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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先生:“你不信?你想,金七娘子为什么死?恐怕也是被鬼魂沾了,眼见也得这病,不是病死,便是自己畏惧自尽。你还不信这事情的厉害?”
老夫妻正自说话,忽听门外有人道:“就是这里了。”
随即进来一人,一身粗布短打扮,大汗淋漓,气喘如牛,道:“鲁先生,我家叔叔打墙,不小心跌伤了腿,我背他来了,求你老看看。”
正文 34鬼杀
钱老太太的病,时好时坏。漫不经心地吃着些汤药、丸药,却说不出是管事还是不管事。佣人们都说,这病是想儿子想的,是心病,只要儿子一回来,立刻就会好的。钱老太太心里一定是想儿子的,嘴里却不念叨着想,越是这样憋闷着越有病。佣人们都这样说。
今天早上,钱老太太喝了半碗加人参的细米粥,半躺在大床上,精神很好地等待着什么。钱家的用度虽然非常的紧了,给老太太的人参,还是不敢减下来,钱浦吩咐过了,凡是可卖的东西,卖了就是,老太太的食物药品,断不可节省。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等的是什么。
因为昨夜,她唯一的儿子,钱逊,就是在外面做官,人家都尊称钱老爷的,已经回来了。深夜里外面人热闹地小声吵嚷,怕惊动了她,都不敢告诉,但是她老年人睡的轻,早已听见了,却不立刻就叫人喊他进来,而是由他去和妻子儿子说话,她知道今天一早,他一定会整整齐齐来给她磕头的。
所以她今天一早就精神很好地等。
钱浦从石头城陪着父亲回来,已经说了一路的话,如何得到消息,如何瞒了祖母,如何求人,如何变卖家产,如何走门路,以及谁帮忙,谁出力,等等许多杂事,均细细的说与他父亲。到得细柳镇,恰是深夜,叫仆妇轻轻的唤起母亲,不免相见垂泪,诉离别之情。早晨起来,便一同来见祖母。
只听仆妇低声的说一声:“老爷回来了,来见老太太。”
钱老太太喜的眉眼眯眯地笑,道:“快进来。”
钱逊夫妇及钱浦听的这话,知道老太太精神不错,中气十足,那心都放下了一半,忙掀了暖帘,进去,按规矩行礼。
钱老太太见儿子瘦了不少,甚是心疼,忙命坐在床前,钱夫人和钱浦,都一边站着。照例问过平安,说些杂事,半个时辰后,老太太对钱夫人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躺着罢。我有几句话,要和他爷俩说说。”
钱夫人知是逐客令,忙低头答应一个“是”,退后几步,转身出去走了。一边伺候的仆妇,也知趣退了。
这里钱逊父子彼此看看,心道老太太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了。
钱老太太侧耳听着,等钱夫人去的远了,方道:“你们商量去,挑个日子将你父亲的棺木,入土罢。”
钱逊父子又是彼此看看,齐问:“为何?”
钱老太太叹一口长而又长的气,道:“难道你还要他死后也不得安宁么!你且说,你在外面做官,得罪过多少人?”
钱逊:“娘休要听信别人的言语,我在外面做官、做事,都是规规矩矩,虽然也得罪人,却也都是替皇上家得罪的。”
钱老太太:“不是你得罪了人,人家怎么会偷偷的把你父亲尸首,都零割了呢?!”
钱逊大惊,想这等事情,除了那年被捉了的强盗的余党,还有谁做的出来?难为老太太有定力,隐瞒的无人知道。
钱逊:“娘说的是真的?我这就去灵堂看看。”
钱浦:“奶奶,您老说的是真的?怎么不和我说?”
钱老太太:“不必去看了,我早就叫人缝好了。”又对钱浦:“你这么年轻,怎么担当的起这样大事?我说给你,你还不闹得满镇子都知道。”
钱逊:“那么,就依娘的话,看个日子将这事办了罢。只是——”
钱老太太:“只是什么?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你要说家里没钱了罢?有钱富办,没钱穷办,反正是要办。再这么搁着,不是个事儿。”
钱浦忍不住:“奶奶怎么知道家里不富裕了。”
钱老太太:“说你年轻不懂事,你还不服气!家里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罢?”
钱逊:“叫娘操心了。浦儿年纪虽然小,懂的事情也是一天一天多了呢。”
钱浦又忍不住:“奶奶刚才说缝什么?”
钱老太太:“你不记得那个卖身葬夫的吴家的了么?”
钱浦:“是她?”
钱老太太诡秘地:“那个女人,是有鬼跟着的,所以敢做这事。放在别人,见死人都怕,哪里还敢去缝尸首?”
钱浦:“奶奶知道她有鬼跟着?那为什么还让她在咱家呆?”
钱老太太:“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家里没事,要请鬼都不来,家里出了事情,鬼就上门,赶都赶不走。那女人有鬼跟着,知道咱家出了事情,这个叫做鬼使神差。这女人的心术,也是不正,看她那样子,勾引男人的手段样样都会,一定是做过勾栏的。死在她手里的男人,一定不少。那死了的,都是她送给那恶鬼吃了的。”
钱浦:“奶奶说的好吓人,我知道咱家钱恩钱福,是因为赌钱喝酒,醉了打架,和人家结仇,才被害死的。”
钱老太太:“你少多嘴!你不要以为奶奶不出门,这镇子上的事情,就不知道,奶奶知道的事情,比你多着呢。我听说吴家的死的时候骂过毒誓,咒谁谁死,这不,镇子上都出了多少条人命了?还不是都死在那田大王庙柳树林子里?告诉你罢,以后记着!她骂那个誓,本身就是恶鬼下的圈套,圈定了那些个人,就跟做了记号一样,然后挨家挨户寻着记号,一个一个弄死去吃了。”
钱逊听见他母亲说出这等不经之谈,便向钱浦使眼色,叫他止住别问了,钱浦知趣住嘴,心里寻思找个什么话题岔开,钱老太太却兴致不减,续道:
“你知道那跟她的鬼都是什么鬼?个个都厉害着呢!她那手针线,和死了的苏三娘一个样子,怕不是苏三娘的鬼跟着?她满嘴谎话,说的身世出身,一点都不真,她这些古怪,都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她说要殉节寻死,也不是什么贞洁作为,只不过再骗一具棺材装死人肉供恶鬼吃罢了!”
钱浦心中苦笑,心想老年人真是不得了,竟然迷糊到如此地步!却又不敢笑出来,多亏想出来一个话题,可以引开这番乱说,便道:
“奶奶说,爷爷的棺木入土,要怎么选日子才好?”
正文 35说书
细柳镇三、六、九逢集。
细柳镇是方圆几十里数的着的大镇,摊贩们路远的头天晚上就赶到,用石灰划地为界,预备次日摆自己的摊子。细柳镇的柳树多,摊子就摆在柳树下,拉车的牲口,就拴在那柳树上。赶集的次数多了,摊贩们便都认识些熟人,人少时候谈谈,成了朋友的很多。
这天是逢九的集市。卖菜的老张,赶了一车蔬菜,早早的就奔细柳镇来,要照旧去寻那相孰的老李,一同摆摊叫卖。不料起的早,到的却迟:半路上车轴不好,收拾了大半时辰,到得集市上已经是红日高照。来了却不见老李代占的摊位。原来人们见他久久不来,以为今日不赶这集,早挤了他的位置。那老李费尽口舌,也不能奈何得了别人,此时见老张来到,顿时理直气壮,招呼几个年轻人挤位置给老张。
正吵嚷间,忽听那边一阵喧闹,不知何事,几个年轻人却早已欢叫:“说书的来了!”叫声“大叔大伯,帮看着摊子!”秤、砣一丢便跑了去。这老张笑道:“到底是年轻人心盛,看见说书的先生来了,生意也不做了!”老李也笑道:“这个说书的,说的真好呢!听人讲他专赶大集,只要一说起来,那人都里三层外三层,鸦雀无声的听呢!”
只见那说书的先生,坐了下来,举起一道蓝布幡,上面贴白纸的一个招贴,黑黑的写着几个大字,老张和老李都是不认识的。又听说书人几声咳嗽,围着的人们便静了。那先生拉起弦子,开口唱道:
“折戟沉傻铁没销,
须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原来那先生今日要说的是三国中草船借箭一回。先生见天色还早,便不说正书,道:“今日开讲三国,先要说一段无关三国的故事,唤做‘吴寡妇卖身葬夫,金七郎好心救人’。”
又拉了弦子,唱道:
“二八佳人下绣楼,
莲步柳腰巧梳头。
看了春光无限好,
想起夫婿觅封候。
……。。”
这里老张老李,听见那先生如此说法,都笑道:“咱们细柳镇上,就出过一回寡妇卖身的故事,不料被这先生编进书里去了!”老李道:“要不你先去听,我看着摊子?”老张笑道:“好!好!我先去听一会,然后是你去!”交待几句价钱,便走了去。
只见那先生乃是一个老人,手筋暴露,那弦子却拉的十分洪亮,吱吱呀呀好听的很。这段书,先说那吴氏夫人如何的尊贵,如何的好容貌,模样穿戴如何的好,然后说夫婿怎样的做官,怎样的又不做官,怎么穷了病死,没钱埋葬,这吴氏从贵夫人变做乞丐,只好卖身葬夫,多亏了一位公子唤做金七郎的,好心施舍棺材,吴氏如何感激,后来吴家儿子大了又是做官,怎么报答等等。这段书的好处,乃是可长可短,可增可删,全视听众多寡好恶而定。无非是劝善的意思,教人多多助人,积德行好。
老张听着无趣,环顾四周,只见那年轻人都津津有味,听到说那吴氏美貌多情之处,都艳羡的脸上露出来。老张知道那老李爱听三国,便回去换他来听。侧身挤出人群,忽听深深长长的一声叹息,看时是一个不认识的半老不老的老头子,嘴里喃喃的说着些话,像是评论那说的书一般。老张见不认识,也不理他,耳朵里却又听见有人招呼那老头子道:“原来钱老爷也来街上走走?”老张好奇,看看那老头子的长相穿着,也不像个老爷模样,便疑心自己听错了,径自走去看管蔬菜摊子。
日头渐升渐高,听书的人越来越多,那先生也早说完故事,开说正书。这里老张看着,那人群竟是黑压压的一片,男女老幼混杂,挤在一起,说书人洪亮的嗓门和弦子,竟被压住了,再听不清说唱的是什么,只众人哄然一声“好!”的时候,才晓得是说到精彩处了。老张见人都去听书,买菜的人少,便趁机取了水桶,去打些井水,饮他的牲口去了。
《空棺记》至此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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