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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得出去打个电话?”
“我见到了一个熟人,得离开一下过去打个招呼?”
“不好意思,茶水溅到衣服上了,我出去处理一下?”
……
“殷茉,你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到底……在想什么?”深海沉不住气了,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传递着疑问。他知道我在着急,却不知道我这情绪因何而来。
我突然发现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时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丢脸总好过丢命。听说真有活生生憋死的……
“不好意思,深海,”我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我需要……上个厕所。”
深海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飞快地垂了下来,及时地挡住了眼睛里浮现出来的尴尬。然后,他抿着嘴唇笑了笑,低声说,“抱歉,殷茉,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你跟我来。”
他站起身,伸手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真要离开这间房子了,我心里忽然有点紧张,深海说过这里是安全的,但是……外面呢?
“我们需要下一段楼梯,”深海解释说:“这一带的摄像头都被我动过手脚,监控室的人是看不到的。但是楼层和楼层之间有巡逻的夜间保安,咱们的动作要轻一点,别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点点头,不怎么自信地回答他,“我尽量。”
没有光线,但是狭窄的空间依然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段狭长的走廊。因为走廊两端都是分隔开的房间,房门又都关着,所以就连窗外的月光也一点儿透不进来。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我们,令人本能地心头瑟缩。置身其中,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这么黑,好像我们突然间闯进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就连我刚刚看到过的那一轮金黄的圆月都只是我虚构出来的图画。
什么也看不见,仿佛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眼罩。耳朵却变得灵敏起来,除了自己喘气的声音和猫儿一般轻的脚步声,我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胸膛里传来的砰通砰通的心跳和身边的深海绵长而又轻浅的呼吸。指间传来的触感变得分外鲜明。这是他的手,手指修长,皮肤光滑,握起来的感觉凉丝丝的。我不由自主攥紧了他的手,心头莫名地安定下来。
“要下台阶了,”深海紧了紧我的手,低声提醒我。
一路数过去,台阶一共有十八级。然后右转,深海的手按在了其中的一扇房门上,轻轻一推,空气中多出一缕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柠檬香型的。
“去吧,”深海松开手,低声说:“我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先前笼罩在心里的尴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淡,变得不那么容易察觉了。似乎他陪我到这种地方来……也不是多么怪异的事儿。
嗯,也许是我的脸皮格外厚一些的缘故吧。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空荡荡的洗手间,墙壁的高处有几个通气孔,稀稀落落地漏进来几缕亮光,倒也看得清这里的大致结构。我顾不得细看,找了最近的格子间进去解决问题。虽然深海就守在门外,但是这么黑糊糊的陌生地方,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就有些发毛,巴不得可以尽快地离开。
整理好衣服,我想也没想就抬手按下了冲水按钮。这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习惯性动作,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突然间响起的水声所产生的效果完全可以媲美一枚炸弹。我的一只手还停留在那冰凉的金属按钮上,额头上的冷汗却已经齐刷刷地冒了出来。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似的,分毫也动弹不得。直到门被一把推开,深海焦急的声音冲进了我的耳膜,“殷茉,快!快!快!”
我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格子间,一把抓住了那只朝我伸过来的手。
“跟着我!”深海急匆匆地说完这句话,就拉着我的手疯了似的开始奔跑。
笼罩在我们周围的黑暗原本因为过度的安静而呈现出一种凝固了似的死寂,现在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水声所打破,就仿佛一块胶冻被外力撞击得摇摇晃晃,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进而释放出了凝固在其中的一片潮水般的嘈杂,由四面八方朝着我们的方向聚拢了过来,越逼越近。
在黑暗中奔跑会让人有种本能的瑟缩,生怕会撞到什么看不见的障碍物。但深海不知是因为对地形特别的熟悉,还是因为视力超常,奔跑的过程中一点儿要减速的意思都没有。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与墙壁擦肩而过时擦过脸颊的微风,就在极近的地方。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他身后,我怀疑如果有绳子把我拴在他的腰上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像电影里的倾城那样被当做风筝放到天上去。遗憾的是深海显然没有看过这部电影,所以他只是紧紧拽着我的手腕不停地奔跑、奔跑、奔跑。直到我一跤绊倒在下行的台阶上,然后顺着剩余的几级台阶叽里咕噜地摔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地。
楼梯间的感应灯啪的一声亮了。
嘴先着地
一瞬间的感觉天昏地暗。
深海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小星星,就连深海那张焦虑的脸看起来都完全变了形。惊叫声早在嘴先着地的时候就被迫吞回了肚子里,我揉着完全没有了感觉的下巴,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沮丧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我甚至不敢去看深海的脸,只是揉着自己的蠢下巴喃喃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深海的双手顺着我的肩膀从上到下摆弄着我的胳膊腿,“疼得特别厉害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感觉整个人都摔成碎块了。不过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我只是摇了摇头,小心地随着他的拉扯活动了一下腿脚。
“没事,”大概是脑子里嗡嗡响的缘故,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一样,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咱们赶紧离开这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头顶的感应灯又毫无预兆的灭了,和它们的亮起同样的出人意表。深海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条件反射般紧了紧,又极快地松弛下来,像没事儿一样。可是我离他这么近,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突然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随着感应灯的熄灭,楼梯间的温度也仿佛降了下来,就像有冷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脚底漫上来一样。我僵立在他的身边,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不易觉察的异动,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深海很突然地拽着我向后退了几步,躲进了楼梯间后面的走廊里。与此同时,在我们脚下的某个地方传来啪的一声响。
楼梯间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就在我们下面两三层楼的位置。匆匆一瞥,我的目光穿过了镂空的金属栏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回字形的楼梯井和灯光照耀下一群正在上楼的身穿制服的男人们。
玻璃门无声无息地在我眼前合拢,挡住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但是玻璃门外突然间急骤起来的脚步声和不再加以掩饰的呼喝声还是提醒了我: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仿佛为了应和我的恐惧一样,整个楼层突然间灯火通明。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本能地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就这么一分神,脚下又是一个踉跄。要不是被深海拉着,说不定我又要嘴先着地了。恐怖的感觉尾随着最初的惊讶,浪潮一般卷走了我的最后一丝冷静。我的心跳越来越急迫,仿佛只消再跳一次就会撞破我的喉咙直接飞出去。我甚至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变凉了。除了拼命调整自己的两只脚尽力跟上深海,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奔跑中的深海十分突然地停了下来,没有丝毫的预兆。我刹不住车,一头撞上了他的肩膀。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像打开了水龙头似的。并不是疼得有多么难以忍受,而是鼻子撞得太狠,泪腺受了刺激,而且还捎带脚地撞到了我已经肿胀起来的下巴。可是,就算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也完全控制不住。衣袋里又没有带着手帕,只能掀起外套的下摆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殷茉?”深海并没有回头来看我,但是这一句轻微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提问里还是流露出了浓浓的焦虑,“你……”
“没事,撞着鼻子了。”我抽了抽鼻子,灰溜溜地解释:“不是疼哭的。”
深海还没有说话,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嗤地笑了起来。
我又是一惊,情不自禁地朝深海身边靠了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们正在逃命呢,深海是不会平白无故停下来的。看来,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此刻的我们正站在走廊转弯的地方,前面不远处就是半圆形的楼厅。一道由镶嵌在金属框架里的巨幅玻璃组成的玻璃墙正由我们的身侧包围过去,环抱了整个楼厅。这样的设计让我不由自主地猜测,熄了灯的话,窗外景致应该是极美的吧?所谓的海上生明月……
深海的身体动了动,十分警惕地将我护在背后,慢慢地朝着玻璃墙的中心位置退了过去。这样一来,整个包围圈我们都能够看清楚了。在我们的左侧,刚才来时的走廊里,步步逼近的是我曾经在楼梯间里看到过的那一群穿制服的保安,右侧是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走廊,穿着同样制服的一群保安,手里提着我看不出到底是真枪还是麻醉枪的武器状物品,几乎像是相互对应的两面镜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右侧那一群人的最前面多出了一个人。
“嗨,又见面了。”夜鲨摊开双手,颇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历史总是重演,连情节都和上次一样:你们跑路,我拦截。搞得我好像电影里的反面角色一样。”
呃,我收回之前判断。看样子,深海虽然不看电影,但这一位似乎是看的。至于说到反面角色……不得不说,这厮对自己的定位还是蛮客观的。
夜鲨的两只手垂下来,松松垮垮地搭在长裤的口袋里,无论是姿势还是语气都悠闲得十分欠揍,“两位跟我躲了这么长时间的猫猫,也挺不容易的。要不,咱们下楼去喝杯茶,暖和暖和?”
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位绅士正在诚心实意地邀请朋友去自己家里做客,可是他的脚步却一刻不停地朝我们靠近。左侧走廊里的保安们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夜鲨的声音,前进的脚步也明显加快了。
深海护着我又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我的后背靠在了冰冷的玻璃上。我侧过头小心地打量着这面拦截了我们退路的墙壁,白天的时候它应该是略浅一些的金属色,但此刻玻璃上反射着灯光,明晃晃的一片,窗外是什么情形从室内一丁点儿也看不见。可是,深海既然对这里的地形有一定的了解,那他选择这个方向就绝对不是无意的。
我的手压在身后的玻璃墙上,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
两侧走廊里的猎人们越靠越近,甚至连灯光反射在夜鲨眼睛里的那两个诡异的亮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深海的一只手伸到了背后,悄悄地背着前方的人冲着我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那是我看不懂的手势,但这个手势所隐含的警告意味我却在一瞬间心领神会。就在我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深海忽然将上半身微微前倾。
这是……准备要打架了吗?
正在诧异的时候,耳膜上蓦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难受。我连忙捂住了耳朵,可是那种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入侵还在拼命顺着指缝挤进来,仿佛要冲破了耳膜一口气钻进我的脑子里去似的。我靠着玻璃墙,身体紧紧地蜷成了一团,在我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滑倒在地上。可还是不行,那无形的细针仿佛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