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这是怎么了……哎呀小仙人啊!您是我刘宅的救命大恩人呐!”
张牧云只不过无意一试,谁知有效,看在那刘百万眼中真个是心花怒放!今儿这久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满腔的感激话儿还没说完那王道爷就一声不吭地走了,于是这大财主刘员外就把所有还没来得及表达完的感激之情,都转移到这位法力看起来一样高强的小侠士身上。于是刘百万满口赞美的话儿有如泉涌,死活把张牧云几人拖到内宅,不由分说大摆宴席,大奏丝竹,一心要给这几位小英雄庆功。而这当儿,那张牧云还没缓过神来,不知所以,只知一个劲儿说道:
“也没甚事,也没甚事,只不过助那王仙长罢,功劳都归他!”
“小仙人真是谦虚;不过那王仙长一定十分感激你吧!”
暂不说这边花天酒地、宾主俱欢;再说那飞奔而去的王道陵。一路狂奔,等到了郊外僻静无人之处,他将肩头沉重的木箱放到草地上,迫不及待便是一掌,转眼将那木箱击碎。木箱碎裂之时,只听得“哗楞楞”一阵凌乱响动,满地都是散落木片,原本贮藏的金银器皿还有些银丝元宝满地乱滚。这些箱中所藏之物,落地之后被正午阳光一照,正是珠光宝气,光华乱闪。不过显然今天王道陵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财宝之上。劈碎木箱,愣了愣神,蓦然他便猛从地上撮起一物,紧紧抱在怀中,放声大哭:
“我、我的好二弟!”
丧亲之痛,痛彻肺腑。嚎啕之际,那野外的阳光直照,一缕明亮的日光正射在他的怀里。王道陵怀中灿烂日光照射之处,赫然却是一只黄皮黑纹的狐狸!
第五卷『妖火焚情春梦残』第三章 片语惊心,锦席如坐针毡
享誉衡山、洞庭地方的捉妖能手王道陵,其实身份另有隐情。
一般的愚男信女并不知道,就如他称呼的这“二弟”一样,这王道陵自己便是八百里南岳衡山中一只修行千年的山猫妖精!
说起南岳衡山,它南起回雁山,北至岳麓山,中间有七十二山峰;在衡阳境内有岣嵝、回雁、碧云、白玉、安上、九女,在衡山县境内有祝融、紫盖、天柱、石廪、芙蓉、云密共五十九座山峰;再加上其他县境内包括岳麓在内的七座山峰,合称南岳七十二峰。
浩大的衡山众麓烟云缥缈,绝壁耸峙,谷洞幽深,除享有南岳盛名之外,又与那洞庭之南的慕阜山一道并称为道家三十六小洞天。衡山为第三小洞天,号为朱陵洞天,传为仙人石长生治所;张牧云常混迹的那座慕阜山,则是第二十五小洞天,号为玄真太元天,为玄妙羽士陈真人治所。既是仙山洞天,自然空灵缥缈;生长其中的草木禽兽比别处多几分灵性,这南岳七十二诸峰中便隐匿了不少精怪妖灵。
和人世间差不多,这妖精多了,难免泥沙俱下、良莠不齐,其中败类并不少。比如这位出自衡山云密之峰的山猫之怪王道陵,便和其他六个臭味相投的南岳山精结拜为兄弟姐妹,还按修炼年头排行序,号为“衡山七友”。这衡山七友分别是:
老大王道陵,出身衡山云密峰,千年山猫精;
老二胡升,出身衡山安上峰,千年雄狐精;
老三熊不破,出身衡山石廪峰,九百年黑熊精;
老四刁渐高,出身衡山碧云峰,八百五十年山雕精;
老五郎有群,出身衡山岣嵝峰,八百年野狼精;
六妹乌云绵,出身衡山芙蓉峰,七百五十年黑蛇精;
七妹辛绿漪,出身衡山九女峰,七百年山溪青鲤精。
这五男二女七个妖精,虽然号称“七友”,其实沆瀣一气,做事极不正经。比如这衡山七友之中,就属老大、老二最可恶。他们俩号称七友之长,平时却狼狈为奸,只管搭档着在衡山洞天地面坑蒙拐骗,手段极为低级恶劣。老大王道陵贪财,老二胡升好色,这二妖便想出个龌龊主意,先由身法灵活、善于幻形的老二狐妖去富户内宅中祟乱妇女;等富户家不堪其扰那道装的猫精王道陵便粉墨登场,矫言说扰宅妖怪需要用金银之器镇压,哄得宅主人在大木箱中装满金银之物。最后只需这猫兄狐弟一番做作,不仅卷走那些金银器皿,主人家还得千恩万谢,另付酬金。
要说起来,往往为富不仁,这衡山二友如果只靠除妖之名去骗俩钱花,虽然可恶,倒也不算十恶不赦。只是最恶毒的就在于他们不仅骗财,还淫人妇女,坏人名节。千年妖狐最喜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在当今世道上,这简直就是毁女子一生、要她的性命!如此一来,这二妖便算是丧尽了天良。
不过,虽然令人发指,但因这二妖手段巧妙配合娴熟,加之妖法高强,便屡屡得手,始终安然无事。迄今为止衡山七友的大哥和二弟已犯案不下数十起,可谓罪行累累,但始终逍遥无事。
只可惜,可能真个老天有眼,这二人行得山多终遇虎,不想今天就在这元宵节前的衡阳地面上遭了罪。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只不过给那围观的乡下野小子随手多管了下闲事,那坏事做绝的老二胡升就被冻毙在木箱中!而不知是否冥冥中自有定数,当初设计这圈套时还是那胡升一时心血来潮把勾当中这木箱假称为“灭妖箱”;想不到今日倒让他自己真个身灭于斯!
可笑的是,那个猫妖王道陵虽然穷凶极恶,恶事做绝,谁知竟兄弟情深。今日见二弟命丧此地,王道陵便咬牙切齿,将张牧云恨入骨髓。而山猫之妖天性绝狠,一旦确认胡二弟无术可医,便就地挖了个坑胡乱将尸身埋了,只插了几根树枝作为标记以供日后前来奠祭。处理完兄弟后事,王道陵就在这碧野荒郊之中对天发誓:
“若不为二弟报仇,亲手杀死那少年,我王道陵誓不为人!”
——妖怪修行,只为成人成仙。对这些异类而言修成人形乃成仙飞升的第一步。王道陵今天发此“誓不为人”之咒,比平常人这么说决绝了何止百倍!
指天划地发下毒誓之后,王道陵回想一下,又想起那少年手段,记起他举手投足间就将自己那能躲避天雷闪电的胡二弟瞬间冻死,忽然间这妖道便觉得背脊上有些发寒,身子忽然不适,便决定报仇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就在这荒野无人之处,王道陵一跺脚,忽有一道黑烟腾起。烟雾中王道陵转瞬显现原形,变成一只黑油皮毛、眼睛如燃炭火的硕大野山猫,眼神狰狞地回头望了远处衡阳城一眼,然后便利爪抓地如风,就此向东南茫茫衡山中疾奔而去。当然伤感离去时,他倒也没忘记将那滚落一地的金银顺便摄走。
这边王道陵起意报仇不提,再说张牧云等人。此时那刘百万家宅中,正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种种主人盛情款待之意自不必细提。而张牧云几人,虽然衣饰朴素,但性情气度俱为不凡;尤其是张牧云,这张家村少年自己还并不十分清楚,一直只觉得自己不过乡野小厮,但实则有如浑金璞玉,经过近几年一贯向上的历练雕琢,再加上近来又得了轮回之书异宝、修习了天书神册《天人五召》,此时到得外面,竟是态度从容,谈吐优雅。而那几个女孩儿自不必提。月婵有帝苑琼花之气度,冰飖有灵山神女之颜色,幽萝有幽雅活泼之憨态,和主人饮宴对答之间都极为讨喜。
何况此时因为民间偶有通得灵法之人皆被朝廷护国圣教寻访吸纳,寻常民间难得一见什么法术,因此张牧云在这刘百万一干人等心目中,已经被当成了“张仙长”;于是,待午宴过后,那衡阳的首富刘百万又盛情挽留,死活将他们留到晚上。等到了黄昏之时,便在内宅设了家宴,留几位贵客于内堂饮宴,从容说话。
夜深人寂,深宅小筵,又加上家宅中一件大难事解决,那主人刘百万便不免多喝了几盅。酒入酣肠,又见得眼前几人气质俱为不凡,特别是仙术在身却神态亲和,便让那本来精于世故的刘百万忍不住借着酒意说了些体己的话。酒后醉语,其中还有些本应“家丑不可外扬”的肺腑之言,都让这刘百万死活抓住张牧云手臂,一字不拉地说与他听:
“咳咳,小友啊,也不怕你笑话。你是我刘宅的恩人,又会法术,我这点小事,也不怕说与你听了。”
刘百万颇有些醉态地唠叨说道:
“我壮年时膝下空虚,一直到四十五岁头上才得了明珠这闺女。对我来说我女儿真个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子,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当宝贝疙瘩金贵地养着。等明珠渐渐长成,快到及笄之龄该嫁人了,我也渐渐老了。”
“本来这时候,就该赶紧给她找个婆家;谁知都怪我当初生她时高兴过了头,和一个多年的生意伙伴老友弄什么指腹为婚!结果到了年纪要去和他家谈婚论嫁时,他们却说他那位公子半年前出外游历,要我家稍微等一等。你说说,这男婚女嫁之事,他们要我家等,他们要我家等!”
嚷嚷了几句,刘百万又猛喝了几口酒,略微平静下来,又接着说道:
“唉!这一等,就是三年!就是到今天,他家那位浪荡公子还不见踪影。”
说到此处,一直红光满面的刘百万仿佛一下子泄了气,显出好几分憔悴老态。颓唐之时,那语气也渐转沉痛。他长吁短叹,继续说道:
“唉!若不是被那桩婚约束缚,久等男方不至,我那苦命的女儿明珠也不至于空守闺阁,也不至于被妖物所乘,出了这一档丑事。唉,现在就算拿洞庭湖一湖的水来洗,也是洗不清了……”
在墙壁上高挑的红纱灯烛照耀下,刘员外的神色格外凄楚;烛光中张牧云清楚地看到这么一个要强有本事的衡阳富翁,此时眼中却泪光点点,两行浊泪从眼角边无声流下。到此时,这刘百万已是语声哽咽,泣不成声:
“我、我……老夫我现在派了十几个丫鬟老妈子,跟明、明珠她寸步不离……我这半生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都不怕,临老来,却怕这傻丫头想不开,我怕……”
说到这里,他旁边那个刚刚还一直打眼色让他别说这些事的刘员外夫人,听到此处便再也忍不住,忽然“呜”地一声失声痛哭,猛地起身离席,举袖掩面疾步走到后堂中,放声大哭!
见此情景,举座哀戚。听过这一番话席上众人各有哀容,这其中尤其是那位刚才一直入神聆听的张牧云,听了刘员外那些话,忽然想起些事情,便更如忽有一块大石头从梁上坠落,猛可间砸在他心口!
第五卷『妖火焚情春梦残』第四章 千金一诺,恐惹大千尘劫
刘百万贵为衡阳首富,多年打拼能积累这样家财,自非寻常人物。不过虽然势压当地,在衡阳城呼风唤雨,但他在张牧云面前却仍是毕恭毕敬。只因此时天下,因为皇家护国圣教的存在,民间略有奇术之人大多被官家搜罗而去;虽然张牧云只是当街略施小术,将王仙长的灭妖箱冻成冰箱,其具体除妖效果如何大家都没看清,但刘百万等人已是将他惊为天人,留在宅中敬如上宾。
一番酬答饮宴,几句肺腑之言,到了第二天早上张牧云等人梳洗已毕,便坚辞而去。张牧云态度甚是坚决,刘百万刘员外留不住,只好包了十两黄金百两白银重酬,赠予他恭送离去。
这样临别之际,那张牧云身边的天香公主倒甚是奇怪。这几月和他朝夕相处,这表面的落难少女月婵、内里的天香公主月瑶,深知这少年的脾性。比如这回出得远门,说是来衡阳看元宵灯火,但一路上张牧云每回见到做工机会,都一副患得患失模样;虽然他自己已觉掩饰得很好,但仍逃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