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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的景致,就连海洋上往返的船只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球场旁边则是一栋类似俱乐部的建筑物,以及一栋像是饭店的两层楼洋房,现在都已经接近完工的阶段。
看到这些,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的确,这里距离日本本土不远,离下津井也不过八分钟的距离,如果有了设备完善的高尔夫球场,一定会吸引仓敷、冈山或神户、大阪的高尔夫球迷来这里享受挥杆乐趣。
可是,越智龙平在这座岛上投下如此庞大的资金,难道真的只是从生意的角度来考量吗?)
金田一耕助想起刚才无意间听见松藏说越智龙平以前曾经和巴御寮人一起私奔,后来由于堂兄弟——吉太郎背信出卖,两人的行迹因此暴露,结果巴御寮人被带回岛上,越智龙平则应召入伍。
对刑部岛上的居民来说,越智龙平是船主的子嗣,理应可以免除征召,然而入伍的召集令竟然会下达到他的手中,可见这一切都是刑部大膳搞的鬼。
如果连岛上的居民都这么认为,那么……当时的越智龙平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端倪吧!
大战结束后,越智龙平好不容易回到这座小岛,却发现巴御寮人已经嫁作人妇,当时他一定感到非常气愤。
至于巴御寮人的丈夫——刑部守卫,他一定知道巴御寮人和越智龙平过去曾经私奔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刑部守卫为什么会答应这门婚事呢?
金田一耕助认为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交换条件。
从松藏的谈话中得知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相差五岁,那么巴御寮人现在应该是三十九岁,而刑部守卫已经五十几岁了,这对夫妻的年纪差距如此大,若不是在刑部大膳的强迫之下,相信巴御寮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点头答应这件婚事。
不论金田一耕助从哪个角度来推敲,刑部大膳都可说是越智龙平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写一封介绍信给刑部大膳,要他好好招待我呢?)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拎着旅行袋开始登上地藏岭。
爬上地藏岭之后,金田一耕助发现地藏岭的左边是一片平地,上面竖立许多墓碑,有如岛上的墓园。
墓园的入口处有一间小小的寺庙,它的正面安了细小的斜格子铁窗。金田一耕助若无其事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寺庙正面的墙壁上画了一幅“血池地狱和针山”图。
虽然这幅可怕的地狱图上的色彩已经斑驳,然而,金田一耕助还是可以从画中感受到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之气。
他很快地离开墓园,接着又登上斜坡。
斜坡的两旁立着许多地藏王的石像,金田一耕助愈向前走,石像就愈少,最后甚至看不到半尊石像,只见他右下边的杉木林中出现一栋像是神社的建筑物。
(那大概就是刑部神社吧!)
金田一耕助如此想着。
他往前继续走了一会儿,看见一座通向神社的石阶,不过他并没有朝神社的方向走去,反而走向石阶下方的缓坡。
依据矶川警官所画的简图来看,这里位于落难渊的后面,而金田一耕助目前最想看的正是那个地方。
金田一耕助一路向前走,发现石阶沿着悬崖铺设,悬崖上布满青苔,岩石的缝隙中则长满蕨类植物。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才爬上缓坡,绕到悬崖的背后,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这里犹如一百叠大的舞台一般,一边是橹树和梁树混合生长的树林,另一边则是波光粼粼的濑户内海,当地居民称这里为千叠敷。
不过千叠敷和刚才看到的悬崖一样,上面都长满青苔,金田一耕助的双脚踩在上面,仿佛走在质地柔软的被褥上一般。
千叠敷的一角有七块大石头并排在一起,这些大石头还围成一个圆圈,像在开会似的。
最特别的是,这七块大石头的大小正好可以让一个人坐在上面。只可惜石头上已经长满青苔,若真要坐上去,可能会有滑倒的危险。
(想必是为了纪念在这里跳海自杀的平家七位武士,才特地排成这样的形状吧!)
金田一耕助记得矶川警官说过,当地居民都称这里为“七人冢”:而“七人冢”的下面,应该就是落难渊了。
金田一耕助踞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向崖边;悬崖上风大,为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被吹落崖下,他甚至将外套和宽松的长裤一起卷起来,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好不容易到达崖边,金田一耕助一手将旅行袋抱在胸前,一手按住头上的瓜皮帽,整个人趴在崖边往下看。
没想到这座悬崖比想像中还要险峻,它整个壁面几乎是垂直的,而且山崖底部还有一颗突出的大石头,若是从这里摔下去,绝对必死无疑。
(咦?不妙!)
金田一耕助的第六感觉告诉自己危险将至,他头也不回地趴在地上急速向后退了两公尺后,紧紧抱着旅行袋,胆战心惊地回头看去。
他一回头便看见吉太郎站在他的身后。
吉太郎把手放在七块大石头中最靠近金田一耕助的那块石头上,两只眼睛直盯着金田一耕助看。
金田一耕助看见对方眼底露出凶光,不禁全身颤栗起来。但是,他依旧动作迅速地从地面上站起来,评估眼前的情势。
他们两人之间相距不到五公尺,四周又没有其他人,如果吉太郎想要杀害金田一耕助,一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一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开始为自己先前的莽撞行为感到懊悔不已。
时间经过一分钟、两分钟……两人仍是一语不发地互看着对方。
最后,金田一耕助开口道:
“你是吉太郎吧?”
金田一耕助面露笑容,却笑得十分僵硬。
“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幸运,我正好有事想拜托你。”
金田一耕助继续保持微笑,这回他的微笑显然比刚才自然多了。
吉太郎仍小心翼翼地紧盯着金田一耕助看。
(他或许因为从小生长在岛上,对岛上以外的事物一概不清楚,所以才会一看到外人便产生警戒的心理。
其实他不过是想借此掩饰心中的恐惧罢了。)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安慰自己。
“喂,吉太郎,不好意思,我想麻烦你帮我到‘锚屋’的大老板那儿跑一趟,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金田一耕助一面说,一面解开外套的扣子,从怀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一封信,那是越智龙平写给刑部大膳的介绍信。
始终紧闭双唇的吉太郎一看见信封上的名字,不禁吃惊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你看,这里写着‘金田一耕助先生亲赴’的字样,金田一耕助正是我,刚才我经过‘锚屋’时,因为天色还很明亮,我便想先参观一下岛上的风景,现在能遇见你正好,我想麻烦你代为转告一声,说我会在太阳下山之前抵达‘锚屋’,可以吗?”
吉太郎看了看信封,又看看金田一耕助,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就在这时,背后的悬崖上忽然传来日本琴(类似古筝的乐器)的乐音,两人都不假思索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日本琴的乐音是从部神社里传出来的。
虽然金田一耕助不谙日本琴这种乐器,也不清楚对方弹奏的是什么乐曲,不过他觉得乐曲的旋律听起来十分和谐,而且是来自三座不同的日本琴所发出来的声音。
日本琴的乐音响起不久,刑部神社里又传出声音低沉的竖笛声。
一听到竖笛的声音,吉太郎不禁整个人跳起来。
“是他?”
他以怀疑的口吻说着。
“难道是……”
吉太郎欲言又止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接着一把抓过金田一耕助手中的介绍信,转身冲进千叠敷后的树林里,迅即自金田一耕助的眼前消失。
这时,原本停在刑部神社屋顶的两只乌鸦也嘎嘎地振翅飞起。
金田一耕助自从到达刑部岛后,就时常听到乌鸦的叫声,不管是在码头还是当他从地藏坂爬上地藏岭时,沿路都有看到一大群乌鸦从他的头顶上飞过。
他原以为刑部岛是一座盛产乌鸦的岛屿,后来才知道乌鸦在这座小岛上是刑部神社差遣的使者,所以岛上严禁泛杀或捕捉乌鸦。
金田一耕助站在林子里听了一会儿琴昔,顺便平抚一下紧张的心情。
(这应该是巴御察人和她的双胞台女儿正在弹奏日本琴。但是,吹竖笛的叉是谁呢?)
吉太郎先是以怀疑的口吻说:“是他?”接着又说:“难道是……”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来看,那一定是个令他大感意外的人物。
(究竟会是谁?)
金田一耕助一面想,一面侧耳倾听日本琴和竖笛合奏的乐音。
但是金田一耕助对这类乐器不熟悉,他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拿起放在脚边的旅行袋,缓缓地穿过树林,离开千叠敷。
通往刑部神社的石阶正好有二十阶,左右两旁的御影石扶手柱子上,每一根都刻着奉献者的大名。其中有一些奉献者是下津井的居民,不过大部分奉献者都姓刑部。
金田一耕助一爬上石阶,就看见刑部神社前面有一个古老的石制鸟居(立在神社入口处的门),左右各坐着一只降魔犬,而且不论是鸟居还是降魔犬,年代都已经相当久远。
穿过鸟居之后,金田一耕助发现神社的范围相当广阔,除了最左边有一座神舆藏是由越智龙平建造的之外,其他部分都是原本就有的设置。神舆藏的隔壁是一间绘马堂,里面的绘马和扁额都相当古老,不过绘马堂的外观倒是十分新。
金田一耕助细看之后,发觉里面还有两、三块画着北前船的扁额,大概是北国的船主所奉献的吧!
除此之外,绘马里面有一幅在骰子和赌具上面挂一把锁的图画,这大概是某位太太希望自己沉迷于赌傅的丈夫不要越陷越深而奉献的。
这些绘马虽然年代已相当久远,不过却反映出昔日捕鱼郎的生活形态。
绘马堂的后面是一间拜殿,拜殿前面有一条走廊通向另一栋建筑物,之前悦耳的日本琴、竖笛合奏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看来那里应该是宫司一家居住的地方。)
此外,建筑物的前面也有一条通向右边的走廊,金田一耕助沿着那条走廊来到神乐殿的前面。
神乐殿的规模不大,不过从奉献箱所散发出的原木味道,不难猜出这些都是花费不赀的物品
前殿的人形屋顶两端的头瓦上刻着两个大大的“巴”字图案。
金田一耕助独自来到拜殿外面,试着朝刑部神社的北边走去。
没想到刑部神社北边的视野竟出乎意料的好,在那里几乎可以鸟瞰全岛,不但可以看见右下方一大片宽广的高尔夫球场,就连新在家和越智龙平停靠在码头的私人汽艇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当金田一耕助看见吉太郎正以小跑步穿越地藏坂时,不禁露出微笑。
(不知道在那个男人的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日本琴和竖笛的乐音正好停下来;过了一会儿,建筑物里面的玻璃窗由里向外打开。
金田一耕助一看见站在窗子后面那男人的背影,霎时瞪大眼睛,慌忙躲在旁边的石灯笼后面。
他看见那个男人衣服的背后印着一排英文字——
I WILL DO EVERYTHING ONCE
金田一耕助知道那一定是前几天在鹫羽山遇见的那个年轻人,当时他背了一个背包,因此看不清楚他背上的英文字。
不过这时他身上穿的衣服前面一定也印着相同的字样——
I WILL DO EVERYTHING ONCE
(他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缘故要来到这座小岛呢?)
金田一耕助一面思考,一面盯着那名年轻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