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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澹神情肃穆，殿内一片寂静。五位师父都看着何澹澹，各有所思。
皇甫看着何澹澹的背影，听着她说起这八年来的艰辛成果，忍不住心疼起来。她又何须这样自责，能做到这般，已经很好了。
其实，就在何澹澹方才跪下去的那一刻，皇甫的心便已疼了起来。他看着那些正襟危坐置身事外的神仙，不禁有些厌憎：这场归妖的鏖战，到底何时才能结束？何澹澹几时才能自由，不再吃这份苦？为何他们要选中何澹澹？那时，她还是个需要关爱照顾的十一岁女孩而已！
不过，皇甫却又有些感谢这些神仙。若不是她们选中了何澹澹，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遇到她——也不会遇到，这样好的她。
命运的安排总是万分精妙。皇甫打量着这五位师父，还是对唯一的男仙素曜最感兴趣。若剔除他这身海岛云霞织就的仙袍，只将他本人的气质放入扬州城的酒馆里……
太没有违和感了。他活脱脱就是个绕街串巷吃喝嫖赌到处玩乐的老**！
想到这里，皇甫不由“噗嗤”笑了出来。五个神仙的眼光又齐刷刷向他射来。皇甫连忙捂了嘴。而素曜仿佛察觉到皇甫是在笑他似的，盯着皇甫道：“澹澹，这就是你找的凡人相公？”
何澹澹正欲开口说什么，素曜却又盯着福苗道：“这个，是你们俩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比你都高了？”
“噗——”何澹澹险些吐出血来。她腾地站起来，指着素曜鼻子骂道：“老混帐你眼瞎了吗？这熊孩子怎么看都至少有十五岁了好吧？老娘只比他大六岁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你老年痴呆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与刚才虔诚认错的气氛反差太大，素曜有点懵，一时语塞。直到黛雪清咳一声，素曜方坐直身子笑道：“哦哦哦！这个，为师看错了，为师眼拙还不行么？嘿嘿嘿。”
这是什么奇葩的师徒关系……皇甫悄悄抬眼打量其余几位师父，大家也都是笑嘻嘻看着何澹澹，完全不敢惹她的样子！皇甫以为自己平素跟师父就够胡闹的了，没想到何澹澹居然能把师父欺负到这种地步。
皇甫开始更加明白，师父们为何急着要把何澹澹送出岛去了。
“切！懒得搭理你。”何澹澹白了素曜一眼，气哼哼拎了福苗往素曜脸前一丢，“这孩子，你看着可好？”
“啊？长得挺周正的，两个鼻子一个眼没什么毛病……啊不是不是。”素曜推开几乎倒在他身上的福苗，重新坐好，“你指哪方面？”
“炼珠啊，看他的根骨，应该是炼珠的好苗子吧。”何澹澹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姿态，“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好好收个徒弟传承炼珠术了吧？”
“啊……这事啊。”素曜放轻松了，挠着胡渣嘀咕着，“不知道为师忙着结婚么？没工夫。”
“你——你都还没好好看上一眼！人家可是千里迢迢从恩济山庄那边过来拜师的啊！”
何澹澹咆哮着，故意将恩济山庄四个字咬得很重。素曜挠胡渣的手指稍微有些停顿。他坐直身子，仰着头望向远方，慢慢吐出一行字来：“那就，让他再回去呗……”
“你说的是人话吗？”
“为师本来就不是人，为师是神仙。”
“你……你这个仙渣！”
素曜和何澹澹说着话，却丝毫不理会何澹澹摩拳擦掌跃跃欲斗，目光却一直望着窗外遥远的地方。何澹澹转头看去，那窗外远处草地上，正有几个妙龄师妹追逐玩耍，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传到了神殿内……
“砰——噼里啪啦。”
众人还都未及反应发生何事，只见窗户破了个大洞，窗外则是一片少女惊呼。只听一个彪悍女子大着嗓门咆哮道：“不知道神殿外面不许追闹吗？不知道大人们都在议事吗？老娘才八年没回岛，你们这群小浪蹄子就忘了谁是女老大了？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雷霆之音和啜泣声刚落散，又是“砰”的一声，何澹澹已经抄着飞雯焕日枪从被她砸烂的窗子跳回殿内。她长枪一挑指着素曜道：“老混帐，姑奶奶带来的人你收是不收？”
“为师……不收。”素曜咬着指甲迷茫得看着何澹澹。
“澹澹，你闹够了没有？用枪指着师父，成何体统？”黛雪终于出言阻拦。何澹澹将枪往地上一杵：“算上今天，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若不收福苗，就休怪我无情了！”
何澹澹回枪扫过左手边三位师父头顶。她对素曜道：“福苗就留在你身边，你们好好交流交流，我走了。”
何澹澹正想潇洒得走掉，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办完。她折返回到四师父绿月身边，将洞天壶硬塞到她手上：“嘿嘿，绿月师父，我这洞天壶坏了，还要麻烦您老人家修上一修。最好三五天内修好哦，我急用。”
63。婆妈
更新时间20131015 12：01：25 字数：2076
“啊？三天？”绿月拿着洞天壶，如同拿着一只烫手的山芋，“这个，有点……”
“哎哟，人家知道绿月师父最厉害了，小时候我的玩具坏了，都是您修好的呢。”何澹澹背过手去，长枪往后一扫，又挥过右手边三位师父头顶。
“记得，都记得……我送给你的陀螺，精钢铸的，你就玩了一天就压得像花钿一样薄，也不知你怎么玩的，呜呜呜……”
“师父，你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呜呜呜……”
“没事就好，哈哈！”何澹澹将枪收回袖中，“如此甚好。已经拜见过师父们，徒儿这便告退啦。”
“慢着。”素曜出言止住何澹澹，“澹澹，你且带福苗去片风轩，我有话要跟他说。”
跟他……说？何澹澹回神看去，素曜的食指，明明指着皇甫。
何澹澹带着福苗走出了十二花神殿的大门。于是空荡的前殿内，只剩皇甫和五位师父。
“各位师父好。”皇甫向师父们拱手致礼，却见他们神情比刚才严肃了许多，“这个，师父们，晚辈昨天晚上特别累站不了太久，能给个凳子坐不？”
“你这小子，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吧？”刚才还被何澹澹吓哭的绿月师父擦干鼻涕，桀骜得扬起下颌，厉声对皇甫说道。
这情形有些不大妙。皇甫已经闻出味来，微笑道：“哦，对，凡人确无资格在十二花神殿中就坐。至于自我介绍的话，各位师父早已把晚辈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又何须晚辈再赘述？”
“呵，看不出你还挺自知。天墉城浪剑轩淳熙子的弟子——果然不错。”金樱上下打量着皇甫，试探道，“如此说来，寄情岛和天墉城的宿怨，你也一早知道？”
“宿怨？没那么严重吧。师父一生猎妖无数，是为荡平邪祟维护正义；寄情岛慈悲为怀，放生妖物，也是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同是善行，我不觉得有什么冲突。”
“呵！同是善行？你且把你这番言论说与你师父听去，看看他会作何反应？”金樱金色的指甲在圈椅扶手上敲着节奏，秀美蹙如刀痕。她咄咄逼人的锐利目光让皇甫很是不爽。
“晚辈愚钝，不明白两位师父此番话的用意，还请明示。”皇甫静心等待着，他已经感觉到，不远的前方有很不好的事在等待着他。
“哼，要我明示是么？”金樱翘了脚，鞋上的亮片反射着阳光，晃得皇甫偏过头去。金樱接着说道，“你这样衣冠楚楚口蜜腹剑之人，本仙见得多了。你明知澹澹是寄情岛之人，却还一意与她接近，这等居心，当真叵测呀。”
“为什么她是寄情岛之人我便不能与她接近？难道就因为天墉城和寄情岛过去那些事？”皇甫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情，这些事他已经解释了好多遍，他真不明白，是不是这些活得太久的人都一味想着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我恩师淳熙子早已自立门户，脱离天墉城；天墉城过去种种恶行，师父及我浪剑轩门人均未参与。我与寄情岛，与澹澹究竟何仇之有？”
“均未参与？哼！无知小子，你撇得倒干净！”金樱正欲发作，却被旁的紫枫师父按住了手。金樱遂气哼哼得一挥袖子，“这些事，你自己回去问问淳熙子吧！”
莫名其妙。皇甫咬咬牙，只当没听见。那紫枫心绪倒还平静，接着问道：“皇甫公子，你是真心喜欢澹澹吗？”
“那是自然。若非真心，为何会娶她？”
“可当时你娶的并不是她，是白葭露，我们澹澹不过替身代嫁而已。”紫枫略带遗憾得说道。
“和我拜堂的是她，我娶的怎么不是她？若是诸位师父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烦请各位师父证婚，我这便与澹澹在此成婚，回扬州后，再在皇甫府邸补上婚礼。”皇甫耐着性子解释着，尽量让这些迂腐仙人满意。他奇怪一向洒脱不羁的素曜师父为何不帮他说句话，转头一看，素曜已经卧在椅子上睡着了。
“以为这样就够了吗？”金樱嗤笑，白了皇甫一眼，“还有聘礼呢？”
“聘礼自然不能少。皇甫家虽比不得仙岛物华天宝，但也绝不会在婚礼财费上吝啬，师父们有何要求，尽管提来便是。”
“我们有何要求！我们做师父的，不过希望自己徒儿能嫁得如意郎君，平安喜乐一世便罢了。”金樱掩口笑道，“不过呀，光是平安喜乐还不够。我们澹澹与凡人家的女孩子不同，是我们仙岛上自然化生的仙人，下嫁与你，可说是万分的委屈。且澹澹身负送归百妖的使命，今后少则五六年，多则十数年，她都将四海漂泊，送归百妖，可不能像侯门夫人似的，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伺候你全家老小。”
“这个我自然知道。澹澹既然有未完的使命，我自会同她一道完成，不会叫她独自受苦。”皇甫说道。其实对于未来艰险繁琐之事，皇甫还未有完全的打算和计划。可如今金樱逼迫得紧，皇甫也只有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光是这样还不够呢。”金樱笑着摇头，一字一句如毛刺扎在皇甫耳际，“你若真有诚意娶澹澹，便即刻回去天墉城，将镇妖狱里的妖全都放了，我们便相信你真的爱澹澹，把她许你为妻。”
皇甫咬紧牙关，若非看她是何澹澹的师父，若非看她是个女人，他定要提剑上去把这恶婆娘敲晕，踩扁她的脸，撕烂她的嘴。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是非不分也有有个底线！怪不得这么老都嫁不出去，变态！
“把镇妖狱里的妖全都放了？镇妖狱之妖不乏大奸大恶之徒，其罪罄竹难书。若是放归，恐他们又将作恶，贻害无穷，想必金樱师父也不乐见吧？”
“唉……真是巧舌如簧，反正你有一百个理由向着天墉城说话，我们呀，说不过你。”金樱叹气，低头看自己的指甲。绿月紫枫也都沉默，只用“抱歉，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皇甫。
早知如此话不投机，便不该跟这女人讲道理。可恶。
64。沧流
更新时间20131016 12：00：56 字数：2102
正在这万分尴尬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哈欠打破了前殿的死寂。正是素曜。他强撑起沉重的眼皮，梦呓般说道：“散……会了？”
“几位师弟师妹，先去中殿焚香祝祷，我随后便来。”黛雪说着，站起身。绿月紫枫金樱便向黛雪施礼，同去了中殿。素曜则大大伸了个懒腰，瞥了眼皇甫，自言自语般说道：“柳巷有好酒！今晚可再去醉一场！”
素曜打着哈欠离开之后，前殿便只剩黛雪与皇甫两人。看着皇甫气鼓鼓的样子，黛雪安慰道：“金樱就是那样的性子，还望皇甫公子见谅。”
“黛雪师父不必歉意。我还要多谢师父为我解围。”皇甫自然看出，黛雪故意遣散众人，便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同时，黛雪似乎也有什么话要单独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