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有事还找你。”
“咳,人生,”杨重吐着烟圈,眼望冷饮室的天花板,比划着说,“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就是踢足球,一大帮人跑来跑去,可能整场都踢不进去一个球,但还得玩命踢,因为观众在玩命地喝采、打气。人生就是跑来跑去,听别人叫好 。”“我发觉你特深沉。”刘美萍手托脸着迷地盯着杨重,连酸奶也忘了喝,“你是不是平时特爱思考?”“是。”杨重眼神儿空洞地说,“我平时特爱思考,特深沉。”“你是不是上过大学?”“唔,上过吧。”“怪不得,上过大学的人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也特爱思考?”“啊,我特爱瞎想,我特爱琢磨人。像我们这种职业吧,就是和人打交道的职业,每天都得和几千人说话,我就观察这几千人的特点。譬如说胖子吧,一般爱买大手绢,胖子鼻涕多嘛,瘦子就买小一点的。”“腺体分泌和体重有关系吗?”“当然有关系,世上万物谁和谁没关系?你和这个酸奶瓶要嚼起亲来没准还有点血缘关系呢,你先人死了,烧成骨灰,扬到地里,连土挖出来,烧成瓷器或者玻璃,装上酸奶,卖给你。”“这就是辩证法吧?比较朴素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只知道凡事都有个理儿,打个喷嚏不也有人写几十万字的论文,得了博士。”“有这么回事,这论文我们上学时传阅过。人家不叫喷嚏,这是粗俗的叫法儿 ,人家叫”鼻粘膜受到刺激而起的一种猛烈带声的喷气现象“。”“你懂的真多。”“哪里,还是你懂得多。”“你懂的多。”“惭愧惭愧。”“谦虚谦虚。”“咱们别争了,这样下去没个完,您爱才我心领。”“我真是诚心诚意夸你。我觉得跟你特说得来,特知音。”“别别,我这人经不住夸。”“你老这么一味地谦虚我要生气了,好像我夸你是害你似的。”“那就算我懂得多吧,其实我也觉得和你特谈得来特知音。”“我特愉快。”“我也特愉快。”
马青身心交瘁地回到公司办公室时,于观正被那汉子揪着脖领子在办公室里拖来拖去。
“你别这样,放开我,让人看见不体面。”“你就成全我吧,就扇两嘴巴,就两个。”“不行,我吃不住,我体质弱。”“你就让我干一件想干的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自个做过回主呢。”“别的事可以商量,这件事坚决不行。我正告你,如果你碰我一指头,我就和你拼了。”“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不顾别人,什么替人解难替人解闷儿,一触到自己就不干了。”汉子松开于观,哭了起来,“我真不幸,真不自由。”于观喘上来一口气,拉拉被揪皱的衣服,示意马青把手里的垒球棒放回门后。
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对汉子说:“别哭鼻子了,挂号费退给你,赶紧走吧。”汉子哭泣着,从马青手里接过两毛钱,紧紧攥着一路走出门。
“胡大,咱们干的这是什么倒霉差使。”门关上后,马青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于观的办公桌上,大声说。
“我每天挨家去让人骂,你又差点让人打了,就杨重享福,每天去大街上吊膀子,当代用券。我要和他对换工种,种田还得休耕呢。”“我们不是有君子协定在先,任人唯贤,因材施教。”于观仰在椅子靠背上疲倦地说,“你太温柔,让你去和别人的女人谈心,你每回都把临时帮工变成全面承包,我不能隔一天就让一个丈夫打上门一回。”“依你说,我只能永远挨女人不歇气儿地暴骂而得不到机会和她们交流了?”“别她们她们的,她,就一个,一个随便你怎么交流。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个一个打。有时你那种老少咸宜、兼容并蓄的气魄每个有正义感的人都感到气愤,那不道德……”“可杨重也不是宦官。”电话铃响了,于观边伸手去接边反驳:“可他懂得荟萃,去粗取精,而你总是囫囵吞枣。他有耐性,可以胡扯一天仍津津有味,你三分钟端不了簸箕便拔腿去找下一个……喂,找谁?”“就找你。”话筒传来嗡嗡的男声,“我是杨重,我坚持不住了,这女人缠得我受不了啦。”“我刚刚还夸你有耐性,会胡扯。”“你不知道这女人是个现代派,爱探讨人生的那种,我没词儿了,我记住的所有外国人名都说光了。”“对付现代派是我的强项。”马青在一边说。
于观瞪了他一眼,对话筒说:“跟她说尼采。”“尼采我不熟。而且我也不能再讪”砍“了,她已经把我引为第一知己,眼神已经不对了。”“那可不行,我们要对那个肛门科大夫负责,你要退。”“她不许我退,拼命架我。”“这样吧,我们马上就去救你,你先把话题往低级引,改变形象,让她认为 个粗俗的人。”“你们可快来,我都懵了,过去光听说不信,这下可尝到现代派的厉害了……她向我走来了,我得挂电话了。”“记住,用弗洛伊德过渡。”“快来,我坚持不了多一会儿。”马青嘻嘻笑着,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兴奋地在屋里转圈踱着步等立身收拾办公桌的于观。
“弗洛伊德我拿手,我就是弗洛伊德的中国传人。”“你是弗洛伊德病例的中国自动复印版。”于观绕过办公桌走出来,“我不许你趁机卖弄。”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中午,街上人群摩肩接踵,所有小餐馆、快餐店都挤满吃饭的人,有些没座的人还把饭菜端到街上站着吃。于观和马青费了半天劲儿,才在一家画着彩色广告的电影院门厅里的冷饮柜台旁找到杨重和女顾客。电影院刚散场,门厅里人挤人,所有人都在大声说话,嘈杂喧闹,他们挤到杨重身边 ,他也没发现。显然已经才尽,面对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手绢柜台组长显得精神恍惚。
“你一定特想和你妈妈结婚吧?”“不不,和我妈妈结婚的是我爸爸,我不可能在我爸爸和我妈结婚前先和我妈妈结婚,错不开。”“我不是说你和你妈结了婚,那不成体统,谁也不能和自己个的妈结婚,近亲 。我是说你想和你妈结婚可是结不成因为有你爸除非你爸被阉了但就是你爸被阉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有伦理道德所以你痛苦你看谁都看上只想和你妈结婚可是结不成因为有你爸怎么又说回来了我也说不明白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人家外国语录上说过你挑对像其实就是挑你妈。”“可我妈是独眼龙。”“他妈不是独眼龙他也不会想跟他妈结婚给自己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因为没等他把他爸阉了他爸就会先把你阉了因为他爸一顿吃八个馒头二斤猪头肉又在配种站工作阉猪阉了几万头都油了不用刀手一挤就是一对像挤丸子日本人都尊敬地叫他爸睾丸太郎。”马青斜刺里杀出来傍着刘美萍站下来露出微笑。
“这是我的同事,马青,这是我们经理于观。”杨重还了魂似地活跃起来,把不错眼珠地盯着刘美萍微笑的马青和刚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的于观介绍给刘美萍 ,“他们都是我老师,交大砍系即食面专业的高材生,中砍委委员。”“是么?可我很少跟三个人同时谈人生。”“没关系。”马青侧身挡住于观和杨重,“你主要和我谈就行了,有没谈透的地方再让他们俩补充。”“你别跟我这么近乎,我还不了解你呢。”“那个肛门科大夫是不是特像你爸爸,你说呢?”“你说的什么呀?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于观笑着转脸对杨重说:“你们就在这儿耗了一上午?没进去看电影?”“看了,《奥比多斯驴在行动》。”“外国片?”“哪儿呀,国产片,你不知道现在国产片都起洋名儿?”“对,我也觉得特空虚,结婚特没劲。”马青拿腔拿调地说,“找来找去不是找着自己爹就是找着自己妈。哪像人家外国,谁跟谁都能睡觉,人家也方便,都有房子,你自个有房子吗?”于观和杨重一起笑起来,杨重掏出烟递给于观一支,两个人头凑在一起点火。
“……我就特钦佩人家外国女的,怎么睡也不拧着男的胳膊去商店买这买那……我没被人拧过,杨重老被人拧,脱臼好几回了。”马青扭过头眨着眼儿笑着问杨重:“是不是杨重?”杨重磕磕烟灰笑着说:“你就拿我开心吧。”“咱们走吧杨重。”刘美萍伸着脖子从马青头后露出脸。
“再坐会儿再坐会儿。”杨重说。
“你甭老拉我们哥儿们走,你我已经接管了,今儿下午杨重还有别的约会。”“是么杨重?”“是。”杨重点点头,对刘美萍笑笑,“身不由己。”“你就踏踏实实跟我聊着吧,我想和你说的话多着呢。”“你没正经的,要不你请我吃饭去吧,我这儿坐着听你说都听饿了。”“要是咱俩单独约会我肯定请你吃,这会儿我是办公呢,要请你吃饭得请示我们经理。经理,我能请美萍吃顿便饭么?”“可以,不过得你自个掏腰包。”“毁我?”马青回头对刘美萍说,“要不我请你玩碰碰车得了,那也贵着呢,不过特好玩,玩完你就不饿了。”“不去,我见车就晕。”“去吧去吧,那不是一般的车,你玩回试试,保你上去就不爱下来。你们俩也动动。”马青硬把刘美萍从座位上拉起来,搀着,招呼在一旁乐的于观和杨重。
一行人出了电影院,穿街来到街口一家游乐场。刘美萍立刻被花花绿绿的游乐设施吸引了,马青去售票房买了四张碰碰车票,手护着嘴对于观和杨重:“过会儿咱哥仨一起撞她,撞晕了算。”碰碰车场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三个男人忍着笑进场各选了一辆车坐进去,马青还扬着嗓子教也往车里坐的刘美萍:“等一通电你就胡撞一气。”管理员接通了碰碰车的电源,四辆车立刻发疯似地打起转儿,四散驶开,接着纷纷掉头回来,接二连三地猛撞在一起。刘美萍没玩过碰碰车,根本不能得心 手地操纵、规避,瞪眼瞧那三位从不同方向向自己冲来束手无策,被撞得连连从座位上蹦起来。碰碰车在急剧旋转,高速滑行,三个男人咧着嘴大笑,一次又一次驱车冲撞刘美萍,只见四辆车隆隆吼叫着叠错在一堆,刘美萍不时飞在半空中。
一场玩完,刘美萍已是脸色苍白,又气又惊,她腿软软地从车上爬下来,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还行吧?”马青跑过来假惺惺地说,“人家外国人就爱玩这个,刺激。”“还行。”刘美萍硬撑着说,随即话里带了哭腔,“可我们明水从没让我不吃饭就从事剧烈运动。”“那你快找你们明水去吧,他一定也想你了。”马青拥着刘美萍脚不沾地一阵风地往街上走,刘美萍挣扎着扭过头冲刚出碰碰车场的杨重喊:“再见。”
丁小鲁和林蓓坐在无轨电车里由南向北通过街口,从车窗看到于观和两个人站在路边眉飞色舞地说话,电车经过他们身边时,她露脸喊了一声。
“有人叫你。”杨重对于观说。
于观回头往身后川流的人群张望:“哪儿呢?我好像也听见一声。”“过去了,前面电车里。”电车在街边车站停下,几乎下空了,又在顷刻间塞满,摇摇晃晃开走,满街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管他是谁呢,走吧。”三个人正要转身走,有人又在很近的地方叫了声于观。三人转过身,丁小鲁和她的女伴随着人流走到他们跟前。
“嘿,碰上你了,真是少见。”于观高兴地说。
“叫你都听不见。”丁小鲁对杨重马青点点头,笑着问于观,“干吗呢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