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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德又一阵大笑,走过去把门拉开。
门外突然又出奇地安静,大海、帆船都不见了,只有漫天飞雪。
但是,那一群海盗还站在门口,对着他们笑。
信文已经预感到有点儿不对,他恶狠狠地看着凯德。
凯德笑道:“这些海盗,是我们公司的职员改扮的!大海、荒岛什么的,倒是我的新发明——是全息全景摄像,再加上立体音响。以后放个电影什么的,一定很刺激。”“独腿杰克船长”跳过来,对信文笑道,“我演技还可以吧?”那个独眼年轻人抹去眼罩,笑眯眯地耍弄着大折刀。
信文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凯德忍不住又笑起来,说:“怎么样?大吃一惊吧?这才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呢!”他又对众“海盗”说:“大家回去吧!明天放你们一天假!”
众人哄然道:“谢谢老板!”
凯德关好大门,笑着把信文拉到壁炉边,说:“这辈子我第一次听到你求我,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吧?”
信文也笑笑,猛地挥出一拳,把凯德打得躺在沙发上。
凯德笑道:“好硬的拳头!这才是你想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吧?”
他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喝了一口,突然捂着嘴大叫:“哎哟!烫死我啦!”
信文奇怪地问:“什么?”
凯德直着眼晴,张大了嘴,瞪着手中的一个白瓷茶杯。
他全身颤抖,说:“是他……他是存在的!四维的人是有的!”
信文说:“你又想干什么?”
凯德急切地把杯子举起,喘不过气似地说:“这个杯子!你记得这个杯子吗?——上星期我来这儿,你沏了一杯茶。我说我死也不喝茶,就放在桌上了。然后,杯子就失踪了!整个屋子里部找不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信文也睁大了眼,说:“难道……它是从一星期前直接跳到了今天?”他把杯子抢过来。的确,是这个白瓷杯,茶水也是他亲手沏的‘雨前’,而且还是滚烫的呢。
这杯茶跨越过一星期的时间,出现在今夜的桌子上。
凯德颤声说:“是他!是他在注意我们,他在向我们证实他的存在。”
他站起来,向着天花板说:“真的是你吗?是真的吗?”
信文说:“你在和谁说话?”
凯德急促地小声说:“当然是那个四维的人!”他又对天花板说道:“求求你了!如果你在看着我们,就请你再做点什么——显示点儿奇迹!满足我这个可怜的小三维人吧!”
信文低声道:“你疯了?不同宇宙中的人是不能沟通的。”
凯德说:“他能!他能让我们看到一些迹象……”
话音未落,两个人一齐瞪大了眼睛。
——凯德看到,在自己的正前方不到半米,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背对他站着。而信文却看到,自己前方也站着一个人。
凯德毛骨悚然,颤抖地说:“这个人好象很热悉……请你转过身来!”
信文说:“他不会转过身来的。这是我们自己的背部!——这不是你的什么全息镊像吧?”
凯德低声道:“绝对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儿?而且,我看不到你啦……我也看不见自己了!”
信文说:“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你说过,一个四维人可以弯曲三度空间,好象我们折纸一样。现在,他把这个屋子里的一部分空间扭弯了,光线转了个圈子,我们的目光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脑勺!”
凯德伸手去抓后脑勺,但是在那里——在他平时习惯抓的地方,竟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在他前面那个人,也正在以古怪的动作空抓着什么。
信文说:“我再来证实一下:在这个弯曲的空间里,如果你想看到我的正面,我必须背对你站着——”他试探着移动了几次。
在凯德眼前,那个背转身子的人,忽然被另一个人的正面挡住了。
“天哪!”凯德叫道,“正是你!信文!”
信文说:“现在我也看到你的脸了,可是我们永远看不到自己的正面。”
凯德激动得全身发抖,说:“我怎么能同你握手呢?”
信文说:“这得练习一下。你向前伸手,我也向前伸手——虽然我们是背对背站着,但是弯曲的空间可以让我们握手。”
凯德向前伸手,对面信文也伸出手,两个人握住了。
信文说:“我们还有一个有趣的游戏:现在,我们俩背贴背……”
两个人的后背已经紧贴在一起,在常识中,他们互相应该看不到了。但现在,他们都在前方看到了对方的正面——两人后脑相贴,却又脸对着脸。
“我可以摸自己的后背吗?”凯德问。
信文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向前伸手。”他和凯德分开,站到旁边。
凯德向着前方自己的“背影”伸出手——摸到了!在摸到的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手触摸。
他说:“我要疯啦!这不是做梦吧?”狠狠地一拧,——他痛得跳起来,后背火辣辣地疼。
“在这个空间里,方向与我们常识是相反的。”信文长叹着说,“没想到我能有这种奇妙的经验。这还不是极度弯曲的空间,在那种空间里,你除了自己的后脑勺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你的身体会象一只布口袋那样被翻转过来。”
奇迹在瞬间消失了,空间又恢复原状。
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仍是激动不已。
凯德说:“他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肯定在观察我们。 ”
忽然,里面的书房中响起了脚步声。信文和凯德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随着脚步声的移近,他们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那声音一直响到客厅门口,一位白发老人站在那儿,惊诧地看着他们两个。
信文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接着双腿一软,又坐回沙发里。他叫道:“爸爸!”
老人后退一步,揉揉眼睛,迟疑地问:“你……你是谁?我在哪儿?”
信文已是热泪盈眶。他知道“那个人”正在使他的梦想实现!“他”把爸爸从过去带到了这里。
他大声说:“爸爸!是我,我是信文呀!”他重新起来,飞快地扑过去,把老人抱住。
老头子叫道:“信文?信文只有十九岁呀!你到底是谁!这儿是什么地方?”
信文不由分说,把老人拖到沙发边,按他坐下。自己跪在他膝旁,说:“爸爸,你一定得信!这是奇迹。是有人……是有人把您带到未来了。您摸摸我……长大了的我!我是您儿子!”
老人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说:“这么看……确实很象。”
信文把袖子卷起,让他看手臂上的一块疤,说:“您看这儿!我小时烧水烫的疤。还有这儿……”他低下头。
老人摸着信文脑后的一个凹处——那是他十岁时从房顶摔下来留的痕迹。
老人不由得不信了,他捏着儿子的手说:“你以前常常提起的‘时间旅行’?”
信文说:“对!差不多。”
他伏在老人膝上,凝视着他,说:“爸爸,我……我终于又看见您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责备自己,没有作一个好儿子。”
老人抚摸着信文的脸,左端详,右端详,舒心地笑着,说:“唉!真象,真象啊!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壮……你多大了?”
信文说:“三十七岁。”
老人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笑着说:“你大了,倒变乖啦。以前我好象没有这么抱过你呢。”
信文眼睛湿润了,他说:“爸爸,对不起……是我不懂事,让您伤心了。”
老人说:“唉!我也太严了一些……我也不会表达感情,咱们爷俩儿倒是一样啊。你不怪我?”
信文说:“不!爸爸,我一直想说:我爱你,我崇敬你!你是我的好父亲!”
老人面带笑容,看着儿子。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明亮和温柔,他低下白发苍苍的头颅,和信文的头靠在一起,粗厚的手掌拍着信文的肩膀。
“听到这句话,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可遗憾呢?”他说。
信文觉得,自己好象又变成了十岁的孩子。他现在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宽厚的爱意。
父亲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儿,使他心酸。他搂着父亲宽宽的后背,轻轻地说:“爸爸,爸爸……您真的老啦!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老人用手掌擦擦眼角,笑道:“能看见你长得这么壮实,我老了又有什么关系?”这时,他才有余暇看一眼凯德,说:“这位是谁?”
信文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凯德。”
凯德欠身说:“您好!我能见到您,很荣幸!”
老人说:“我谢谢你照顾信文。他好象有点儿孤僻,其实他是很重感情的。”
凯德笑道:“我当然知道!”
信文倏地跳起来,说:“对了,爸爸,我给你看一些东西!”他把自己所获的奖章,以及刊有他获奖消息的报纸、杂志都找出来,捧到父亲面前。
他说:“爸爸,我想让您知道,您儿子成了一位科学家。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您看,如果没有您养育教导,就没有这些荣誉。”
老人久久地抚摸那些奖章,还有刊登儿子照片的杂志,仔细地读那些报道。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次又一次绽开笑容。泪水慢慢模糊了他的目光,他说:“这么多啊!我回去说给邻居听,他们可不信……好小子!”
信文说:“这些,请您都带回去。这都是您的!”
老人捧着奖章,擦了擦眼睛,长长舒了口气,说:“我太高兴了!我为你自豪……”他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温和地笑道:“放心啦!你长得这么健壮,又有这样的成就,还有这么好的朋友……”他看一眼凯德,凯德向他躬身示意。老人又说:“我的儿子从来没有这样可爱过……不对!其实,你一直是很可爱的。”
信文笑道:“谢谢你,爸爸!”
老人忽然消失了。
信文还伏在沙发边,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之情。
凯德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才是圣诞夜。我真替你高兴!”
信文揉着眼睛说:“我感谢那个人!”
忽听凯德失声大叫:“爱丽!”
信文回过头,看见一个金发姑娘站在屋里,正吃惊地望着凯德。她说:“凯德!我这是在哪儿?”
凯德竟然惊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信文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推了凯德一把,小声说:“轮到你了!”
凯德突然挥拳大喊了一声,哈哈狂笑,笑得泪水迸流。 爱丽走近他,说:“凯德,凯德!你怎么了?”
凯德猛地搂住爱丽,搂得那么紧,以致她尖叫了一声。
凯德流着泪说:“我再也不让你走了!爱丽!你不要走,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爱丽又惊又喜,她抱住凯德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
“你终于说了,我没有白等!”她吻了凯德一下。
凯德说:“我很懦弱……我……我比你大很多,我怕……”
爱丽用手按住他的嘴,说:“我不在乎。你这个傻瓜……”
她把手移开,把嘴唇凑了过去。
信文背转了身,心想:“外国人确实比较大胆……”他忽然记起什么,从沙发上,找到了刚才凯德递给他的那个皮夹子,打开:
还是那张发黄的旧剪报,只不过标题变了:著名女摄影家爱丽·琼斯神秘失踪!
信文把剪报递给凯德:“打扰一下——瞧瞧这个。”
爱丽问:“你是谁?”
凯德说:“信文是我的好朋友。”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