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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琬玥就像是一个玩偶,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简嫲嫲让她坐她就坐,让她站她就站,全然没有什么生气。
小明月打了水进来,看琬玥这样,小声地问简嫲嫲,格格怎么了。
简嫲嫲看了她一眼,知道主子的事情不能多问,可还是担心,便问琬玥道:“格格这是怎么了?怎么摔成这样?从大房里头回来,怎么也没个撑伞作伴的人?”
琬玥的眼珠子转了转,愣愣地盯着简嫲嫲,说:“嫲嫲没有听到外头有人哭吗?”
有人哭?简嫲嫲没明白过来意思,琬玥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把窗子打开,一阵凉风贯彻房内。
“福晋没了……”
“什么……”简嫲嫲惊出了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难以想象。她是知道福晋不好了,可没想到……日子竟然这么短。她走到琬玥身旁,把她拉回房里,使眼色让明月把窗子依旧关上。
简嫲嫲是个老人家,生老病死的事不知道见过多少,尚算镇定,可她看着琬玥,不禁心疼,她还这么小,在这府里又只有福晋一个人对她好,福晋这一去,恐怕对她的打击十分之大……她长满了茧子的手安慰地握住琬玥的小手,拉着她在桌子前坐下,像个长辈一样安抚她拥抱她,只希望小格格不要那么难受。
明月也守在琬玥身旁,不说话,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望着琬玥,琬玥时不时落下泪来,她就立刻用绢子给她擦掉。
这一夜,简嫲嫲和明月都待在房里陪琬玥,可她仍旧是一宿没睡,整宿地睁着眼,回忆着福晋从前的样子,回忆着敏杭从前的样子,眼泪顺着脸颊静静地流,流进枕头里,浸湿一大片。
天亮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可还没睡多久,就被外头锣鼓喧天的声音给吵醒了。她起身来看,简嫲嫲和明月已经起了床,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她穿好了衣物,出门去看,却见小明月从外头跑进来。
她拦住她问:“外头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吵?”
明月犹犹豫豫地答:“是……是给福晋做法事的和尚道士们进来了……”
琬玥一听,眼睛又红了,她忍了忍,对明月说她要出去看看。
明月拦着不让,琬玥不解,却听她道:“奴婢方才出去……管、管家说……西厢里头的人不准在府里乱跑,包括……包括您……是……是王爷吩咐下来的……”
这……琬玥像被当头一棒,这个意思是……她连送送福晋,都不可以了是吗……?她脚下有些软,伸手撑住明月才勉强站稳。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令鄂亲王如此厌恶自己,若要说是与十阿哥成亲之事,她并没有非分之想啊……到底是怎么了。又念及福晋,她的眼泪便不住地流,明月在旁扶着她,只怕她会哭晕过去,立刻搀着她往房里走。
接下来的三天,府里办丧治孝,送往迎来不绝,琬玥始终留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到第三天,福晋的棺木出殡,她才敢站在西厢院门口远远地望一眼。
她看见走在送丧队伍最前的便是敏杭,三日,三日时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精神全无,由管家领着麻木地往前走,就像个木偶。她因他那副样子心揪起来,却只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出府,一步一步地离她越来越远。
她心中忽然有个感觉,好像走出去的那个并不是敏杭。她精神有些恍惚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园,雪铺满了地面,银灿灿地晃着她的眼睛,她看见敏杭站在园子正中央,呆呆地仰头望着天,然后回过头来惨笑着对她说:“你看,天上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回首两年
两年后。
转眼又是海棠花开,这已经是鄂福晋走后的第二个年头,也是琬玥进府的第四年了,从九岁到十三岁,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四年时间,对琬玥而言,就像是一个想醒却醒不了的梦。
她站在当年福晋赏的海棠花下,呆呆地看着西府海棠那嫩粉的颜色,一如当年她进宫时身上穿的那套旗袍,好不娇艳。那几株海棠长得极好,三年时间花开花败,风姿却越发绰约,琬玥微叹,到底是草木无心,不知道逝者已逝,在者哀伤,只知道季节一到,便要开花献媚,领一处风骚。因她是四月生,生在海棠花季,所以自小便偏爱海棠,只当海棠是自己,可如今,光景不同,她却厌烦起海棠来。它长得越好,她便越心烦,越燥郁,她只怨庭院深深,无人可一诉心肠,连这生日花,也不晓得低一些姿态,少一些色彩,只知道混开着,招蜂引蝶,比下其他花种。
她摘下一朵来拿在手中轻捻,手中染上它独特的香味,这香味儿不浓,淡淡地缓缓地浸入人的心脾,令人精神一爽。她想起九岁那年中秋大格格送来的香囊,满满的便是这样的味道。大格格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年许了蒙古王子,她誓死不嫁,后来听说是蒙古主动退了亲,此事才作罢,十七岁时又许了翰林院的学士马岑青,那是她执意要下嫁的才子,并非世家,皇上也依了她,可谁知道……人还没过门,马岑青就病死了。这两年,大格格的日子恐怕也不比她好过多少,若是身累,人还有法子扛着,可若是心累,便神医无策了。
“格格在想什么?”明月打了水要进房,看见琬玥在树底下呆呆站着,便放了水盆过来问她。
琬玥被她唤过神来,扔掉手中的海棠花,笑着回没什么。她笑吟吟地看着明月,这几年,明月也长大了不少,她比自己小一岁多,如今的个头却比自己还要高,若不是穿上了花盆底,恐怕是要矮她半个头的。可她一见明月,又禁不住想起简嫲嫲来。
简嫲嫲过世也快一年,可琬玥每每想起,她那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就如同发生在昨日,怎么样都忘不掉。
福晋走后,琬玥在鄂亲王府的日子是举步维艰。原先配给她使唤的人都收了回去,西厢只剩了她与简嫲嫲还有明月三人,所以大小杂活,都落在了简嫲嫲与明月身上,明月年纪小,哪里能干什么,所以都是简嫲嫲在干,琬玥有时要帮忙,她却不肯,执意全部揽上身。再加上曼思又升了总管事丫头,动不动就克扣西厢房的分例,这些鄂亲王是不管的,敏杭也总是视而不见,所以西厢吃的用的都少之又少,琬玥心疼明月年纪小,简嫲嫲年纪又大,所以许多时候自己少吃些,让她们吃饱,可纵使这样,一天到晚也难混个饱饭,明月有时晚上饿醒了,就偷偷地把腌在土罐子里的海棠花瓣拿出来吃,这样才能顶到天亮。三人最难熬的还不是肚子饿,而是冬天,冬天天寒夜长,炭火却又不够,白天若是太阳天还好,若是雨雪天气,真是冻得人连话都说不出,不干活时琬玥就和简嫲嫲明月三人挤在炕上共盖一床棉被取暖,这样才可省下来炭火晚上使,不然晚上房里冷得似冰窖,人是挨不过去的。
这样的日子琬玥却也熬了过来,她最庆幸的,是简嫲嫲和明月一直在自己身边,三人同桌吃饭,有时还同床睡觉,就像是简嫲嫲带着两个孙女儿,虽然苦,可也有快乐的时候。
没有菜下饭,简嫲嫲会叫明月偷捡一些大厨房不要的菜叶回来,然后拿盐水辣椒腌了放上个把月,再拿出来吃,那可谓酸辣爽口,下饭极品,琬玥就着那个吃饭,觉得比从前吃的山珍海味要鲜美得多。有时不够米煮饭,简嫲嫲会把自己种的红薯挖出来几个和米一块儿煮,那样煮出来的米饭又香又甜,可比什么银针米啊贡米啊强多了,好吃又填肚子,只是吃了会多气,琬玥有一次吃了红薯放了屁,小明月忍了半天,后来两个人一对视,抱头笑了起来,简嫲嫲就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也开心地哈哈笑。后来琬玥干脆决定把院子里的花啊树的都拔掉种上菜,现在还哪里有什么心情欣赏花草,连肚子都吃不饱了,小明月也同意,简嫲嫲犹豫了一阵也同意了,于是三个人拿铲子的拿铲子,找种子的找种子,浇水的浇水,花了整整十天时间,把西厢的前院整成了一个小菜园,除了那几株海棠和那棵老槐树,其他的都拔掉种上了菜和瓜果,偶尔有给他们来送分例的下人们过来看见,都唬地一跳——这七格格也太能折腾了,愣是把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整成了桃花源。也就是那次之后,琬玥与简嫲嫲和明月之间的关系更亲密,琬玥也随着明月喊简嫲嫲奶奶,明月有时瓢了嘴,也喊琬玥姐姐,虽然简嫲嫲嘴上说这样使不得,心里却是很开心,疼琬玥就像疼明月一样,琬玥有时要帮自己干活,她也不抗拒了,但也只捡一些轻巧的让她帮忙。三个人的日子虽然苦,可也一天一天开开心心地过了下来,琬玥才刚刚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简嫲嫲就离开了她和明月。
那是去年九月,刚入秋,天气有些清冷,但还没有冷到那种程度,简嫲嫲如往常一样洗衣做饭,明月在房里收拾屋子,琬玥在案台前用水写字,突然就听见外头“嘭”的一声巨响,琬玥和明月立刻就冲出去看,便见简嫲嫲晕倒在了井边。明月吓得不轻,“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琬玥心里头也怕,也颤抖,可环顾四周,还有谁可以帮她们呢?她必须要坚强。于是冷静地吩咐明月先把嫲嫲扶到屋子里,两个小姑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简嫲嫲扶上了床,简嫲嫲已经昏死了过去,嘴角还有血渍。琬玥知道这个症状不好,必须要请大夫,可……府上的人连和她们说话都是被禁止的,谁会那么好心出去给简嫲嫲请大夫呢?她沉下心来想,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她或许还求得上。
她把明月留下来照顾简嫲嫲,自己跑到西厢院门口守着,守了整整一天,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院进来,他又长高了好多,瘦挑得像竹竿一样。自从福晋去后,她便从未见过他,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过,如今这样看到他的脸,她忽然觉得好紧张,好惶恐,眼睛里的泪跃跃欲试地要往外涌,但被她使劲地抹去了。她知道,她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大概又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来看她,又会用那样刁钻的话语来羞辱她,可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救嫲嫲了。如今的她,哪里还有软弱退缩的余地,那个西厢,没错,是她的牢笼,却也是她唯一可以栖息的家,她是那个家的顶梁柱,家人病了,就算明知道求救的是一个会伤自己的人,那个人会令自己痛不欲生,她也要去。
她咬着唇冲到敏杭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已经比她高了一头,低头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的疑惑瞬时就变成一抹相思。
但那也只是一瞬。他立刻冷漠了眸色,双手背于身后,冷冷地对身后的仆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人立刻诚惶诚恐地上来架住她往西厢拖,她挣扎着,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可一开口,眼泪就和语句一起崩溃。
“十阿哥,十阿哥,我只说一句话!一句话!放开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简嫲嫲……她生病了快不行了……求求你让大夫来看看她……求求你……你恨的是我,不是别人……她们若不是伺候我,也不会被王府隔离软禁……求求你……求求你了……”
敏杭站在原地,看着她被拖走,却无动于衷。
等到她快要被拖离他的视线,她终于等到他开口,她欣喜若狂,却听见他冰冷的声音说:“就算是你要死了,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决绝地转身,往东而去。
架住琬玥的下人这才松开了她,可她已经全无力气反抗或挣扎,她像一滩烂泥,瘫软下来。脸上的泪流得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