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脑袋很乱,我什么都不知道。”郑翼拿着MP3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旁边一人道:“老易,这样好吗?”
易振国道:“让他独自一人冷静一下也好。是个人,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缺人手,要杀掉我们亲爱的步院长,郑翼必不可少。”
“要是他受不了,现在就随便拿把刀冲上楼去怎么办?岂不是……打草惊蛇?”
易振国摇头:“他不会。我看得出,他不会杀人。至少,”他重新拿起酒瓶,咂了口酒,“现在还不会。按之前的计划,我们现在还缺一个人。眼科那个,叫尹什么来着?”
旁边那人翻着笔记本:“尹鹏飞,尹大夫。东湖医院眼科主任。”
“左……应该是左。”
“这一个呢?”
“上……看不清,但是看得出是上下的。”
“零点五,”尹鹏飞收起指向E字表的标杆,“恢复得不错。术后一个星期就能到零点五的可不多,你很会保养自己嘛。”
“那是你能干,技术好。”对面的女子甜甜一笑。
尹鹏飞勉强笑了笑以示回应,没敢多看那女孩的眼睛。一个月前他主刀给这个女孩做了角膜移植手术,隔天拆线之后发现有出血点让他着实紧张了一阵。他不是紧张病人,角膜手术并不太难,难的是角膜难寻。尤其是这只角膜,对尹鹏飞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事实上角膜按照现在库存,平均每一千个需要移植角膜才能重建光明的人中,只有一个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一旦失败,意味着这一块珍贵的角膜资源就浪费了。另一方面,由于资源稀缺,自然物以稀为贵。虽然国家禁止器官买卖,但在黑市上一个角膜移植的排号依然可以值很多钱。但尹鹏飞知道面前这个女孩不用花钱,因为她是院长步尧亲自电话交代下来的。尹鹏飞不十分了解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了解。每次看到这个女人,他的心里都会像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捏着一样难受。他埋下头在一个有病人情况的表上写了几个字,随即签上自己的名字。末了,他扫了一眼病人简历一栏,上面有娟秀的两个小字:林琴;年龄:21。
林琴道:“尹大夫,你似乎不太喜欢见我。”
尹鹏飞抬头,对面林琴的美艳容貌映入他的视线。她今天略施粉黛,头发慵懒地盘在后面,露出光洁迷人宛如象牙的脖子。与此相应的是短得不能再短的黄色短套裙下露出大半的洁白大腿正优雅地翘着。尹鹏飞道:“那怎么会。”
林琴笑了,眼睛弯弯的。那一瞬间尹鹏飞想起大眼迷人小眼勾魂的老话来。只听她道:“你几乎都不怎么看我。至少,不正眼看我。我好几次都想问,是不是我长得太丑了。”
“不,当然不是。”尹鹏飞摇头,看向门边。这时候眼科的人际稀松,没有其他病人。尹鹏飞并不想和这个来历神秘的女人继续探讨美学问题,但她背后的人却如同一个阴影在门边上,让他逐客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可是,”林琴道,“今天我来到现在,我发现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的眼睛。你平时都是这样和病人看病的吗?”
尹鹏飞忽然心里一阵无名业火直往上冲。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她有什么资格用戏弄的口吻对一个才亲手赋予她光明的医生这样说话?尹鹏飞深吸一口气:“你的角膜,我认识。”
“咦?”林琴讶异道,“不是说连医生都不知道角膜来历吗?我只是有个溃疡而已,角膜没用完吧?”
尹鹏飞苦笑道:“说都这样说不知道来历,免得病人问而已。不少人由此而有心理障碍,觉得受了人家的恩惠,有想报恩心理,不问出捐赠人是谁决不罢休。这个会带来很多困扰……很多麻烦。”角膜不止给林琴一人用的,尹鹏飞亲自操刀, 一部分给这个林琴,另一个捐受人,尹鹏飞却拒绝去想。
林琴恍然:“看出来了,你跟那人还很熟是不是?她是个女人?你们关系不错吧?”
尹鹏飞一愣,他不知道对方从自己那句话推出了这个结论。也许仅仅凭一个女人的直觉。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论相当接近事实。他不知道怎样应对。这个年轻他十岁的女人似乎相当老练,如果不是看过她的年龄,他都几乎要以为这是个饱经世故的沧桑女人了。他知道自己对付女人不在行,否则当初事情不会搞成这样。林琴忽然发问:“她叫什么名字?”
“蒋小雪。”答案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说完尹鹏飞就后悔了。
“咦?”林琴好奇地眨眨眼睛,“她漂亮吗?”
尹鹏飞越发后悔起来,好在这时候一个人走到门边为他解了围:“尹主任?”
来人身着白大褂,上面有东湖医院的字样。显然这也是个医生。尹鹏飞站起身来:“什么事?我还有病人,出来说吧。”
“不用,呵呵,”林琴笑着站起来,“你忙你的,我们改天再聊。”她转过身,露出一大片镂空衣服后的光滑背脊,白得耀眼。走出几步她忽然又回头:“尹大夫,是不是你看到我的眼睛,总感觉像看到她一样?”接着她咯咯一笑,抛下瞠目结舌的两个白大褂扬长而去。
什么心理障碍麻烦,什么报恩心理困扰,要是在以前,这些对林琴来说,这些一钱不值。在以前的她看来,某人给她做这样一个小手术是再简单自然不过的事情。但现在,她却不由自主地想道:“蒋小雪……嗯,名字倒也普通。”走到电梯口,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老步熊熊,我在你楼下检查眼睛呢?还行,恢复得不错,零点五了……真的,骗你是小狗!要不要我上来再让你检查检查……嘻嘻,你想检查什么?什么?哼,又是手术,那今天算了吧!”她关上电话,心里却突然一阵畅快。今天又不用跟那个老头虚以委蛇,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只不过,以前她一直是希望看到步尧的。看到步尧对她来说,等于看到了财政来源。做完手术之后她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和步尧见面,如果是以前,她会想会不会步尧玩腻了想一脚踹开她。现在她却忽然发觉,最好如此。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种关系一阵又一阵让自己恶心,恶心到她想干脆这个老头最好得什么病去死了算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脑袋里没来由浮现出那个不敢正眼看她的眼科大夫的脸。
“真可爱……也蛮帅的嘛。”她这样想道。
尹鹏飞回头道:“有事吗?”
“我叫任为,心理科的,”任为摸着自己圆圆的双下巴,“是出了点问题。我来是想了解一下蒋小雪和郑翼的一些情况,有空吗?”
“什么问题?”
“这两天,郑翼术后刚上班,经常上着上着班就不见人影了,连着三天了,今天又是这样……郑翼你知道吧?这个我一会儿再详说,你是这方面专家,可能还得请你去看看。内科的高主任很担心郑翼的状况,倒不是在意他翘班,他的状况大家都知道。他老婆死了,他本来失明的眼睛用他老婆的角膜而恢复光明,这换谁都会……高主任是在意他的心理状况。所以委托我来给郑翼看看。其实具体情况我都还没去找郑翼。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传言给郑翼刺激太大,你知道……”任为顿了一下,“关于蒋小雪陪步院长上床给……”
尹鹏飞恼怒地一挥手:“停停停!干嘛这是?干嘛找我?要说这些找郑翼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任为叹了口气:“尹大夫,这事大家伙都知道。蒋小雪在和郑翼结婚之前,一直和你在一起,而郑翼也一直是你的朋友。你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郑翼和蒋小雪走到一起。我说的对吗?”
尹鹏飞铁青着脸:“你是谁?任为?心理科副主任医师。一个月前还没你这号人。你想干什么?”
任为呵呵一笑:“我是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上升到哲学层面,这个话题可以消耗掉我们剩下的这个下午。不过,如果你指工作的话,我倒可以尝试着解释。半年前我还是医学院助教。一天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老外在学校里迷了路,我跟他顺路,一路上顺带和他聊了会儿。回去之后,这个家伙在一篇论文里面正面引述了我的部分观点。”
尹鹏飞失笑道:“你觉得我是白痴?学院助教到副主任医师怕没那么简单。”
任为无不遗憾地摇头说道:“很可惜,就那么简单。那家伙是恰好来给学院研究生上专家课的英国教授,他的论文恰好发到了《柳叶刀》上,里面恰好正面引用了和我谈话的一些内容。这些话题谈来无趣。不如来谈谈郑翼和蒋小雪?怎样?对了,你听说过吗?医院在闹鬼,蒋小雪的鬼。她是被冤死的,冤死的人尾七如果是在清明,就是大凶,今天正好是清明,又是她的尾七……”
尹鹏飞指着门口:“出去!”
任为一愣,继而一笑举起双手:“当我没来过。”转身出门。
尹鹏飞走出门去,他急需一支烟来给自己压抑激动的情绪。但还没走到阳台,旁边一人叫住了他:“刚才有个人说,要把这个交给眼科的尹主任……”那人拿出一个信封,说完匆匆离开。
尹鹏飞木然站在原地,心不在焉的捏着信封,并没有立即打开。他还在回味刚才的对话。
“是不是你看到我的眼睛,总感觉像看到她一样……”
是这样的吗?尹鹏飞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的回答。他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点上支烟。
“小雪在和郑翼结婚之前,一直和你在一起,而郑翼也一直是你的朋友……”
尹鹏飞摇摇头,连着猛吸了几口。香烟火辣刺激着他的呼吸道,但这不适的感觉仍然没能替代心中的酸痛。
“郑翼,小雪……“
猛然,他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捏着那个信封。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于是他打开信封。信封没有封口,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尹鹏飞只扫了一眼,就腾地跳起来。他快步冲回走廊,但是根本没有刚才那个给他信封的陌生人的踪影。他在眼科每个诊室门口停下一一查看,人人都抬起头,好奇的用健康或者不健康的眼睛看着这个一脸惨白神情张皇喘着粗气的大夫。
但依然没有刚才那人的踪影。
“这太过分了!不是人干的!”
尹鹏飞猛然一掌击在墙壁上,霍然转身,朝楼下跑去。他没有用电梯,三步并两步地下楼,跑到停车场。他打开自己的汽车跳将上去,照片和信封扔在副驾座上。
照片上,一个墓碑的正面特写。尹鹏飞无数次偷偷去看过的墓碑。那是蒋小雪最后安寝的地方。
墓碑上,在蒋小雪三个字上面,赫然有用红色油漆涂写的两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婊子!
一阵久违的抽搐从尹鹏飞的心底深处传来。多久有这种感觉了?两年,或者三年?尹鹏飞一边开车,一边回忆。即使在得知蒋小雪走了之后,即使在无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到公墓蒋小雪的墓前追忆过去,即使一次次听到让人无法容忍的流言,尹鹏飞也没有这样强烈的痛感。曾经,他以为一切都已经淡了;曾经,他以为时间确实已经化解了一切爱恨情仇。但现在,无法抑制的狂怒却引起了这份痛楚。
尹鹏飞将车开出医院停车场,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一些其它的方向,比如说工作,明天下午安排的手术;比如说家人,远在故乡的父亲不小心摔伤了背……然而最终,在心中痛苦的指引下,他的脑海里仍然回到了那个人,或者,那个时候。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也是三月,也是个晴天。那天中午,他正和死党郑翼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