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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作戏了。我看不出室内布置是我所熟悉的哪一家,女人肩部露出的一角椅背似乎很班谰光滑有一定光泽,和暗处显示的墙壁的明暗度有相似的地方,疑为同一质地,我一时想不出在民用建筑中什么材料既可做墙又做家具——排除原本。我说过女人手部很明亮,姿态奇特,似双手交叉,细看却感受好象握着什么,可惜她衣服颜色太深使手中物件融为一体,不妨设想为一深颜色钱夹。不知为什么可能我身心浸满铜臭,我总觉得照片上的谈话与金钱有关。饭吃到下午已经吃了很长时间也没什么可吃了的,酒菜悉数告罄,大家都懒懒的神怠眼惺强撑着。那对新人收拾东西准备赶火车去,大家虚情假意地告别。我对李江云悄悄说让她“留一会儿”。她拒绝,说要去送那时傻瓜。我再三恳留她听也不听,于是我说:“我也去送他们。”
我们撂下一桌狼藉的杯盘碗筷出来,外面阳光很好。吴胖子迎着太阳眯着眼叼着烟和新娘不停地插科打浑,李江云帮着新郎检查要还的东西有没有遗漏。这时,刘会元捅我一下,示意我跟他走到一边去,我们稍微离开了那伙人,假装站在那儿吸烟。刘会元对我说:
“刚才人多,我不想他们听见。”他用夹烟的手指了指我装照片的口袋,“这个刘炎我见过,我想我可以帮你找找她。”“怎么你认识?”我闻言十分兴奋,“你知道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那倒不是。”刘会元说,“我既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住哪儿,但我认识的一个人大概知道,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在我的一个哥们儿那儿经常碰到这个女的。她好象和我那个哥们儿非常熟,似乎当时她就住在他那儿。我不敢肯定呵!详细内情我了解的也不多。我跟这女的也没说过几句话,我只是觉得她在那人家非常随便,东西搁在哪儿都知道;有时我们玩的比较晚,她还给我们做饭。”
“没关系。”我笑着说,她这辈子姘过多少男人我管不着,我只要能找着她证明这辈子有七天她是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这女的是个人物。“刘会元看着我说,”我对她印象还挺深,很风趣挺大方舞跳得好冰也滑得好还会几句外语。那会儿哭着喊着要奶我们那哥们儿,后来却没了动静。“
“你走不走?”李江云站在远处喊我,“要不你别去了。
“去去。”我对刘会元说,“回头我找你。”
去火车站的路上,无论是在车站间奔走还是地铁车厢里总是我和李江云在一起,同那一对隔着很远距离。就是到了火车站,那一对上了车,我和李江云也是只顾嘀嘀咕咕说话远远站在月台上就像跟他们不相干。我一再对李江云说:“你得包涵我。我主要是认为这种事太不可能加上当时不清醒,生怕把假当真闹出笑话,所以宁信其无不信其有。”李江云说:“你恐怕就把假当真了。我不知道你究竟得出了什么结论,我发觉你这人一向不明不白,两极摇摆,根本闹不清什么是有什么是无,要么全否定,要么全盘接受,而且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大大演义了一番后全部当事实接受下来,所以你总是遇到麻烦。”“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一旦受到挫折很难再蹈覆辙。”我说,“但你要知道我这人是很诚恳的。这不是我好心挽回你的面子,而是我在补救我的愚蠢。你别以为我是出于下意识或某种习惯性嗜好就坡下驴,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我当时清醒我也会那么做,由衰地乐意那么做,甚至更主动更奴颜婢膝。”“我相信。”李江云说,“只要我先做出某种表示,不管你处于什么状态,清醒不清醒,你总会自动做出反应,投其所好的反应,反之不是我。随便换个母的你也一样。我并不是对你这点有什么非议,你只不过和大多数男的一样,与其说是劣根不如说是天性。”“你看你根本就没懂我的意思。”“我懂了,我很懂了,你不要过多解释。你现在对自己很清醒,可是对我你还不清醒。你说的这一切是建立在你对我的一个错误的认识基础上,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的要求是什么。我从没希望我们之间建立如何亲密的关系。我不知道我怎么使你有了这种错误的领会。我相对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依然不清楚,我猜你把发生过的和根本没发生也完全不可能发生的全都混在一起了,你仍然是按照经验按通常这种事的惯例程序来把握你的态度。”“你是不是以为你是与从不同的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很平常,而一且你介入了就注定要赋于一些非凡的异乎寻常的色彩。”“我从来没这么认为过。”火车开了,那对新人从车窗里向我们招手。我们全没注意,直到站台变得空空荡荡了才往外走,仍然边走边说,完全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你太骄傲了,太喜欢自己了,这在大多数时候是一种美德,但有的时候就变成一种固执,令人生厌的固执。”
“你说的不对,我骄傲是一种秉赋并不是愿望也不是我喜欢表现的品质,我知道这很令人生厌,而且只会妨害自己。从内心讲,我是愿意表现谦卑的,甚至不惜显得做作而骄傲。即使使人有所感觉。也仅仅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并非我本意。我是很自尊很珍视自己,这也不是因为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而是出于仅仅不愿被别人无端地踩在脚下,你管这叫骄傲自珍我承认。”“你认为我们不平等吗?”
“我认为我们很平等。但平等不等于投桃报李,我总有我自己固守的东西,你也有你自己固守的东西,尽管你看上去或者说你极力给人一种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感觉,但你骨子里是极世故的,有自己不能为他人左右的一套。”
“我有吗?”我笑,“没有吧?我怎么觉得自己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人,”“你看你又不说实话了。”李江云说,“刚正经会儿又不正经了。我在希望你认真点,否则我们就开玩笑好啦。”
“好好我认真,我是绵里藏针,肚里容珠。”
“你是个自视颇高的人,这你不承认也不行,否则你为什么对自己的过去非要一事一人搞清楚,你完全可以在任人……”“不摘清楚是要杀头的,我的小阴。”
“这是一个借口,从你对这件事的关心和热衷程度看你,除了要搞清这件事证明你的无耦,更多的是想对自己心中有数。你那么慌,因为你突然不了解自己了,少了一块东西,你拼不出自己的形象了。我想如果你清楚你那段时间在干什么,哪怕干的是坏事,你也不会这么慌。再也没有比对自己有个透彻的了解更重要的事了,起码你可以知道自己下一步干什么怎么干,让别人决定去向是可怕的。”
“我看你就很了解我,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我怎么早没碰上你——我想你一定记日记。”
“记的,我不会因别人说了什么突然也怀疑起。”
“你这种人也比较可怕。”
李江云微笑,隔了很久后,第一次安详地微笑。“谈完了是吗,你不想再认真地谈思想了?好吧,就谈到这儿,我也累了。”“下面咱们谈点正经的。”我说。
“刚才咱们谈的不正经吗?”李江云说。
“正经,刚才谈的正经,我是说咱们现在谈点实际的。”我撑住地铁车厢门,让李江云先进然后跟进,“怎么样?比较绅士吧?”“噢,自己说出来就不好了。”李江云笑,“效果差多了。”
我也笑,抓住车厢摇晃的吊环:“我那个家眼下回不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警察就冲进来,你说过,让别人决定去向挺可怕,这个我同意,就算警察圣明,最后能搞个水落石出,咱们也不能把宝押在别人能力上,咱得自个决定命运——万一是我杀的呢。?咱们不就傻了?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别咱们咱们的。”李江云笑,“听着就象咱们是同谋似的。”“我反正是把人当成同谋了。”我说,“我被逮了也要咬你一口,说你日记都伪造的,杀人其实是你主使的,图财害命——你看着办吧。”“真无赖。”李江云笑,“我倒想看看凭别人胡说能把我怎么样——这个队伍谁当家?”
“这个队伍是你当家,可是皇军要当你的家,真的,我在你那儿卫阵了吧,没别的意思,就是躲躲,早晚咱还能交流交流思想,谈谈人生、世界。”
“饶了我吧。”李江云笑着闭闭眼“你还真不能在我那儿住,也没别的意思,不安全。你想我一个单身女人,左邻右舍还不盯贼似地盯着我?万一有人报告说我收留了一个流浪儿,我受连累倒是小事,岂不把你小命送了我多不忍。”
“听这话数你疼我。”我说,“我也不是没朋友,但老朋友家都不能去,太明,警察一逮一准没躲一样。”
“这样吧,”李江云说,:“我给你找个地方。我的一个女朋友自己有套单元,我给你说说,你可以在她那儿住几天。”
“我一般不爱住生人家。”
“你会很快跟刀熟起来的。”李江云笑着说,“她可一点不骄傲——对你脾气。”“咱们俩之间只当我是太监。”
我在家里收拾细软,李江云坐三边替我数着:“带上牙刷,带上洗脚布,带上擦脸油,围嘴呢?围嘴也得带上,宝宝。”
我笑着摘下那只灰色女皮包:“哥哥没什么准备,这个包送给你当见面礼,赶明儿再买新的。”
“李江云接过皮包翻着里面的东西笑着说:”宝宝真可怜,平时就用这些破烂儿过家家?“
“这都是你嫂子留下来的,当年你嫂子就是凭着这种劣势站备推倒的三座大山。”“特别睹物思人是吗?慢慢地,慢慢地给我痛说家史。”
这时,铃响了,我拿起电话“喂”了半天,俄顷,才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我:“你不是去美国了么?”
我楞了会儿方想起是谁,随口支吾道:“是去了又被驱逐回来了,移民局查出我有‘甲肝’。”
“既然你已回了国”,女人说,“一时半会儿也再出不去,我劝你还是去看看凌瑜。”
“明天吧,”我诚恳地说,“明天下午三点我去医院。”
“你明天下午去哪儿?”李江云用灰包里的口红在自己嘴唇上试色,问我。我放下电话,走到跟前看她:“哪儿也不去,傻某呢,我没空和她们罗嗦。”“你太坏了。”李江云把口红涂满嘴唇,照照镜子,又问我,“怎么样?”我呆呆地看着她,板起脸上下瞧,“我们现在是在梦里吗?”李江云挣开我的手,使劲擦去口红,笑着说:“我从来不涂这玩艺儿,我总觉得一个女人嘴唇鲜红欲滴非但不妩媚反而有几分狰狞。”
九
坦率地讲,我认为这完全是偶合,当我和李江云在阳光灿烂的小胡同里转来转去时,我只在和她不住嘴地献着殷勤,并没太注意正在往哪去,直到走进一条满是吵吵嚷嚷背着书包往家走的中学生的胡同,我才在人流中留神眼看位于那条胡同里的那所中学,接着我就看见了有着一组店铺的丁字路口。“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在一群群擦肩而过的中学生中大声问李江云。“去丰姗家呀。”李江云安详地微笑着说,“前面就到了。”
拐过丁字路口,我看到胡同尽头那个大院的位置上存在立着一排排高大的、一模一样的公寓楼,楼群的阴影投射在胡同内荫了半条街。我们走近楼群,阳光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