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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某个圣徒。”
“聪明。但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圣徒的? ”
“是因为他头上有一个光环吧? ”
“太棒了,那这个金色的光环让你想到什么了吗? ”
希茨罗特噗哧一下笑了。“对! 我们上学期学过的埃及的东西。那些……坶……翼盘!①”
『注①:翼盘,古埃及象征太阳神的标志.由放在张开的翅膀间的圆盘组成。』
“谢谢你,希茨罗特,回去睡觉吧。”兰登又转过身对全班说:“光环跟基督教中的许多符号一样.也是从古埃及太阳崇拜的信仰中借来的。基督教里太阳崇拜的例子俯拾即是。”
“对不起,你说什么? ”前排的那个女生说道,“我一直去教堂做礼拜,但就是没见到那么多太阳崇拜! ”
“真的吗? 你们在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庆祝什么? ”
“圣涎节啊。庆祝耶稣基督的诞生。”
“不过,根据《圣经》的记载,基督是在三月出生的,那么我们在十二月末庆祝的是什么呢? ”
没人吭声。
兰登微微一笑。“伙计们,十二月二十五号是古代异教徒不可征服的太阳神的节日——恰好就在冬至这一天。就是在这个庆祝的时刻,太阳返回,白昼一天天变长。”
兰登又咬了一口苹果。
“征服宗教,”他继续说道,“通常会采用现成的节日,这样,宗教的改变不至于太让人震惊。这叫做嬗变,可以帮人们适应新的宗教信仰。信徒还记着同样的神圣的日期,在同样神圣的地方祈祷,使用同样的象征……他们只不过换了一个不同的神而已。”
此时前面这位女生看上去怒不可遏。“你这是在暗示基督教不过是某种……重新包装的日神崇拜! ”
“根本不是。基督教并不是仅从日神崇拜中借用符号。基督教的封圣礼仪就是从古代犹希迈罗斯①的‘造神’仪式中来的。而‘吃神’的行为,即圣餐礼——是从阿兹特克人那儿学来的。就连基督为我们的罪孽而死的概念也可认为不只是专属基督教的;一个年轻人为了洗除他的人民的罪孽做出自我牺牲,这在最早的羽蛇神崇拜的传统中就有了。”
『注①:犹希迈罗斯,公元前三世纪的古希腊神话作家,他认为神是由英雄人物或战争胜利者演化而成。』
这个女孩怒目而视。“那么,基督教中有什么原创的东西吗? ”
“在任何一种组合而成的宗教里都几乎没有什么真正原创的东西。宗教不是从无开始的,它们互相吸取养料形成自身,现代宗教是一种拼贴……一种被同化的历史记录,记录了人类探求对神性的理解的过程。”
“嗯……等一下。”希茨罗特大胆地说,听上去他现在清醒了。“我知道一个原原本本的基督教的东西。我们的上帝的形象怎么样? 基督教艺术从来不把上帝描绘成有老鹰的太阳神的样子,也不像阿兹特克人,也不像其他古里古怪的东西。基督教里面的上帝是一个白胡子的老人,所以我们的上帝的形象是原创性的,对吗? ”
兰登微微一笑。“早期皈依基督教的信徒抛弃了他们以前的神祗--异教诸神,罗马众神,希腊诸神,太阳神,密特拉神,等等一一他们问教会他们新的基督教上帝看上去像什么,教会很聪明地在所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选了最让人敬畏最具有权威……而且也是人所周知的面孔。”
希茨罗特看上去满腹狐疑。“一个白须飘飘的老人? ”
兰登指着墙上古代诸神的分级图。图的最顶上坐着一位白须飘然的老者。“宙斯看起来眼熟吗? ”
课恰好在预定的时间内结束了。
“晚上好。”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兰登吓了一跳。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万神殿。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老人身披一件蓝色斗篷,胸前挂着一个红色十字架。老人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灰色的牙齿。
“你是英国人,对吧? ”这人话里带着浓重的托斯卡纳语口音。
兰登眨眨眼,糊涂了。“实际上不是的,我是美国人。”
这人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了。“噢,我的天,真抱歉。你穿得这么体面,我还以为……真对不起。”
“我能帮你什么吗? ”兰登问道,他的心在不停地狂跳。
“事实上我以为也许我能为你效劳。我是这里的导游。”这人骄傲地指着他身上政府颁发的徽章。“我的工作就是让你的罗马之旅更加有趣。”
更加有趣? 兰登肯定,这次特别的罗马之旅已经够有趣了。
“你看起来与众不同,”导游讨好他,“毫无疑问你比大多数人对文化更感兴趣。也许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些这座迷人的建筑的历史。”
兰登有礼貌地微笑道:“你说得有几分对,不过我实际上就是一名艺术历史学家,而且——”
“好极了! ”这人两眼放光,好像中了头奖一般.“那你肯定玩得很愉快了! ”
“我想我情愿——”
“万神殿,”这人大声说道.开始把记忆中的话滔滔不绝地翻出来,“公元前二十七年由马库斯·阿格里帕修建。”
“是的,”兰登进出来一句,“公元一一九年又由哈德良①重建。”
『注①:哈德良(73 -138),罗马皇帝)』
“这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无支撑穹顶,直到一九六0 年.它的名声才被新奥尔良超级穹顶超过! ”
兰登叹了一口气。这人说起来没完没了。
“五世纪时,一个神学家曾把这个万神殿称作魔鬼之屋,警告说屋顶上的洞是给魔鬼准备的人口! ”
兰登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图像。他的目光向上移到天窗,想起维多利亚暗示的情节,脑海里闪过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个身上打了烙印的红衣主教从这个洞落下摔在大理石地面上。这很多套成为一个新闻。兰登不知不觉地环顾万神殿看有没有记者,一个都没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个荒渗的想法。进行那样一种惊险表演的军事部署是荒谬的。
兰登继续察看着四周,而那个喋喋不休的讲解员像只渴望爱抚的小狗一样跟着他。这可提醒我了,兰登心里暗想,再没有比遇到一个狂热的艺术史学家更糟糕的事儿了。
在万神殿的另一侧,维多利亚正专心致志地探查着。这是她自听说父亲的噩耗以来第一次独自一人站着,她感到过去八小时里的严酷现实又逼近了。她的父亲被谋杀了——残酷而且突然。几乎同样令人心痛的是,父亲的发明也被玷污了——现在竞成了恐怖分子的工具。想到是她发明了运送反物质的装置,她深感内疚……那个储存器此刻正在梵蒂冈倒计时。原本是为助父亲一臂之力,追寻朴素真理……结果她成了制造混乱者的同谋。
奇怪的是,在生命中的这个时候她觉得惟一合理的事情竟是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的出现,这就是罗伯特·兰登。她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如同那天清早她离开的海洋一样平静和谐。有他在那儿,她感到很高兴。兰登不仅是她力量和希望的源泉,还用他那敏锐的头脑,找到了这个抓住杀死他父亲的凶手的机会。
维多利亚继续搜索着,她深深地呼吸,沿周边走着。她满腑子里想的都是亲自报仇.那些无法预料的景象让她激动不已。正如一个矢志不渝的恋人一样……她太想找到这个刽子手了。她今天的决心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感到又恐慌又激动,觉得有一种她以前从未觉察到的东西在她那意大利人的血液中流动……那是西西里岛人的祖先要用无情的法则捍卫家族荣誉的低语。世仇,维多利亚想道,平生第一次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复仇的景象激励着她继续前行。她朝拉斐尔·桑蒂的坟墓走了过去。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出这个人与众不同。他的棺木与其他人的不同,棺木嵌在了墙里,外面还有个有机玻璃保护屏。隔着栅栏,她能见到石棺的前部。
拉斐尔·桑蒂。1483—1520
维多利亚仔细观察着这个坟墓,然后看了看拉斐尔坟墓旁的牌子上写的一句话。
接着她又看了一遍。
之后……她又看了一遍。
少顷,她惊恐万分地朝对面冲了过去。“罗伯特! 罗伯特! ”
62
兰登负责的万神殿另一边的检查进程被紧跟在后面的导游稍稍耽搁了,此刻他正准备检查最后一个壁龛.那个导游却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讲解。
“你无疑很喜欢这些壁龛! ”这个讲解员说道.显得兴高采烈.“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些逐渐变薄的墙板才使这个穹顶显得没有重量。”
兰登正准备检查另一个壁龛,根本就没听进一个字,但还是点了点头。突然有人从后面拽住了他,原来是维多利亚。她气喘吁吁地使劲拉着他的胳膊。看着她脸上惊恐的表情。兰登仅能想到一件事.她发现了那具尸体。他顿时感到一种恐惧袭上心头。
“啊,你太太! ”这个讲解员惊叫起来,又来了一个客人,他显然感到激动万分。他指着她的短裤和旅游鞋叫道:“这样看来我倒真觉得你是美国人了!'t 维多利亚眯起了眼睛.”我是意大利人。“导游笑容顿敛,“噢,老天。”
“罗伯特,”维多利亚尽量背对导游小声说道,“伽利略的《图解》.我要看看。”
“《图解》? ”导游转过身来说,“啊呀! 你们两个当然了解你们的历史了!不幸的是,那份资料根本就看不到,它被当作机密保存起来了,在梵蒂冈档——”
“对不起,你能走开一下吗? ”兰登说道。他被维多利亚恐慌的神情弄糊涂了。他把她叫到一边,手伸到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抽出《图解》的那一页,“怎么了? ”
“这上面的日期是多少? ”维多利亚一边粗略地看着这页纸一边问道。
导游又跟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张文件.张大r 嘴。“那不是…一真的……”
“给游客的复制品。”兰登推托道。“谢谢你的帮助。拜托了,我太太和我想单独呆会儿。”
导游后退几步,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张纸。
“日期.”维多利亚对兰登重复道,“伽利略什么时候发表……”
兰登指着底下边线上的罗马数字。“这是发表的日期。怎么了? ‘’维多利亚认出了那个数字。”一六三九年? ““是的,怎么了? ”
维多利亚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不祥之感。“我们有麻烦了.罗伯特。
大麻烦。这些日期对不上。“
“什么日期对不上? ”
“拉斐尔的坟墓。直到一七五九年,他才被埋到这里,这比《图解》的发表晚了一个多世纪。”
兰登瞪着她,试着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对呀,”他回答道,“拉斐尔死于一五二。年,比《图解》早得多。”
“不错,他是在很久以后才被葬在这儿的。”
兰登如堕五里雾中。“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
“我刚刚看到的,拉斐尔的遗体是在一七五八年迁到万神殿的。这样做一部分是出于对历史上杰出的意大利人的颂扬。”
听到这话,兰登觉得脚下的地毯像被抽走了似的。
“写这首诗的时候,”维多利亚断言,“拉斐尔的坟墓还在别处。那个时候,万神殿跟拉斐尔压根儿就不相干! ”
兰登简直不能呼吸了。“但那……意味着……”
“对! 这意味着我们找错了地方! ”
兰登觉得自己在动摇。不可能……我肯定……
维多利亚跑过去一把拽住那个导游,把他拉了回来。“先生,打扰一下,十七世纪的时候拉斐尔的遗体埋在了哪里? ”
“呃……呃,”他支吾着,此刻显得迷惑不解,“在他的出生地吧。”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