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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不过,我认为法律条文并没有赋予你下令拘留可能处于危险境地的儿童的权力。”
“雷吉,亲爱的,条文是我写的。我可以签署命令拘留任何有少年犯罪行为的孩子。”
“根据福尔特里格和芬克的说法,马克犯了什么罪?”
哈里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巾,擤了擤鼻子。他又朝她笑笑。“他不能保持沉默,雷吉。如果他了解什么情况,就必须告诉他们。这你是知道的。”
“你这是在假设他知道什么。”
“我不作任何假设。请求书上有一些证据,这些证据部分是有事实根据的,部分是假设。我想所有的请求书都是这样。你不这样认为吗?不举行听证会,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
“斯利克·莫勒的谎言你相信多少?”
“一个字也不相信,雷吉,除非是在我的法庭上宣誓后讲的话。即便那样,我也只相信百分之十。”
长时间的沉默,法官在思考着是否要提出下一个问题。“雷吉,那孩子知道些什么情况?”
“你知道,这不属于法律管辖范畴,哈里。”
他笑笑,“这么说,他知道许多他不该知道的事啰。”
“你可以这么说。”
“雷吉,如果这对调查起关键作用,那他必须说出来。”
“他要是拒绝说,那会怎么样?”
“不知道,真要那样我们会有办法的。这孩子有多聪明?”
“非常聪明。破裂的家庭,没有父亲,做工的母亲,在街头长大。现在这种孩子多的是。昨天我和他五年级的老师谈过话,他的功课除数学以外全是优。他除了在街头很能干以外,其他方面也非常出色。”
“没有前科?”
“从来没有,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哈里。非常出色,真的。”
“你的当事人大多数都很出色,雷吉。”
“这一个有些特别。他被拘留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过错。”
“我希望他的律师能对他进行全面的劝导。听证会可能会变得非常棘手。”
“我的当事人大部分都得到过全面的劝导。”
“那当然。”
有人敲了敲门,玛西娅出现在门口。“你的当事人来了,雷吉。在第三证人室。”
“谢谢。”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回见,哈里。”
“好的。记住,我对那些不服从我的孩子是很严厉的。”
“这我知道。”
他坐在椅子里,仰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沮丧的表情。他被当作犯人已经有三个小时了,渐渐习惯了。他感到很安全。他没有遭到警察或同室犯人的殴打。
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光线极差。雷吉走进房间,搬过一把折叠椅,靠近他坐下。她已无数次在这种情形下来到这个房间,他对她笑笑,显然是感到了安慰。
“监狱里怎么样?”她问。
“他们还没给我吃饭呢。我们能控告他们吗?”
“也许吧。多琳怎么样?就是那个掌管钥匙的夫人。”
“十足的凶女人。你怎么认识她的?”
“那地方我已经去过无数次,马克。这是我的工作。她丈夫因抢劫银行被判了三十年徒刑。”
“太好了。我要是再见到她,就要问问她丈夫的事。我还要回到那儿去吗,雷吉?我想知道情况怎么样。”
“嗯,很简单。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在哈里·罗斯福法官的审讯室里举行听证会,可能要持续几个小时。政府律师和联邦调查局声称你掌握重要情况。我想,可以预料得到,他们会让法官逼你开口。”
“法官可以强迫我说话吗?”
雷吉慢慢地字斟句酌地说着。他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一个聪明的孩子,对街头打闹那一套非常熟悉。不过,她见过许多他这样的孩子,知道此刻他只不过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男孩。他也许会听她的话,也许不会。或许,他会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因此,她说话时必须格外小心。
“谁也不能强迫你开口。”
“那好。”
“不过,如果你不说的话,法官会把你重新关进那间小房间去。”
“再去坐牢?”
“是的。”
“我不明白。我又没他妈的做错什么事,就被关进了牢房。我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很简单。如果,注意我强调如果这两个字,如果罗斯福法官要求你回答某些问题,而如果你拒绝回答,那他就可以以你拒绝回答问题、不服从他而判你犯了藐视法庭罪,并将你拘留。我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以藐视法庭罪而被拘留。如果你是个成年人,拒绝回答法官的问题的话,那你就会以藐视法庭罪而被送进监狱。”
“但我是个孩子。”
“是的,但我认为如果你不回答问题的话,他不会放过你的。马克,现在你明白了吧,在这方面法律是毫不含糊的。一个对某一案件的调查起关键作用的情况有所了解的人不能因为自己受到某种威胁而拒不说话。换句话说,你不能因为担心会有某种不幸的事发生在你或你的家庭身上就保持沉默。”
“这真是愚蠢的法律。”
“我也并不完全赞同这种法律,不过这并不重要。这就是法律,没有例外,对孩子也一样。”
“那么说,我会因藐视法庭罪被关进监狱?”
“完全可能。”
“我们可以起诉法官吗?或是想些其他办法把我救出来?”
“不行。你不能起诉法官。罗斯福法官是一个非常善良而公正的人。”
“我恨不能马上见到他。”
“很快就会的。”
马克的脑子里在思考着这一切。椅子有节奏地向后朝墙上摇晃着,“我要在监狱里呆多久?”
“当然,假设你被送进监狱,也许一直要呆到你决定服从法官的命令为止。直到你开口说话。”
“那好。如果我不打算开口,那要在里面呆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马克。谁也不知道。”
又是长时间的沉寂。他已经在多琳监管的那个小房间里呆了三个小时,那地方还不算太坏。他在电影里见过监狱里的情景,歹徒们又打又闹,还用自制武器杀死告密者,看守折磨犯人。犯人相互殴打。好莱坞拍的这类电影最精彩。不过,这地方倒还不错。
他又想到了问题的另一方面,没有地方给家里打电话。斯韦一家现住在圣彼得慈善医院的943号病房。但是,一想到自己不在,里基和妈妈在那儿孤独地进行抗争,心中就难以忍受。“你和我妈妈谈过了吗?”他问道。
“没有,还没呢。听证会结束后我会找她谈的。”
“我为里基感到担心。”
“举行听证会时,你希望你妈妈也来吗?她应该在场。”
“不。她烦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你和我可以对付。”
她摸了摸他的膝盖,直想哭。有人敲门,她大声说,“稍等片刻。”
“法官已经准备好了。”门外回答道。
马克深深吸了口气,双眼盯着她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我可以引用第五条修正案吗?”
“不,那没用,马克。我已经想过了。他们问问题不是要控告你,他们的目的是要收集你可能掌握的情况。”
“我不明白。”
“这不怪你。认真听我说,马克,我解释给你听。他们想了解杰罗姆·克利福德死之前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们将问你一些有关他临自杀之前的非常具体的问题。他们将问你克利福德对你说了些博伊特参议员的什么情况,如果说了的话。你在回答中说到的任何情况都决不会把你牵连进博伊特谋杀案。明白吗?你与此毫无关系。而且,你与杰罗姆·克利福德的自杀也毫无关系。你没有犯法,懂吗?在任何一桩罪案或错事中你都不是嫌疑犯。你的回答不会使你受牵连的。因此,你不能寻求第五条修正案的保护。”她停顿片刻,注视着他。“明白吗?”
“不明白。如果我没做错什么事,警察干嘛要抓我,把我送进监狱?我干嘛要坐在这儿等着参加听证会?”
“你坐在这儿是因为他们认为你知道一些有价值的情况,是因为我跟你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义务协助执法官进行调查。”
“我还是要说,那是愚蠢的法律。”
“也许是吧。不过,今天我们无法改变它了。”
他朝前一晃,四条椅腿着了地。“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雷吉。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说我一无所知?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说,我和老罗米谈了些自杀、上天堂、进地狱之类的事?”
“说谎?”
“对啊。会有用的,你知道。除了罗米、我和你以外,谁也不知道真情,对不对?罗米,上帝保佑,不能说话了。”
“在法庭上不能说谎,马克。”她说这话时极其真诚恳切。为了找到回答这一必然问题的答案,她失去了好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问。她真恨不能说“对!就这样!马克,说谎!”
她的胃部感到了疼痛,手也有些发抖,但她强忍住。“我不允许你在法庭上撒谎。你将宣誓,因此必须讲真话。”
“这么说聘请你是个错误,不是吗?”
“我不这样认为。”
“肯定是。你在逼我讲出真情,而在这个案子中,讲出真情会要了我的命。如果你不在,我就会走进法庭,扯一通谎,我,我妈妈,还有里基就都没事了。”
“你要愿意,可以解聘我。法庭会重新给你指定一个律师。”
他站起来,走到最暗的那个角落,哭泣起来。她看见他的头耷拉下去,肩膀也垂下去。他用右手背捂住眼睛,大声抽泣起来。
尽管这种情形她已司空见惯,但看见一个惊恐不安,遭受折磨的孩子如此哭泣却使她难以忍受。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20
两个代理人护送他从一扇边门进入审讯室,以避开在大厅里游荡的那些好奇的人们。但是,斯利克·莫勒预料到了这一招。他在咫尺之遥,从报纸后面静观着这一切。
雷吉跟在她的当事人和代理人后面走了进去,克林特等在外面。快十二点一刻了,少年法庭里那丛林般的嘈杂声因用午餐而稍稍安静了一点。
马克以前在电视中从未见过这种形状和设计的审讯室。这么小!而且空空荡荡。没有旁听者坐的长凳或椅子。法官坐在两面旗帜之间的一个高高的台子后面,背后就是墙。屋子中央面对法官摆着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前已经坐了几位身穿黑袍的男子。法官右边有一张小桌子,一个不算年轻的女人在他进屋之前,一直在翻看着一叠文件,显得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一位漂亮的年轻姑娘坐在法官前面,面前摆着一台速记机。她身穿一条短裙,一双美腿格外引人注目。她至多不过十六岁,当他跟着雷吉走向他们的桌子时心中暗暗想道。这出戏中的最后一位演员是一名屁股上挂着手枪的法警。
马克坐了下来,心中非常清楚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他的两个代理人离开了房问。门关上后,法官义拿起卷宗翻看着。人们一直在等待着那少年和他的律师出现,现在人们又在等候法官了。审讯室礼仪的规矩必须严格遵守。
雷吉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个法律记事簿,开始记笔记。她一只手捏着一张纸巾,轻轻敷擦着眼睛。马克凝视着桌子,眼睛仍然潮潮的,但决心把眼泪咽回去,坚韧不拔地经受这次严峻考验。人们在观望。
“门锁上了吗?”终于,法官开口了,朝着法警的方向问道。
“锁了,先生。”
“很好。我已经看过请求书,现在开始审理本案。请记录,这孩子现在和辩护人在一起,孩子的监管人,他的母亲,今天早晨有人给她送去了一份请求书的副本和一张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