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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公司捐助的?”我愣了一下。这件事我自然是听说过的,毕竟有社会上的大财团捐助实验室,这种事儿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轰动的消息,但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一桩时事新闻了。但我没想过这件事会和夜氏兄妹俩有关。
我对实验室这个名词儿比较敏感,也许是因为深海曾经跟我说过,夜族人利用自己在海洋中得来的财富在陆地上建立了不少实验室,做有关基因工程方面的研究。该不会是……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学校来了吧?
我心里忽然间警觉了起来,“你是为这事儿来的?”
“还没吃早饭?” 夜翎看了看我手里的饭盒,像没有听见我刚才的提问似的,自顾自地把话题岔开了,“你们学校南门外面有个快餐店还不错,我请你。”
“你干吗请我?”我的警惕性越来越高。我就不相信这丫头凭空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请我吃顿早点的,“有什么事儿这里说不行吗?”
夜翎被我问的一愣,然后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什么事儿,我也没吃早饭啊。”
“你没吃早饭,跑这里干吗?”我才不相信她的话,“堵着过路的同学抢饭卡?”
“看不出你的想法还挺偏激的……” 夜翎瞪着我,“要是我换种说法,说请你跟我去谈笔交易,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下?”
交易?!
我知道这人凭空出现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你用不用说的这么直接?
身后有两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看见夜翎的时候其中一个还吹了一声口哨。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人都什么眼神啊,也不仔细看看,有这样的“人”吗?不过想到这里,我突然间有些好奇,这些人鱼们想在陆地上停留多久都可以的吗?用不用每天搞点海盐在浴缸里泡一泡?
夜翎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我的古怪想法,忽然低着头一笑,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吧走吧,他们家的烤鱼做的特别好,我请你。”
“谁大清早地吃烤鱼?”我嘟嘟囔囔地被她拽着往外走,心说这丫头看起来瘦瘦的,劲儿还真不小。大概这就是物种之间的差异吧。我发现离开了沙湾,这丫头给我的感觉多少有些不一样了。现在她看我的眼神至少不像是在打量一片西红柿了。而且我确实有点好奇她来找我能有什么事儿,会不会是来替夜鲨做说客的呢?如果她和夜鲨确实是一族人的话,显然夜鲨会揪心的事儿对她而言也具有同样的意义。
夜翎说的这家店我是常客,不过我从来没有在早餐时段出现在这里过。早起的情况下我要去晨跑,熬夜的情况下我起不早。所以我的早点都是面包牛奶或者是食堂里的烧饼包子这一类可以一边走一边吃的东西。
“要什么鱼?”夜翎翻着餐单问我。
我说,“要烤小鱼。”
“小鱼?”夜翎被我这个说法给说愣了,“你说大鱼小鱼的,别人哪能知道到底是什么鱼啊?”
旁边那个笑眯眯的服务生说,“没关系的,我知道。”
我也说,“她知道。”
在我的观念里,地球上的鱼一共被分为两类:好吃的和不好吃的。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个服务生接待的,她推荐给我的小鱼非常好吃,好吃到我每次来都会点这个。当然,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那种切成块状的小鱼到底是什么品种的。
夜翎又点了两个菜外加两份点心,就摆摆手示意服务员出去。我看着她那个摆手的姿势,很主动地挺直了后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看吧,看吧,该来的迟早会来。
夜翎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交叉在一起,眉毛也微微蹙了起来,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其实……我来找你是有点事想要问一问你的。”
我连忙点头,表示理解。一大清早的,没事儿谁会大老远跑这里来请人吃鱼?
“是这样,”夜翎大概也不擅长拐弯抹角地说话,酝酿了半天,脸上还是流露出几分泄气的神色来,“我昨天偷听到了夜鲨给你打电话。”
“呃……偷听?”这个词儿怎么这么诡异呢?
“他很生气,” 夜翎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瞥了我一眼,有点迟疑地反问我,“如果我说我们调查过你的家庭背景,你不会生气吧?”
说生气倒也不至于,但是被人这么暗中打听……不会太愉快就是了。其实自打知道他认识林露露,我就已经猜到他们对我家的情况不会是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他们这个族类对于人类的社会到底有多少了解,但是以夜鲨的聪明,应该不会想要引起军方的注意吧。毕竟我的四叔在军中级别不低。也正因如此,才能让我在每一次面对夜鲨的时候,恐惧中还能多少保留一点底气。
夜翎很仔细地看了看我,大概是看我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我说这个的用意是想要得到你的信任。首先,请你相信我们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做出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其次,我想请你相信,在夜鲨对你提出来的某项建议里,我是保持中立的。”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这是在跟我表明立场吗?
为什么?
夜翎冲着我笑了笑。没什么意味的微笑,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点无奈,“大概是跟人类接触得太多,连思维方式都受了影响。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一些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我心里一直存着疑惑。不搞清楚的话就一直牵肠挂肚的。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我摇摇头。这个话题听起来还挺严肃的。问题是很久之前她经历过的事,跟我能有什么关系呢?
夜翎替我斟了杯茶,然后抬头问我,“你知道二战吗?”
这问题问的……地球人谁不知道?!
夜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有点发颤,“那个时候我们在法国的实验室刚刚建立起来,嗯,有些资金方面的问题需要我前往瑞士。”
“等等……”我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那个时候你多大?”
“我们计算年龄的方式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夜翎瞟了我一眼,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似的。犹豫了一下才说,“嗯,那个时候我看起来要比现在……年轻一点。”
我的心咚地一跳。年轻一点儿?那是多少?
“嗯,跟你差不多吧。”夜翎补充说。
我的手撑在桌面上,头晕目眩,而且还有种……要吐血的冲动,“拜托,姐姐,你现在看起来就跟我差不多好不好?”
夜翎没有理会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人,嗯,他是犹太人,当时在瑞士边境上被拦截,处境很危险。”
这个漂亮女人粉色的小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我都学过,可是合在一起我却觉得完全听不懂。她在给我讲二战……讲她在二战时期的经历……
那可是二战啊。神啊,那到底是哪一年的事儿?我在桌子底下掰着手指算年份,算来算去也算不清。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的。不是做梦。可是脑筋清楚的人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我晚上刚刚做了一个有关深海的噩梦,现在又沉入了这个名叫夜翎的噩梦了。再这样下去,我的脑子非得被这些人鱼们搞错乱了不可……本来就已经快要错乱了。
“等等,”我连忙打断了她,“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夜翎看着我,眼睛里渐渐地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跟夜鲨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被她眼睛里的水汽吓到了,我没说什么刺激人的话啊。可是美女就是美女,眼睛这么眨啊眨的,我的心就软了,结结巴巴地反问她,“你问的是哪一句?”
夜翎微微仰起头,似乎在拼命忍着自己不哭出来似的。这个样子,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幸好这时候服务员敲门进来送餐,夜翎说了声失陪就快步走了出去。丢下我和送餐进来的服务员面面相觑,连冒着热气的烤鱼闻起来都没有记忆中的那么香了。
我夹了一块鱼肉,小心地用牙齿撕下来一条心不在焉地嚼着。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夜翎突然的出现和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要命的是,她二战时候就这么大了,那深海又有多大?我该管他叫叔叔还是伯伯?要不……爷爷?
一阵恶寒。
我想不下去了。好吧,好吧,我想点别的。比如说,如果把他们统统按照我的规则来分类的话,他们到底算好吃的鱼?还是不好吃的鱼?
我垂头丧气放下筷子,头一次面对着我最中意的美食而胃口全无。
钓鱼
夜翎再回来的时候,小脸已经洗干净了,连妆也补好了。除了眼眶还有点发红,依旧是唇红齿白的大美人一个。
我把盘子朝她面前推了推,“吃点东西吧。”可怜见的,一大清早的,饭还没吃先哭这么一场……突然间一个激灵,她特意来找我哭?!
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吧?难道夜鲨提的要求我没答应,他就使唤这丫头给我下套来了?就像她刚才说的,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做什么事……那是不是说,硬的来不了该来软的了?这个设想让我心里不觉有些忿忿然,拿别人当傻子耍呢?真跑我这儿来试验优胜劣汰来了?
“殷小姐,我就想问你一件事,”夜翎低着头没有看我,声音听起来却冷静了许多。有点像沙湾初见时的样子了,“你跟夜鲨说,你和深海之间能够彼此感应,是不是真的?”
我一愣。
“是不是真的?”夜翎抬起头,眼神灼热,“那种感应……是什么样的?如果对方有事,另一方是不是会心烦意乱?”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谓的感应……深海可以感应我的情绪变化是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我能感应深海的情绪变化是我在电话里跟夜鲨胡诌的……最最重要的是,她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这个……”我避开她的视线,不太自在地反问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夜翎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去,快得让人抓不住,然后她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个犹太人。我当时救了他……用我的血。”
又绕回二战的故事上去了?我觉得脑子又开始发晕了。说这些话的应该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吧,真要那样我还好接受一些。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二八佳人,看上去简直比我还年轻。就算明知道她是与人类迥异的神奇生物,这种违和感还是强烈得令人……呼吸困难。
“我那时刚刚开始跟人类打交道,很多事情都不懂,”夜翎望向窗外,眼神空洞,声音却柔和了下来,“救了他之后就分开了,一直到战争结束才又见到了他。那时候他已经加入某个地下组织,专门追捕下落不明的战犯……类似摩萨德。”
我好像有点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忍不住追问她,“后来呢?”
夜翎望着窗外微笑了一下,仿佛那里站着某个让人觉得高兴的人似的,“后来……我们在法国沿海的实验室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迁到了纽卡斯尔,我们只能分开。但是陆陆续续地还保持着联系。过了不久……我开始连续做噩梦,我怀疑是他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们的感官一向要比人类灵敏的。我很想回去看看他。可是长老们否认了那种说法……就是以血为纽带的人会彼此感应。夜鲨也不允许我离开……”
“他不是你哥哥么?”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其实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靠谱。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的可以安慰她的话了。
夜翎果然摇了摇头,眼神从窗外收了回来重新变的淡漠,“噩梦持续了几天之后就消失了。大概又过了一个礼拜,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他的战友寄来的,里面是他的遗物。”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