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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玥呢,虽然从不与他亲近,但此前关系却也尚算融洽。可自从经历了被强行指婚之事,她对着寅祯,却也有些心凉,是故两人之间也不似之前话多。他若来,她沏茶给他,寒暄两句,就退到一旁或逗弄迎格,或做针线。两人之间,不过几尺之距,却好似隔了千渊。
寅祯当然知道,这转变为何。那晚谈话后,将她指给察格的圣旨第二日便下,连反悔的余地都不曾给她,这般决绝,这般依势,恐怕是心思单纯如水的她难以接受的。他还记得多日前与她论道时,她话语中,皆是对自由,对公平的向往。她委屈了这十几二十年,最终的结局,却也还是陷在委屈与不平里。是她的命数,却也是他的无能。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他也想撒手不干了,天下之大,只管放浪去,谁爱受这委屈,谁爱要这心酸,便拿去。
——可怎么能够呢?他从小就被教导,你或是皇位的继承人,你要心怀天下,肚揣苍生,要将这身上的担子,用心担好。即位后,更是明白,你若笑,就是天下苍生的甘霖雨露,你若怒,便是黎民百姓的浩世之劫。你早已不再是简单的一个人,你是一个象征,是与这个国家共存的。
所以他,好累啊。越明白,就越累。
可他注定了只能迎难而上,若孤独,便孤独,若无奈,便无奈。他都是懂得的。
身边所依傍围绕的人,不过都如器物,衬托你,抬举你,都只因你是个皇帝。除了一人……淳雯……她或许比旁人多一份心思,多一份爱意,但说到底……她终究不是那一个。
日子于是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天也一天天冷起来。腊月二十八这日,终于传来捷报,说是鄂亲王打了胜仗,大约过完年,就要凯旋回京了。
听到消息时,琬玥正在为迎格换上新衣,好去太后的宫里过节。才听见,她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滴滴落落地洒在迎格身上。迎格懂事,一面替她擦泪,一面问琬姨为什么哭。
琬玥搂紧她,说琬姨不是哭,只是高兴,太高兴。
迎格还是不明白,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歪头看着琬玥。
明月将迎格接过来,劝琬玥不要哭了,大过节的,在宫里哭,不好的招了晦气。
琬玥点点头,才把眼泪擦干了,心里面却还是像煮沸了的水,咕哝着,沸腾着,按都按不下去。可她又知道,无谓高兴,无谓喜悦,敏杭虽平安回来,可这回来以后,又会是一番什么光景,谁能料到呢。他若知道自己与察格定了亲,会负气得怎么样,会伤心得怎么样,会失望得怎么样……她想都不敢想。等他回来,这皇宫,想必要颠个天,地个震,他胸中那口气,才能消散。
于是她也不做多想,替迎格把小绒帽子戴好,又叫奶母拿了伞,便三两出门了。
才到门口,却正好碰上察格进来,其他人见了,晓得他二人是定了婚亲的,皆识相地避路走开,留下空间给他们。却不曾想,这样更令得他二人尴尬了。
自知晓指婚之事后,察格惊诧之余,却也明白这绝非琬玥本人所愿,所以阿哥所也来得少了些,以免她尴尬,或是见了自己不自在。这也许久不见,一时却也生疏了。他搓手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琬玥先开口问,王爷怎么来了,他才松快了些,笑着把琬玥手中的伞接过来替她挡着北风,道:“也就是路过,想着若你们还未出门,便可一起去了。”
“是吗。”琬玥有些无精打采地应了声,“那便走吧。太后那儿恐怕就要开宴了,时间耽搁不起。”说着举步要赶上前面的人,可没走两步,却又被察格一把给拉回来了。她不解,疑惑地望向察格。
察格被她望得略微有些窘迫,急忙地放开了手。
琬玥问:“王爷有事?”
察格摇摇头,又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我是有话要同你说的。”
琬玥这才站定了步子,将身子正对着他,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察格有些犹豫,可想想,还是说了。
“漠北来了捷报,听说敏杭打了胜仗,不日就要回京了。”
琬玥点点头,眼神飘向别处。
察格偷看她一眼,“他若回来……你……这婚事……”
“他若回来,这亲也是皇上指的,圣旨如天,谁都违抗不了。”琬玥截了他的话,呆呆地道。
她这样一说,察格忽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她这个意思……到底是愿意呢,还是不愿呢?他弄不明白。他有些紧张地把伞换了一只手拿,“我……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更加不是来逼你的……这场婚亲也来得突然,我也……我只是怕你不高兴,怕你不乐意。”
他这几句话,说得琬玥顿时眼眶红了,可她还是笑着道:“没什么不乐意的……”
可是察格也不是傻子,他一看,就知道她委屈,难受,一点都不开心能够嫁给自己。见她如此,他虽也挫败,尴尬,可到底是将她的感受摆在第一位的,于是掏心掏肺地道:“琬玥……我知道,我俩相识不久,情分嘛,也算不上有多深。你自然也不可能有多喜欢我。所以你不想嫁我,我是想得通的。你人很好,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不嫌弃我文学差,不讨厌我心思蠢笨,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和善地笑。这么多年了,除了我额娘,我是第一次遇上真正对我好的人。所以……”他低下头,“所以你要是不想嫁我,我哪怕抗旨不遵,落个欺君之罪,我也不会让你受这委屈,只要你……”
“不……”琬玥含泪笑着摇摇头,“琬玥没有不愿意,王爷不用多想。”她再不想嫁,也不能好端端连累了他吧。他与自己一样,不过都是权势下,被任意摆弄的棋子而已。他有什么错?何况,就算他抗旨,就算他搭上了王位,搭上了性命,他们不过又再找一个人来配自己而已。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他,而在自己。她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永远不得安宁。
所以察格还要再说,琬玥也不让了,避开他径直往前走。察格追上去替她遮上伞,倒也不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太后宫中。
宫里头正在摆宴,皇上太后等还未上桌。琬玥在殿门口站着,估摸迎格他们应该是到内殿去见皇上太后了,于是静静地在外头等。偶尔听见那呼啸而过的风声,直噬人的心口。察格陪她站了一阵,拖不得了,才进了内殿去给太后请安。她得了一人,浑身自在起来。
屋子里炭火烧得暖,却也气味中,再加上其余宫人都在上菜布筷,她在一旁只是碍事,所以干脆避出来,在外屋檐下站着。冷风一吹,她的脸手皆变得冰凉。她哈气搓着,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心想不知敏杭如今怎么样,在大营里住着,又是漠北之地,恐怕冻得都打哆嗦吧?不过想想却又嫌自己多虑,他好歹是个王爷,吃住自然都有人照料的,再者营里会生火,他应该也冻不着。这样想来,她心里才松快一点。但也还是担心,总之一日见不到他回京,见不到他活生生好模好样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担心都是免不得的。
正发着呆,忽然就听见里头有公公唱和了。她一惊,知道皇上等已经入席,立刻便钻进了殿内,看见站在淳雯身后的奶母便迎了上去。
奶母见她来,连忙把迎格交给她,退到了一旁。她接过迎格,挨着淳雯身后的席位坐了。
淳雯发觉她上来,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才进来?好在太后不察觉,否则就失礼了。”
琬玥尴尬地致了歉,说鞋湿了正在偏殿烤,所以进来迟了。
淳雯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坐正了身子,听寅祯说话。
自腊月二十八开始,皇宫的新年便过起来了。二十八吃饺子面食摆大宴,二十九焚香扫地摆家宴,三十百官朝贺拜年停公干,然后一直歇到正月十五。所以今天这日子是极重要的。能到这宴上来的,好说歹说都是在朝廷上有分量的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国之栋梁。
是以寅祯也严肃。今日穿着新金黄龙袍,新金丝绣线龙靴,皆取个新意,求个好兆头。他举杯祝酒,下头便高呼万岁,整个太后宫,气氛祥和,喜气洋洋。又因漠北捷报,各官员皇亲更是兴致盎然,你敬我一杯,我回赠你一杯,好不愉快酣畅。
迎格年纪小小的,却也爱热闹。人说“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她也跟着喊“皇阿玛万岁万万岁”奶声奶气,逗得琬玥和明月直发笑。上了面食糕点,又是她最喜爱吃的,扑上去就要抢,一双小手弄得油渍渍黏糊糊的,又往自己脸上抹,琬玥看不住,一下就成了个小花猫。明月要笑话她,她蹭起来就要抹明月,好在明月躲得快,不然就惨遭小魔手了。琬玥却躲不掉,衣服脸上皆被她抹上了油迹点心末儿,她倒开心,得逞之后就拍着小肉手咯咯咯地笑。
因宴席酣热,迎格小打小闹的并没有人发觉,亦无伤大雅,可淳雯却见不得,回身将迎格抱到自己身边来,教育道:“难道没有人教你规矩?皇阿玛和皇阿奶都在上头坐着,你怎么却在下头玩儿开了?真是不听话。额娘从来怎么跟你说的?都不记得了?”这样一顿训下来,迎格立刻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下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回头看琬玥。
琬玥实在见不得她受委屈,何况孩子才一岁多,哪里就需要这样管教,她这样小,又哪里听得懂呢。于是起身到淳雯身边,道:“小格格也是看见人多热闹,所以调皮了些,娘娘不要生气。”
说着要把迎格抱回来。
谁知淳雯却将迎格交给了自己身旁的大宫女,抬头对琬玥道:“她是皇长女,身份不同,自然要严加管教,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听之由之。开了春马上就要两岁了,本宫想,你也不适合再带她,因你不是宫中的人,自己的规矩也学得不甚好,所以还是想寻两个宫里的老嫲嫲,来好好儿地教她规矩。至于你呢,阿哥所你愿意待便待着,不愿待我便将同济宫腾出一个殿来给你,左右你不多时就是要嫁人的,纵委屈,也委屈不着多久了。”说着望着琬玥笑,“你说好不好?”
琬玥愣在原处。淳雯的笑,令她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知她是真嫌弃自己规矩不好带坏了迎格,还是自己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得罪了她,以至于她要这样做。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又陷入了另一种不好的境况。
她没多说话,往后退两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慢慢地把酒杯里斟了酒,昂头就急饮下一杯。喉咙立刻就火辣辣起来,接着而来的,便是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晃动,她拿手指抠住桌沿,正觉得自己轻飘飘地快要飞上天了,忽然听见殿外太监尖声通报的声音:“皇上、皇上、鄂亲王回来了!皇上、皇上、鄂亲王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敏杭归来
鄂亲王回来了……?琬玥以为自己酒水下肚起了幻听,令相思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轻声发笑,嘲笑起自己来。
谁知一抬头,竟然真看见一个身形模样都极似敏杭的人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真是太像了……像得就连醉酒的她都认得出来,这人就是敏杭……他一身漆黑战袍,冷色盔甲护身,脸上还有伤,可精神奕奕。他大臂挥开袍尾,风尘仆仆地从大殿门口,一步步地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扶住已经歪七倒八的她,心疼地皱眉,道:我回来了。此刻,她不知是醉了,还是在梦中。眼泪像夏天的雨水,淅淅沥沥地就落下来。肆无忌惮地湿了他的衣袍,湿了他的心坎。
她伸手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