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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会到。大家开城布公。都是买卖人,谁也不想占谁的便宜,按规矩办,现钱现货,大家得利,你说呢?我也不是来敲诈你,也不是给警察当探子给你设圈套,只是正经八百想跟你谈桩生意。怎么样,谈不谈呢?”老家伙又端起茶杯吸吸溜喝茶。喝了一阵,放下茶杯,打烟。我敬了他一支,给他点上火。
“那么,”老家伙开了口,“你想要多少台?”
“先问一下,你是什么价?”
老家伙说了个数,我一听说不行。
“都是这个价啦。”“咱们别来这套行不行?都是明白人,大家痛快点。你价格合适,我多要你一些。”
老家伙又报了价,降了一些,我仍觉得高。
老家伙端起茶杯:“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落我要蚀本了。你说个价?”我说了个数,老家伙一听直摆手,“不谈了,我们不要谈了。哪有这个价,有这个价我买你的。”
我把价提到一个整数,老家伙扔是摇手。
“怎么着?”“不谈了!”老家伙斩打截铁,“你找别人买去吧。”
“嘿,老东西。”我站起来,“不谈了?我让你进得来出不去你信不信?”老家伙面无惧色,嘿嘿怪笑:“我们这是做买卖吗?我又是不小孩子,你也不要虚张声势。”
“妈的老流氓!我虚张声势?我也不是不了解你,不就是六○年饿跑的乡下佬吗,番薯屎还没拉干净,装什么大哼。我一个电话就能叫公安抓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香港是干吗的,香港警方知道你被抓了,会高兴得拍贺电。一句话,你想不想要你的护照了?”如果说我前面的确是在虚张声势,老家伙听着毫不为其所动,这最后一句却击中了要害。尽管老家伙仍面无表情,但我肯定,他搞不清我是什么来头了,起码他要猜猜。一般说,上了年纪的人,权衡某件事的利弊时,是会慎重斟酌每种哪怕是很微小的可能,他们没有精力冒险。
果然,老东西虽说嘴没软,话里已经透出转圜的意思。
“你不要唬人,我是不吃唬的。我对国内的情形有一些了解,我相信你不是普通人,但要搞我,也没那么容易,我也是认识一些人的。再说,做买卖也没有强买强卖的。”
“那好,”我不再恫吓老头,接着他最后那句话说,“咱们再互相让点步,你尺寸上可以小一点,我价钱上给你凑个整。”
我和老家伙又诗价还价一番,最后达成妥协。由于每台价格比我原来设想的最低价格还要低一些,老家伙提出交货只能在那地更靠南的沿海城市,我也一口答应了。我们约定了具体的交货地眯,时间定为后天起的连续三天内。
“听着,”老家伙伸了只干瘦的手指说,“如果我不能及时拿回我的护照,我便不能履约。”
“放心,老先生,我保证你最迟后天拿到护照。当然,你也不别心疼那几个罚金,就当为‘四化’做贡献吧。”
我心里有底,警察只要罚了款,会很快发还护照的。
我穿过酒店大厅时迎面看到姓马的胖警察和小个子警察从自动门进来,连忙隐在几个胖胖高大、香气扑鼻的外国妇女身后,低头装作浏览柜台里的烟酒化妆品。两个警察行色匆匆没看到我,从我身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消逝在电梯间。我拔脚出了酒店,叫过来一辆计程车,让司机开到陵园。中处,我坐在疾驶的轿车后座想,我这是玩玄呢。警察兄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象秃鹫一样敏感,哪儿死尸腐肉,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会凭直觉扑下来。
计程车到了陵园附近一个街角,我付了钱下来,步行走进陵园大门。天下起小雨,陵园内的松柏草坪一片浓缘,玉兰树在雨中静静开放着硕大雪白的花朵,树荫下的长椅都打湿了,渺无人迹。我找了一圈,没发现张燕生们,身上已经潮了,便沿着漫长宽阔的台阶走向山坡上的纪念雕像。这里组用巨大粗糙的花岗是凿砍的剑拔弩张的人物群像。半个世纪前,这个城市曾发生过一次震惊中外的武装起义,许多外国革命者的血和中国共产党员、工农群众的血流在了一起。中学时,就我从课本中了解了这次著名的起义。即使此时此地,我在为理想献身的烈士英魂面前不由肃然起敬。望着那些无声地呐喊着搏战着的巨人们,我一阵阵发呆,竟忘了来此何干,直到一个人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才猛醒过来。倏转身,李白玲笑嘻嘻站在我面前。
“你没带警察来吧?”“……”“你怎么啦?”“燕生他们呢?”“他们先走了,留我在这等你。大家看你那么长时间没来,都怕你出事。没出事吧?你怎么这样?”
“没有,我冷,穿太少。”
“我们到那边亭里避一避。我也没带伞,这雨下得突然。”
“没关系,走吧。”这时我已镇定下来,冷汗开始浸出。我们沿着是阶缓步下行。雨下得密了衣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可我仍不想走快。宽大的台阶层层叠叠,象个巨大的搓板,两旁友伟磅溥的雪松簇拥着这能贯全山的台阶,使这台阶象是帝王宫殿庄严的御道,我这个湿透了的瘪三和旁边同样湿透了的身份暖昧的女人走在上面真是不伦不类。长达百年此伏彼起的革命战争给我们国家到处留下了这样葬着成千上万英灵的陵园,时至今日,只有孩子才来在清明来献花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白玲突然说。
“你知道屁。”“我爷爷就是在那次起义中牺牲的,后来我的叔叔伯伯又陆续牺牲几个。”“有毛主席牺牲的人多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白玲平静地说,“每次我来这儿,和你同样难受,虽然我也知道这没意思。”
“可是我什么也没想。要说难受,只是被雨浇得难受,想赶快找个地方地点热乎的吃的喝的或者‘喇’你一道。”
李白玲望着我,我狞笑看望着别处。
我们出了陵园大门,在街对面一间面食店吃了云吞面和炒粉。李白玲特地为我要了碟烧鹅,我不客气地一扫而光。她没怎么吃,只是抽着烟隔桌凝视我。我想装作视若无睹,终于按捺不住,生气地对她说:“你老看着我干吗,真他妈讨厌!我吃饭不喜欢别人盯着,就象旁边坐着个要饭的。”
李白玲把眼睛移开,默默地把烟掐灭,叫来服务员付帐。
“这儿还会碟子。”我把炒粉盒下面盖着的烧鹅碟抽出来示意服务员。我们出了面食店,仍没怎么说话。李白玲叫住一辆雨中驶来的空计程车,叫司机开到她的小屋坐落的那条街。
到了李白玲的小屋。我发现屋里没人:“燕生他们呢?”
李白玲没有回答,只是蹲下拉开立柜下面的大抽屉,翻出几件干净衣服扔到床上:“把湿衣服换下来,要在该感冒了。”“就湿着吧,我怎么能穿你的女式衣服。”
“什么妇式不女式,你看看那些衣服,男女都能穿。换吧,你不是湿得难受吗?”“你转过去。”她转过身。可我刚把湿衣服脱下来,她又转过来,上来一把抱住我。我感到她屏住呼吸,象一人没有生命的人。
“干吗?”我推她惟不动,“象什么样子。”
好哭了,哭得象个纯洁的少女。我毫无怜悯。
“其实用不着这样,我现在的确没兴趣,付交感神经低迷,改日吧。”她抬起湿淋淋的脸,眼里充满憎恨,一把推开我,返身找出几件自己的干衣服,毫不掩饰地边换边恶狠狠地看我。我也把床上的干衣服一件件穿上,牛仔裤瘦了点,我提拉链时要收紧肚子。我把衬衫塞进裤子,对她说:“别怒气冲冲的,我不是圣人你知道,我是怕交叉感染。”
谁要见过熊猫发怒,那就是她当时的那副表情:“你用不着侮辱我,拿我发泄。算我傻、贱,以为谁都需要我。”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睛,她一甩头,擦得一干干净。“走吧,去找你的哥儿们。”我走过去,抚她的肩膀,她啪地打开我的手。
“别蹶子呀,跟你说句知心话听吗?”
“去你妈的吗!”“直的,其实我对你一点恶感都没有。”
她转过身,抬起眼看我,愤怒一下都化成委屈、自怜。
“我只不过有点吃醋。你想你昨天对我那种样子,简直是气我。”“真的吗?”她走上臆来拥住我,破涕为笑,“你还会吃醋,这我可没想到。”“不但会吃,还吃得很厉害。”
她真正眉开眼笑了:“燕生是在你之间和我好的。他提出要求,我无法拒绝,但我并不喜欢他,他脚有臭。”
“爱我吗?”我在她耳边问。
“说实话?”“当然说实话。”“不,这还谈不上,但我喜欢你。”
“我记得你昨天可没说喜欢我,你说的是‘阉了我’。喜欢我什么?”喜欢你的忧郁,说不上来的那股劲儿。“
“我忧郁?”我有点吃惊,“我最恨忧郁的人。我才不忧郁,你的趣味就象是女学生。”
“你怎么能知道你在虽人眼里什么形象。”
“我希望我在别人眼里是个快快活活、没心没肺的人。”
“你做不到,”她大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你别以为你挺了解我。”我心中升腾起一种被人洞悉内心秘密怒火,“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艺儿,用不着别人告诉我。”“好好我不说了。”她笑笑搂紧我,间在和角,“你不是凡人”我也笑笑,装作很陶醉,心却象扔在马路中间的罐头盒,被驰的汽车正确性一下压扁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今天上午的事发愁?”
我们坐在一辆计程车里,驶向李白玲新为我们安排的近郊的一个部队大院内的招待所。
我意绪迷茫,腔体空旷,几乎没听见她的絮絮低语。“你是不是在为今天上午的事发愁?”
“呃,是的。”我看她一眼,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还要不要我帮忙了?”
“什么?”“彩电呀,还要不要我帮你买了?”
“你肯帮忙那太好了。”“你是给老邱买?”
“嗯,是的,你见到他了?”“我不喜欢那个人,一脸蛮相,透着没文化。”
“我发觉你很会看人。”我从恍惚状态摆脱出来,注意起李白玲的话,“老蒋是你先看出不对头的——你很老练。”
“女人对男人是否可靠,有一种直觉。这是每个我这中年龄的女人都具备的本领,与你说的老练不是一回事。”李白玲迅速转移话题,“你本买多少彩电?”
“你现在能立刻着找着吗?”
“立刻可不行,我还得去找人问,又不是一台两台,总要天工夫才行。”“那算了,不用你找了,我已经了,后天就可以提货,价钱也公道。”……“我转脸看李白玲,她愣愣地看着我。
“你怎么啦?”“没什么,”她迅即恢复了安详,速度之快犹如摘下一个面具又戴上另一个面具。“你已经有了太好了——哪晨搞的?”
“你别了,你能不能帮我搞辆小汽车?”
“不行!”李白玲一口回绝。
张燕生正和招待所年轻的女军医调笑,老邱坐在一边抽烟,见我进来就阴沉盯着我。我没理他,径自走清秀的女军医,问她这儿往边境要电话好不好要。她说通过军区总机转还算快。我问她哪儿有电话,她说我要打的话过会儿她带我去她家打。李白玲问我还有没有其它事,她想回公司瞄一眼。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