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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与这两股气势相抗。
死亡,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的。不惧死亡是因为没有足够让人惧怕的震撼力,而凌风与李玄霸所爆发出的气势足以产生这种效果。
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沉寂,就连呼吸声也压抑得微不可闻。
浩瀚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凌风与李玄霸。
厚实的云层没有溜走,诡异地在院落上空外围环成一周,雷电风雨只在他处肆虐,只有两人头顶映着那孤寂的弦月与数点凄星,好似这里是一片独立的空间,一如一幅唯美的风景画,抑或外面才是虚无的幻象。
忽然,李玄霸笑了。
他有他笑的理由,这一招,是他略胜了半筹,因为他逼退了凌风,而他没有退上半步。当然,这是如果不算上他直浸岩层的双脚与四周凹陷成丈许深巨坑的地表的话。
凌风的身影安静地出现在三百步外,青衣上片尘不染,滴雨不沾。这段距离对他们这个级数的高手来说转瞬可至。他的眉目低垂,嘴角带着一丝未逝的血迹,与李玄霸从容潇洒的形象相比,略有些狼狈。
然而,他的表情仍是那般平淡,波澜不惊,好像世间没有什么可以使他忧烦一般,眼前这场对决的胜负,两个人的生死,都不过是过眼即忘的浮云。
“明宗越,你的至强一击也不过如此。今天你输定了!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李玄霸见笑了半晌对方也没有反应,不由开口说道。
凌风沉默,身形不动如山,更像是一尊石像。他的脚下是被翻滚上来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并不好闻。
李玄霸当然不会蠢的以为凌风死了,因为凌风的思感仍在,无论千军万马,还是千山万水,都无法阻断这无形又无处不在的精神交感。他清楚感知得到,凌风体表的温度无限降低,口鼻呼吸断绝,但体内蕴藏着洪潮般涌动的战意与生机,浩然而无休止扩散的气势正不断收缩,气机紧紧锁定他,随时可以发出雷霆般的一击!
李玄霸眼中射出锐利如刀的寒芒,继续说道:“像我们这个层次的高手,均有自己坚持的道。而你没有!”
“天人之道,岂是你这毛头小子可以理解的!”凌风开口了,不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你无非就会些毁灭杀戮的小道,粗通点驾驭元气的法门,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李玄霸愕然,他发动言语攻势不成,居然还给反蚀一把,把他鄙视的够呛。不过确是实情,他到现在仍想不明白这厮怎么会突然像换个人似的,武功强横地连他也不得小觑。
可他怎肯示弱,道:“你释道魔三家兼修,看似了不起,可又有哪一门能练到最高境界?就凭你也配追求天道?”
凌风不再言语,冷眼相看。
李玄霸忽然岔开话题道:“前年(大业十一年),突厥率骑数十万围困雁门关,后来不过月余围解,你猜为什么?”
他这副作派,颇有些吹嘘自己的意味,倒使得气氛稍为缓和,不再剑拔弩张,如与朋友聊天般悠然自若。当然,两人都不会真正放松,精神气势仍在不住起伏波动中。
凌风眉头微皱,目光闪烁,“这个与你有关?”
真相当然不会是如传言所说各路勤王军及时赶到,抑或李二世民应募从军后巧施惑敌之计,迫使始毕见势不妙,无奈退兵。李玄霸还不至于如此无聊。
李玄霸避而不答,道:“当年我诈死之后,一人一剑西入草原,横行无忌,时人赠我个绰号,名为恶魔。”
他的神色平静,语气淡然,但可想而知在强者如云的草原能冠以这个绰号,那该是造成了怎样的杀戮。
“以战养战,实是提升实力的不二法门。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我费力击败了毕玄的大弟子颜回风后,护短的毕玄终于出现,我不幸败了,而且很惨,险些把命丧掉。”
李玄霸说起这桩糗事,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丢脸之处。以他的年纪,能在盛怒的毕玄手底下逃生,该是何等的能耐,传之江湖,定是轰动的大事,而中原武林没有过一点风声。
凌风一对虎目亮了起来,插口道:“当时正是突厥大军叩关之时,毕玄既是突厥的武尊,这又是标志突厥再次崛起的战役,他没有不到场的理由。而最终他没有现身,说明他已在你的手底下受了不轻的伤势。”
以大宗师变态的身体强度与恢复速度,李玄霸在那时就有如此赫赫战果,当真厉害。而正因如此,突厥后来的退兵就顺理成章了。
李玄霸的意思很明确,无非自吹自擂,表明自己很牛叉,而且这是两年前的陈年往事,现在的他已与毕玄同级,手底下功夫孰强孰弱,还是两说。这当然旨在打击凌风的信心。
他诈死数年,默默无闻地潜心修炼,在大隋没有留下任何名声,江湖上许多人早已把他给忘却,心中定有很强的倾诉愿望。想来这也是他废话的一个缘由。
另外从李玄霸的话中透露出一点,刚好可以解答一件令凌风极为困惑的事情。
跋锋寒的武功并不怎么样,跟他已经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了。可是在几年前这家伙居然能把颜回风宰掉,大摇大摆地逃到中原,借磨炼武道为名避难,真是匪夷所思。
颜回风怎么说也是毕玄的大弟子,以大宗师收徒的严格程度,手底总该有上两把刷子,就算达不到师父的高度,有个入微级别或者宗师巅峰也是情理之中,可他就不声不响地挂在了一个不入流的小马贼跋锋寒的手里……
现在看来,老颜应该是给老跋极为侥幸地捡了便宜,虽说,也因此惹下了天大的祸端。
想来,毕玄也知道这小子那丁点的本事,所以没有怎么震怒,亲自来个千里追杀,只是派弟子拓跋玉与淳于薇率十八骑南下追捕,算是给老跋极大的面子了。不然,跋锋寒哪有不断突破的机会?
李玄霸道:“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体内到底发生了怎样奇异的事情,但你决不可能胜过我。你可知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你说。”凌风不咸不淡地道。
“剑意。”李玄霸嘴角吐出两个字,眼里闪烁着莫测精芒。
“剑意?”凌风怔住,不由皱起了眉头,隐隐料到了什么。
“不错。”李玄霸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当今三大宗师,哪个突破时能引动这可怕的异象来?若非我炼化了你师父独孤求败遗留的剑意,怎会有今天的成就?以我本来的资质,要想达到这个层次,只怕还得三两年光景。”
凌风浑身巨震,独孤求败破碎前曾言,在他们初遇时的江南某处,有为他留下的东西。想不到会是剑意!
地仙的剑意,那该是何等的强大!何况是独孤求败与向雨田巅峰对决时的剑意!怪不得李玄霸初至大宗师,就能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不过,这原属于自己的东西,居然给人抢走,而且还用来对付自己,世事可真够讽刺。这种郁闷的感觉非当事人是绝难真正体会的。
同时,他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独孤求败一剑劈断山脉,被好事者誉为天下第一高手,在独孤阀的暗中宣传下有不少人甚至知道他就是其传人,但来大兴后仍有这么多人敢寻他晦气。
李玄霸能得到地仙剑意,当然在江南停留过不短的时间。以他的功力,要知道独孤求败破碎而去的消息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以你的修为,要想彻底炼化剑意,只怕还不够吧?我若所料不差,最初你释放的那股杀气,便是剑意的一部分。当时你若再能坚持片刻,早将我的性命取走,哪还有后面这档子事?”凌风略一思索,就想明前因后果,只是想不通这家伙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话,像个八婆似的。
李玄霸不由露出讥讽的笑意,道:“明宗越啊明宗越,我透露给你这么多消息,你还不明白么?”
凌风再度沉默。
不是他哑口无言,也不是他努力思考对方话中的含义,而是他已经感到空间里骤然陡增的血腥气,还有狂暴的邪气,死气!
这时他看到一把剑,一把突然出现在李玄霸手中的剑,剑未出鞘,可已让人感到咄咄逼人的寒意。
“此剑是我采七海寒铁精英,花费七天七夜锻造而成,吹毛断发,无坚不摧,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剑名天罚!”
天罚!苍生有罪,代天罚之!这是怎样的气魄与霸道!
李玄霸握着剑柄,整个身体与剑身仿佛融于一体,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人剑合一!
看他自信又略带张狂的神情,可知这是他的压箱底手段,如今被迫得提前使出。
风起,云动,飙起猎猎的肃杀之意,虽是夏初,却仿似严冬忽至。
月移,星晃,在这夜中显得无比清冷。
然而,剑更冷。
凌风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顿时绷紧,知道李玄霸还有话,静待他说下去。
“你一定很奇怪,我既得了地仙剑意,为何还要执着这凡尘中的剑道。”李玄霸手中有剑,剑仍在鞘,剑气并非从剑上发出,他的人远比剑更锋锐,更凌厉。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凌风面容宁洽,没有半分惧意,盯着他道:“这把剑,里面不仅仅有超过十万人的怨念,血气,还有我师父的剑意。因为以你的武功境界,根本无法完全消化这剑意,所以只有将剑意融入剑中,以人御剑,人剑通灵,自然要简单许多。”
李玄霸没有再说话。
话已尽。
他说话的目的就是逼凌风想起最初那股杀气的可怕,使他精神恍惚,丧失斗志。
可惜,他失败了。
凌风就像换了个人,武功强的可怕,心志也坚毅的可怕。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的颓然,沮丧,彷徨,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均与他无关。
“他真的有信心抵挡地仙的剑意么?”李玄霸心中不禁揣测,却没有个肯定的答案。
他的心已乱,今夜的凌风已经带给他无限的“惊喜”。或许,这是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不过,他显然并不期待这所谓的奇迹。
两人目光相遇,如同剑锋相击,空中立时激起一团嘶嘶的电火,像鬼火一样在风中飘忽不定,却不熄灭。
他们均没有动,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更强,更可怕。
暗云倏地低垂,翻滚不定,如涛涌浪翻,又如潮涨潮落,更像一个潜伏多年的巨兽,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电光集束,如一道巨大的光柱,张牙舞爪,电光的尖端错杂相缠,如古树之根,但色彩之明亮更让人心颤神摇。
它试图将大口合住,可是像给无形的力量卡住了喉咙,怎也合不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四合院更像是一个天井,一个真正合格的天井,井口窄小,井深足有数十里,接连九天。不过井侧闪烁着火焰一样的光彩,如一抹凄艳的霞光,瑰丽而奇异。
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李玄霸的剑已出鞘,为这黑夜带来些许的光明,比那星、那月的微弱光华更加璀璨。
继而,雷声大作,电光闪耀。暗云翻滚,如给煮沸一般,接着,如同瀑布飞泻,刷地向地面冲来。
李玄霸飞身而起,一跃至六丈高下,长剑划破长空,风声如雷,雷助风势,剑带起的寒流,冰寒彻骨,令远近数里的人群全都不由得浑身颤抖,身体接近崩溃的边缘。
剑气笼罩方圆十丈,剑势开阖,每个人心内都泛起一片惨烈的感觉,便如千军万马对垒沙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剑尖突然向头上虚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