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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古家的亲戚吗?难道我还有爷爷在世?老人站在烟雾的上风口,并未被烟雾熏到,我只能躲到他的背后,从侧后方观察他的表情。
我看到了一个老人的忧伤,他的手指抚摸墓碑上“古英雄”三个字,随即从眼眶中淌出泪水。不敢打扰他的怀念,静静站在雨中,直到铅桶里的纸钱烧成灰烬,最后一团烟雾飘向天空,宛如我再也不会回来的记忆。
老人转头要离去,我才疑惑地问:“请问,你是古英雄的家人吗?”
泪水还未从眼中干涸,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是——”
不是家人又会是什么呢?我拦在老人面前,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老人并不回答问题,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哦,我是古英雄以前的同学。”
“谢谢你还记得来看他。”老人提着铅桶从我身边绕过,“再见。“
不,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这个老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我固执地追上去,大胆地问道:“对不起,请问你知道兰陵王吗?”
老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停下脚步站在雨中,用冷酷的目光扫视我全身,看得我后背心直起鸡皮疙瘩。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话:“你在说谎。”
“什么?”
“你不是古英雄的同学。”
这句话一下子揭去了我的面具,让我无地自容地后退两步,只能故作镇定地苦笑道:“不,我没有说谎,我是他的同学,否则干吗来看他呢?”
“不,你是‘他们’的人!”
“他们?”
心里又猛晃了一下,抓着伞柄的手差点松开,所谓的“他们”是谁?
老人又打量我一番:“你不像是坏人,快点离开这吧。”
“坏人?谁是坏人?”
我仍固执地缠着他,老人厌恶地说了声:“别再跟着我了。”
一直走到墓地的出口,我大声地问了一句:“请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兰陵王!”
终于,老人回头看着我,雨幕里看不清他的目光,只听到他缓缓回答——
“兰陵王是个魔鬼。”
凌晨,我做了一个梦。
不再是那片黑色的湖水,而是一个个封闭的房间,排列在昏暗的长廊中。我屏住呼吸踮着脚尖,轻轻打开每一扇房门,却看不到任何人影,直到最后一个——门里响起剧烈的争吵声,含混的英语无法听清楚,我恐惧地站在门外许久,还未等举手敲门,房门便自动打开。刹那间,我瞪大眼睛,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接着一点火星闪烁,一枚子弹钻进大脑。
死亡瞬间,我带着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妈妈端着早餐进来,不到六点我就要出门赶航班——上周才明确告诉妈妈,我将去美国工作几个月。她非常惊讶与担心,但我说这是公司的任务,如果完成会提升为经理。妈妈也没法阻拦我,但经常悄悄流泪。我答应她会打电话回来,保证照顾好自己。
五点三刻,端木良开着他的奥迪A4来到我家楼下。
在楼下与妈妈告别,第一次亲了她的额头,擦去她的眼泪,尽管我并非她真正的儿子。
带着行李上了端木良的车,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飞速开上高架直往机场而去。
“昨晚我九点钟就睡了,就为了一大早起来送你去机场。”
“看得出。”我并不给他好脸色,抓紧把手,“小心别开这么快,我还想完整地去美国。”
“放心!”
端木良打开音响,居然放出美国的黑人音乐。
“现在,能告诉我具体的行程了吗?”
“对不起,I don't know。”
“什么?”我瞪大眼睛,要不是他现在开车,早就揪住他的脖子了,“到现在还不知道?等我一个人飞到洛杉矶,就在机场发呆?”
“会有人在机场接你的。”
“是常青吗?”
“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会有人接。”
这样的回答让我抓狂:“那么高思国呢?天空集团的大老板,我不是要去见这位所谓的亲叔叔吗?”
“是,会有人给你安排的,但具体只有常先生知道。”端木良用眼角扫了扫我,微笑着说,“别担心!这不是一个骗局,有谁会花几十万,来骗一个本来就没钱的人呢?OK!就算你到了美国,却发现什么人都找不到,至少你的卡里有几万美元——那都是我们打给你的,可以保证你不会在美国流浪,就当是免费旅游,尽情享受那个花花世界吧。不过,你要是去拉斯维加斯赌钱,那我就不敢担保你能平安归来了。”
我沉默地看着川流不息的道路,想象地平线尽头的大海,将在海的另一边发生什么。
端木良送我到达机场,一直陪我到边检窗口,说了声“祝你好运”。
当我通过边检回头再看,他却像空气一样消失了,难道他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
此刻,坐在登机口外的座位上,整理散乱的头发,回想近一年来发生的全部——奇迹般地从植物人的状态中醒来,却丢失全部自我记忆,“我”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成为高能,回到天空集团上班,经过一段极不成功的职场生涯,遭到了公司裁员。我遇到了莫妮卡,发现兰陵王面具与蓝衣社,父亲为了保护我而自杀!这才发现我根本不是高能,我本是另外一个人,却被替换上高能的脸。当发现自己是古英雄,一群自称古英雄同伙的人出现,我被绑上蓝衣社的战车,担负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突然机场的广播响了: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815航班开始登机。
中断回忆,忐忑不安地走进排队人群。那些陌生的面孔,即将陪伴我跨越半个地球。通过登机口进入通道,我不断仰头深呼吸,紧张地捏着包,额头竟落下豆大的汗。
一个机场工作人员过来问我:“先生,需要帮助吗?”
糟糕!不会把我当做恐怖分子吧?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我只是……只是……第一次坐飞机。”
这个愚蠢的理由让人家笑了:“哦,没关系,坐大飞机很安全的。”
我急忙点头走过去,通过波音747的舱门,进入这架巨大的飞行器。
第一次上飞机,没想到里面可以容纳那么多人,各种肤色的面孔从眼前闪过。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绑紧了安全带。
掏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短信,说我“已平安登机,不要担心”。
低头沉思片刻,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半分钟后,听到一个还没睡醒的声音:“喂——”
“莫妮卡!”
“是你!”她即刻反应了过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能见你吗?”
我无奈地看着飞机的舷窗:“不,今天你不可能再见到我了。”
“怎么了?你在哪?”
“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
“你在机场?”
机舱里响起英语广播,让乘客们系紧安全带关闭手机,我低头“嗯”了一声:“快起飞了。”
电话里她着急地追问:“你去哪?”
“去你来的地方。”
“我来的地方?”她变成不可思议的语气,“美国?”
“是。”
“你说你现在要去美国?”
“是。”
“这怎么可能!你没有骗我吧?”
我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便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让她能够听到机舱内的广播。
“Shit!”她极度失望地咒骂起来,“我听到美国联合航空公司了!你真的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你的签证办下来了?”
“莫妮卡,你太小看我了。”
“该死!”果然是在美国长大的女孩,她在电话里骂了我一连串英文,“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你真的要去美国,我可以很容易地帮助你。”
“不,我去美国与你无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她忽然变得异常镇定:“古英雄,你不要自作聪明,我知道你去美国的原因!”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莫妮卡知道我去美国的原因?她是虚张声势给自己打气,还是对我和蓝衣社的交易了如指掌?也许她是瞬间的推理,估算我已发现高能家族的身世,要以高能的身份去美国,寻找天空集团的大老板高思国——莫妮卡很可能是他的女儿。
飞机引擎已发出巨大的轰鸣,有个美国空姐(其实已是大妈)走过来请我关闭手机。
我只能匆忙地说最后一句:“对不起,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就到美国了。”
“古英雄,你不是高能,你一定会后悔的!”
“抱歉,我要关机了。”
“Boy,保护好自己!”
莫妮卡说最后这句话时,我在电话里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空姐大妈依然盯着我,只能尴尬地对她点点头,迅速关闭我的手机。
再见,莫妮卡,假如还能再见的话。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舷窗外的景色渐渐移动,飞机正在离开停机坪。
几分钟后,波音747进入起飞跑道,巨大的引擎声更加刺耳。
加速度——冲刺——抬头——冲上蓝天!
随着被重力推向椅背,我的嘴唇不断发抖。低头再看舷窗,大地已在脚下,呈现奇怪的倾斜角度,直到地面的一切越来越小,宛如一幅巨大的地图。
闭上眼睛,滑下一滴泪水。
第二章 美国
起落架与地面摩擦的瞬间,我睁开眼睛。
仍然是白色的机舱,身边沉默不语的黑人老头,前排不断晃动的金发少女,还有舷窗外那个陌生的世界。
美国。
这是一场梦吗?
似乎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等我从梦中醒来,就已飞过了半个地球。
为什么又来了?这种该死的感觉,再度统治我的神经。就像回到十个月前,太平洋中美医院的病房,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脑海里对自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问题——我是谁?
肌肉和关节都在酸痛,除了几次去上厕所,就一直窝在这个座位里,时间已过去十几个钟头,这样的长途飞行真是让人发疯。
飞机在滑行后停稳,乘客们骚动不安起来,我小心地留在座位上,观察舷窗外的景色——偌大的停机坪,漂亮的候机楼,再远处看不到的地方就是太平洋。
等到747的机舱里只剩下空乘人员,我才最后一个走下飞机。
踏出舱门就是舷梯,加州的太阳洒到脸上,眯起眼睛扫视四周,确信无疑这就是美国!
现在是洛杉矶的上午,虽然飞了那么久,但由于时差因素(特别是要经过太平洋上的国际日期变更线),所以我降落在美国的当地时间,居然还慢于我上飞机的北京时间!
小心翼翼走下舷梯,第一次踩在美国的土地上,虽然是硬邦邦的停机坪,却让我感到脚底那么真实。
这不是一场梦。
从这一时刻开始,我要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
现在,我还是那个可怜的高能,前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销售员,碌碌无为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失业男。
这个叫“高能”的名字,将帮助我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高能,我是高能——心底不停重复这句话,随着乘客们坐进停机坪的电动车,来到巨大的候机楼。
国际到达通道,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提完行李又落到最后。机场空调开得很足,许多人都穿上外套,我的额头却冒着汗珠。通关排起很长的队伍,我竟像个偷渡客般紧张。排了十分钟,才缓缓走到检查窗口——黑人大妈盯着我的脸,让我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她对着电脑停顿了半分钟,引起后面人们的不耐烦。
难道发现我是假货?当我想要逃跑时,她却给护照盖章还给我,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