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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亚凑近小苗耳畔,面容专注而认真:
‘你会好起来吧?你会一直都这么坚强吧?答应我,千万、千万都别再伤害自己了。’
明明知道自怜的话语可以挽留他的脚步,小苗还是以无声的唇语应承,别无选择:
“我答应。”
他俯下身,深深亲吻她的唇。小苗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也有这么悲伤的吻,让刻骨铭心的爱情在体内疯狂地窜流撞击,她的每一颗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疼痛欲裂。
‘你相信吗?我对你的思念,在我们分开之前…就已经无止无尽地开始了。’
这是再真切不过的实话,她相信,诚然相信的。
‘先生!请你改明儿再过来吧!方小姐打针的时间到了。’
护士在催促,尽管有小良义气阻拦,玺亚还是放开了小苗紧握的手,退后一步:
‘我不走不行了,明天…再来看你吧!’
而这是…再甜美不过的谎言。
她在软绵绵的枕头上侧着螓首,牢牢恋住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像只巴望主人的忠狗。护士调度针筒所喷出的药水洒落在金橘色的空气里,她身体的某个部份也随之飘零,升华。
玺亚走出光圈的那一刻,阳光不再,病房不再,她的视野独独存留那个宽挺的、颀长的、看似出去一会儿会再回来的背影,还有白花花…看不清的明天。
第十二章
至今而后,玺亚再度从小苗的生命中消失了,从没出现在医院,更甭提北京的胡同、巷弄。宋琳的行踪也成了谜,在圣约翰学院上了几天课之后,便办休学手续,从此袅无音信。
他们是回到金先生的身边?或是离开他了?也许又接了新任务,换上新面貌、新名字,出现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但不管如何,方家人已经渐渐遗忘这回事,只有婳姨在大家沉默的时候会信口念一念。
小苗康复得很快,出院在即。
‘哎哟!这什么鬼天气,闷死人了。’
外头急转直下地乌云密布,空气中膨胀着闷湿水汽,小良梳了髻,露出雪白无瑕的颈子,却也忍不住香汗淋漓,坐在病床上的小苗偶而抬头看她用手绢不停擦脸,又低头专注在手中画笔扫过的痕迹,她的沉静令小良嫉妒地心烦。
‘干嘛呀?开始帮那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作画啦?’
‘别那么骂他嘛!他也是…有他的苦衷啊!’
‘哼!有苦衷是我们才对!咱们都不计前嫌原谅那小子了,他竟然又一走了之。’
‘要玺亚留下来,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啊!’
如果留下,他所要面对的不只是方家人,还有他背负的罪恶感,盈盈绕绕。
悻悻然撇撇嘴,小良转而观望灰色的阴天:‘雨啊…要下不下的,净闷人。’
小苗没应她,埋首振笔疾画,画纸上窸窸窣窣,没让其它事干扰她一发不可收拾的灵感,直到整片天突然亮了起来,姐妹俩才心有余悸地搜寻闪电划过的光痕,空中徒留蕴酿的隆隆雷声,渐行渐远。
小良不经心瞥见那搁下的画板,抗议地叫起来:
‘咦?喂─!这是什么啊?’
原来小苗画的不是玺亚,而是云笙和小良,背景是诊疗室的一隅,她当下就认出来了,那是几分钟前去做产检的时候。
‘你太失礼了吧!谁让你随便把人家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画下来的呀?’
小苗含冤莫白。小良的小腹,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那些许的隆突。但小良很在意自己的身材走样,近乎歇斯底里。
‘方才我出去散步,正好瞧见你和姐夫嘛!你们在一起的感觉好极了,你自个儿瞧瞧。’
她是孕妇头上三把火,凑在一块儿怎么会有什么好感觉嘛!
小良起初拗着不看,后来才心动了,将疑怯的视线在画面上缓缓游移。
她坐着聆听医生建议,云笙站在身后,手安抚似搭着她的肩,两人脸上都有着相同的神情;担心而期待,这样天作之合的默契昭然可见。
‘哈!有我在嘛!感觉哪能不好呢?’
小良心情转变得快,当下意气风发地摆出骄傲姿态,小苗还在为画作补上最后几笔,一面说:
‘姐姐你看,姐夫的表情真棒,虽然眼睛是看着医生,可他的手、他的心思都摆在你身上,虽然平时很温柔,这时候呢…姐夫的温柔就变成双倍了,一份给你,一份给孩子,他给的呵护也跟着延展扩大,可以密密罩着你,好让你一路平安……’
还没说完,她的话及画板就被小良一股作气地打下来,嘟高嘴,显然小良不高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夫姐夫的……难道这么美的画面都是靠他?难道我和他之间的和平相处也全是他的功劳啰?’
‘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顿顿,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确认地笑笑:‘是这个意思没错。’
‘很抱歉!那么你可弄错了。说到什么温柔、呵护啊…我可不会输他一分一毫的!’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嘛!
‘云笙或许是体贴、窝心,但那有什么了不起呀?他有胆子说“爱”吗?没有!’不知怎的,小良鼻子翘得老高,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比较心理敦促着:‘他压根儿都和那种肉麻兮兮的话扯不上关系,可我呢?我方小良爱他比他爱我可不只要多双倍,说十倍恐怕都嫌少啰!’
‘你在得意什么啊…?’竟然比得那么认真:‘跟小孩子一样。’
这时候,闪电又来了,天,泛起一片银白的光,又瞬间黯淡,小良掩着耳朵准备要避开下一秒的雷声,谁知外头净是闪电连连,却不听一声夏雷。
小苗狐疑地看向门口,门外有说话声,好像是婳姨的。
‘你为什么不进去哪?活像面壁思过的孩子呢!’
小良慢慢放下手,怔怔望着云笙呆立不动,只手搔着后脑勺,厚厚的眼镜片下窜升起一抹红,看得出来他是尴尬至极,是一个想进来又进不来的人。
‘你…’小良刚放下的双手马上又掩住自己烫热的面颊,叫道:‘讨厌!你都听见了吗?’
‘什么事呀?’婳姨发现这对夫妻同时面临一样的窘境,虽不知道原因,但看着看着,她也觉得颇有趣的:‘你们净红着脸,是不是也该让医生诊治诊治啊?’
‘他们才没什么大毛病,’小苗微微一笑:‘多多练习说,多多练习听,习惯就行了。’
臭小苗,还不都是你随便画了那张图的关系,绝交!
小良‘哼’地一声站起来,将椅子重重摆回原处,宣示她俩姐妹的恩断义绝。
婳姨拿了一只草织的大袋篮过来,准备收拾小苗住院期间的的衣物,云笙原想过来问候她一声的,现下犹豫一会儿,又逃跑似地掉头离开,碰巧生闷气的小良也要走人,两人不吭一声就在门口杵着,耐不住性子的梁夫人先打破沉默,带了些吞吐。
‘刚刚…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嗯。’
‘一字不漏…?’
‘是啊…’
悄悄抬起眼,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已脸不红、气不喘了,而云笙双颊上的红热却不知何时才能消退,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兴奋悸动,这样的梁先生,‘可爱’真是最好的形容词了!
置在背后的双手迟疑地娑动一下,然后飞快,她踮高脚在他脸上烙下一吻,乍时让云笙极力维持的镇定滨临溃堤。
‘我…我…去…替小良…不,替小苗办出院…出院手续。’
目送他踉跄启步,朝医护室不稳地走,小良亮丽的嘴角不由得挑起一丝傲然笑意。无法否认,她就是欺负这个老实人,然而好歹在这一刻,在他们的爱情较量中,她领先一步了。
‘呵……你说,他们感情是不是愈来愈好了?’
婳姨笑容满面地叠着衣服,原来她也看见了小良的惊人之举。
小苗颔首为应,让视线继续停留在那个甜蜜的门口,慢慢地,她的微笑平息下来,悄然间落寞与惆怅却上心头。怎么办…?她又沦陷在深长的相思里了………
‘小苗,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没拿?’
婳姨拎着两大袋预备离开,小苗则伫立在病房中央,漫无目的巡视了一回,不竟意让窗外翻滚的云潮浩入了眼帘。
侧着螓首,望见风雨欲来之势的闪电不时划亮天际,还有隐隐雷声开始隆隆作响,由天的东边滑至西边,彷彿,彷彿是谁的脚步踩着云朵接近了。
收信人:宋昱先生。地址:天堂。
宋医生: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十一封信,好一阵子没提笔写信了,因为前阵子一股脑栽进折腾人的忙碌里。
先是出庭作证,你知道的,那是你们所致力的私购舰艇弊案,我还是去了,如果这案子没了结,你所做的一切都付诸流水,想想,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所以我去了。当我看到那一班将军被绳之以法的时候,心情真的痛快,不是爱国心使然,而是令你和玺亚割舍人最重要的‘身份’…那些坏人,已经不能再让你们疲于奔命。后来,我看了报纸,看到程家的照片,当时他们一家子正被士兵押解出来,我也见到纤纤,她的表情是我从没看过的空洞,好像没有灵魂住在她削瘦的身体里了。说实话,当我知道破坏画展的人是她时,我不由得对她产生憎恨的感觉,但,报纸上的照片把我那些可怕的情绪一并消除了,我不知道纤纤是不是该被原谅,而我对她而言…是否亦是满手罪恶?不管怎样,我决定找个日子去看她,或许结果不能像期待中的完美,至少这回由我主动,重新跟她交朋友。
再说到画展的事,我在美术馆里顺利举办了一个礼拜的画展,虽然那些赞美的风评不值得一提,但我实在骄傲,真希望你也能看看,那幅悬挂在大厅的,我和玺亚的画像。画里是我们家的油桐花树,那一年,玺亚为了救“红酒”而爬到树上去,我站在下头看,不知心里紧张的是哀叫不停的小猫,还是差点掉下来的玺亚。会场来的人很多,我已经尽力在找了,还是找不着任何相像的背影,或许,玺亚已经乔装成一个我不认识陌生人,将我每一幅画都看遍,我知道他会来,他也一定会来,只是没让我喊出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定要跟你提,前些天我接到一封明信片,那是叫‘王林’的人寄的邀请函,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个在美国掘起的诗人新秀,年轻女性,取了‘王林’这么男性化的名字。我想,我猜,这位大诗人该不会是我们的宋琳吧!推理之下,她将‘琳’字拆成了‘王林’,还邀请我们一家到美国参加她的发表会,我打算下个月就到美国去一探究竟,你,医生,一定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北京的天气从炎热的夏季,到了凉爽的秋天,偶尔,我看着枫红的道路会想起你,想起宋琳,因为我们还不曾一起渡过秋季和冬季。明天爸爸从上海回来,我们要去野餐,我已经准备画纸、画笔,到时候以枫红树海为景,那个野餐里有我、有你、有宋琳、有玺亚、有纤纤、还有我们一家人,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境,明天就要将它画出来了。我完成它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小苗 笔。
秋天的北京,天高云淡,十月下旬霜降之后,枫树林与黄栌林转红,层层叠叠的丹红,如火如荼,瑰若红霞。
‘妈妈,你看!风筝飞上去了!它飞了!’
家颢兴奋地尖叫,风筝飞到哪儿,他就跑到哪儿,对于懒洋洋的“红酒”不再有兴趣,与方老爷聊到一半的婳姨举目观看透明的丝线直窜云宵,稳稳牵引着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