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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伶牙俐齿的,招人嫌。这孩子越长越像王家人儿了。”
慧芳白女儿一眼:“除了贫嘴还会什么?”
小芳笑嘻嘻地端起饭碗:“该我会的没一样不会的。”
慧芳也被气笑了:“那你就悬了。”
刘大妈往小芳碗里挟菜:“走了个燕子,又补上个你,怎么机灵劲儿都给了你们这些小的了呢?你妈小时候可不像你,没嘴葫芦似的成天不吭一声,我说一百句也应不出个一句半句的。”“那您多闷得慌呵姥姥。”
门铃响,小芳跳起来去开门。笑吟吟地转脸说:“姥姥,我妈来了。”王亚茹拎着一网兜荔枝和两个菠萝进来。
刘慧芳忙站起来:“大姐,一块吃吧。”
老太太张罗着去拿碗筷。
亚茹道:“大妈,别忙了,我吃过了。”
刘大妈:“真吃过了?别跟大妈客气。”
“到您这儿我还用客气么?”亚茹把一兜热带水果给大妈。“开个会,也来不及买别的,给您带了点水果。”
“唉哟,多贵呀。”“不贵,在当地买价格还能接受。你们吃你们的”亚茹在一边坐下。“小芳,最近功课怎么样?你们该学解析几何了吧?”
“刚开始讲。”小芳道。
“好理解么?”“没觉太难。”“现在这些孩子,就是不知道谦虚。”慧芳道。
亚茹一笑:“聪明的孩子总是自信,先别得意,到时候要看你的考试成绩的。慧芳,腿怎么样?没什么异常吧?”
“还好,就是站久了,走长了特别酸。”
“那不要紧。你是癔病性瘫痪,神经组织没有损伤,只是坐时间长了,肌肉有些萎缩,你可以找个沙袋练练跑步,增强一些腿部肌肉力量。”晚上,王亚茹和刘慧芳在她的房间内交谈。亚茹喝着一无所作为滚烫的茶,嘴里发出轻微的吸溜声。
“小芳最近还听话吧?”她问慧芳。
“还算听话,就是变得爱和大人顶嘴。现在跟她说话真得格外留神,一点错儿都不能出。”
亚茹微笑:“到青春期了,自个有主意了。没发现她和男孩子有什么过多来往吧?”
慧芳道:“那倒没有。放了学就一帮女孩子凑在一起,嘁嘁喳喳,今天崇拜这个明天崇拜那个,现尔今红的那些歌星,讨人都让她们崇拜遍了第二谁说现在是个没有偶像的时代?”
“远远地、不着边儿地迷个谁也就罢了,别当真和身边的谁……”“那咱们小芳绝对不会。我试探过她,她还瞧不上她们班的那些男同学,这丫头心高着呢。”
“现在这些孩子和咱们那时候真不一样。”
“可不,咱们上学那时候多纯呀,就知道听党的话,做毛主席的好孩子。现在这些孩子可好,没他们不知道的。大姐,你说这和街上那些黄色书刊泛滥有关系吧?”
“那倒未必,还是现在的孩子营养好了。我们小时候吃什么?他们现在吃什么?噢,对了,说起这个,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碰见合适的主儿?沪生也挺关心的。”
慧芳笑:“又有他什么事?”
亚茹也笑:“他这个关心是完全无私的,你别误会。你老悬着,岂不等于总在提醒他——你有罗?”
慧芳笑:“我可没这么想,你叫他也别老自个折磨自个。”
“你是没这么想,可别人都这么看。你不知道他单位的那些老太太,差不点说他是流氓了。”
“那你呢大姐,你和罗冈可是没什么理由不合到一起去的吧?”“是没理由,可婚姻是因为理由充分就一定要结合的么?我这也就是跟你私下说,我根本不爱他,爱不起来,别看我们当初死去活来的时我试过,不行,找不着那感觉了。那又何必?又不是不结婚就过不下去,我现在不是挺好?噢,你可别学我,你还年轻,性格又好,你可别耽误一辈子,大家也不答应呵。”小芳轻轻推开门,叫:“妈,您出来一下。”
亚茹:“叫哪个妈呢?”“叫你呢。”慧芳道,“她现在跟我说话就叫‘喂’。”
堂厅里,王亚茹对小芳说:“那可不行,我不能随便给人开假条,有病看病。我从来不给人走后门,你这不是让我破坏原则么?”慧芳坐在沙发内低头织毛衣,神态若有所思。织着织着,她停下来,叹了口气。亚茹进来,笑道:“别没精打采的,我看见好的会给你留心的,你也该积极点才是。”
“我这个条件谁能看得上我?身体又不好,也没个正经工作。”“又提条件,你怎么忘了你最重要的条件?”亚茹颇带感情地望着慧芳,“你还漂亮。”
六
清晨,慧芳穿着运动衣,腿上绑着沙袋,在小公园内绕着一片树林跑步时树林内挂着不少鸟笼子,鸟声啁啾。不少老人,妇女在树林内打拳,练气功。俄而,有吊嗓者的高腔颤悠悠,飘袅袅地从树林中传出:“呵——呵——”
由于大气污染,远方灰蒙蒙的天际,太阳的光泽十分乌黯,像颗弄脏了的草莓。天地间却已十分明朗,树丛、花卉、儿童的衣裳颜色鲜艳。慧芳已经跑了几圈了,气喘吁吁,汗珠盈盈,脸色喷红,使她和过去那个面带忧戚凄惋哀怨的形像迥然想异。
这时,夏顺开迈着矫腱的步态迎面跑来。他的强壮身态把那身白运动衣塞得满满的,一跑动起来,全身各组肌肉群不停抖擞,可说是曲线毕露。这是个堪令人欣赏,赞叹的运动员形像。“嘿,慧芳,怎么在这儿碰见你了?”他边嚷边仍不停地跑。“我还说怎么碰见你了呢。”慧芳看到一个熟人,也很高兴,声音里带着喜悦。“我就住在这旁边的楼里。”夏顺开马不停蹄,从慧芳身边一掠而过。“我也住在……”慧芳说了半句就不说了,因为夏顺开已经没了踪影。她慢慢跑到树林一侧的河边,夏顺开再次出现在她前方。他仍然在不减速地奔跑,经过慧芳面前,笑叫了一声:“巧啊!”再次消逝在她身后的树丛。
慧芳已经累得坚持不住了,便停下来,两手叉腰慢慢往前走。夏顺开又一次跑着经过她面前:“接着跑呵!”
慧芳笑道:跑不动了。“
慧芳在小树林边的凉亭内坐下,看着夏顺开一次又一次地飞跑着从她面前经过,越跑越带劲儿,似乎汆不疲倦。似乎脚上安装了弹簧。无端地,他的活力和冲劲儿感染了慧芳,使她变得兴致勃勃。她朝夏顺开大叫:
“你怎么跟牲口似的?”
夏顺开真的像匹刚犁完地的牲口,热气腾腾,鼻息咻咻地来到慧芳身边,他身上浓烈的汗味儿使慧芳闻上去莫名感到一阵骚动和心痒,但是感觉舒服。
她有意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扇扇风:“真冲鼻子。”
“你每天早晨都来跑步么?”夏顺开问。
“第一次。”慧芳道,又啧叹:“你可真能跑。”
“我说怎么没见过你呢。”
“你每天都来跑?”“也不是,我常年在外,这次回来休假。这房子也是我们单位刚分的我,过去没家都。”
“怪不得,我们也是刚搬来没多久。”
“什么时候到我家玩去呀?我就住那楼,三门五层。又住街坊了。”“行呵,我家就在你家后面那楼,有空儿过来。”
“嗬,腿上还绑着沙袋呢。”夏顺开弯腰用手捏了捏慧芳腿上的沙袋。“要拿奥林匹克冠军呵?”
“不是,我前一阵腿出了点毛病,肌肉萎缩,医嘱让我加强锻炼。”“怎么搞的?”夏顺开诧怪地盯着慧芳,皱皱眉头,“你这些年怎么过得这么惨?不该呀。”
慧芳掉开眼睛,她受不了夏顺开眼中的那份真诚,嘴还硬:“怎么惨了?我觉得我过得挺好。”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别的同学都说了。”
“说什么了?他们说我什么了?”慧芳关心地问。
“甭管说什么了,你这样一看就是混得不怎么地还用人说?”“讨厌!有些人就是爱没事议论别人。我混得好坏碍着他们什么了?”“关心你。”“不用人关心。”“你呀,嗯,我太了解你了。”
“你了解我什么?”“强努!甭管怎么着非强撑着,假装特坚强什么都经得住。其实呢?女得跟铁打似的才算好样儿的?也不知你妈怎么教育的你——你以为这是优点呐?”
“你少说我妈!”“我就要说,赶明儿见了她我还要当面批评她。把个闺女培养成这样还以为自己的福气呢,怎么!就为听别人两句夸,打算立牌坊呵?”“别胡说八道呵。”慧芳拂然变色。“你怎么还是这么爱胡说八道?”夏顺开坦然道:“我不怕你生气,你生气我也得说。你以为别人都爱戴你呢?老实说,我头一见你,就觉得你特可怜!”
“我不用别人爱戴也不用别人可怜!”慧芳气急败坏,拔腿便走。“瞧见没有,瞧见没有,”夏顺开指着慧芳笑道,“这就叫强努!听不得一点批评建议。”
七
“你不要再讲了,事儿可以替你办,但是非必须分清。”
夏顺开一本正经地对女儿和刘小芳讲:
“我这么做是极端错误的,是助长你自由散漫,无故旷课的行为,下不为例——假条上怎么写?”
他坐下来,拿起一枝笔和一本便条笺。
“您就写我今天头疼,不舒服,请半天假。”夏小雨说。
“不好,骗不过去,一听就是假的,而且老师还会向你要医生假条。”“那就说,我姥姥来看我了,从外地来。”
“也不好,理由不充分。这么写吧,就说我病了,高烧四十度,需要你在家照看。对,我写的时候手还应该颤抖,字写得歪一些。”小芳对小雨说:“你爸爸太可爱了。不像我那俩妈,一个比一个正经。”夏顺开忙道:“小芳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就算我把你害了。我这么干是很没原则的,应该受到谴责的。正确的是你妈的态度。应该正经点。我是太不正经了。”
“您别害怕呀夏叔叔。”小芳笑。
“当然要怕,这是耽误下一代呀。”夏顺开十分严肃,控诉女儿:“这可都是你逼得我犯错误。”
夏小雨笑,接过假条揣兜里:“最后一次。”
夏顺开嘟嘟哝哝地抱怨:“多少个最后一次了?我的晚节是毁在你手里了。”又叮嘱:“假条开了,功课不许耽误,误了功课那以后可什么都没有了。”小雨笑道:“保证不会。”
“瘕竹的诗有什么好的,把你们迷成这样?我用脚趾头也能写出比这好的。”
八
慧芳正在屋里生闷气,听到外面门铃作接着听到刘大妈和夏顺开说话。“您找谁呀”?“这是刘慧芳家么?”“是呵,您是哪位?”慧芳忙坐起来,理理鬓发,朝镜子看了一眼自己,这时,夏顺开已经笑嘻嘻地欣帘进来了。
“干嘛呐,沈努西?”慧芳愣了一下,接着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少给我起外号。”“这是谁呀?”刘大妈在一边纳闷问慧芳。
“就是过去咱胡同那个‘顺子’‘顺子’的,跟我同学。他妈姓黄,您老说惹不起那家。”
“噢,就是那带坏孩子头儿。”刘大妈拍掌大笑,“顺子,长这么体面了,难怪大妈不敢认。”
夏顺开笑道:“大妈,又给您添堵来了。您老身子骨可好?”
“好好。”刘大妈见着老街坊,十二分地高兴。“想起来了,你那会儿可真没少招我生气,我们家房都叫你踩塌过,现在不那么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