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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心情很复杂。
的确,以各种意义来说,这都是个没得挑剔的圆满结局吧。
但我怎么样都无法信服。
因为与富之市的决战中,得胜的竟然不是我,而是老师。
唯有这一点,我怎么样都无法接受。
昨晚……
富之市连续失利,徐徐显露出败相,一开始的从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变了个人似地毛躁不安起来。
话虽如此,纵然开始落败,按摩师傅的手边也还有一堆筹码,而我虽然开始赢回输掉的分,但也还没有转败为胜。
胜率也是,富之市的胜率虽然减少了,但我的胜率也没有提高,一样是六七成左右。
简而言之,只是平分秋色罢了。
尽管如此……
富之市却面色苍白,汗流不止。
然后他以痉挛般的古怪动作,僵硬地押下筹码。
一定是老师砰砰磅磅,唱着下流歌曲的行为影响了他的集中力。特别是对于没有视力的富之市来说,一定更觉得吵闹不堪——当时的我这么想。
可是,
以这个意义来说,虽然比起他,我是多少比较习惯,但我也一样觉得吵。而且愈是想要忽视,就愈觉得在意吧。
不,我虽然习惯了老师的蛮行,但富之市也精于赌博,那么以条件来说,是五五波,所以我觉得也没必要动摇到这种地步。
再说,要是觉得被吵到无法专心,抗议一下就好了。不,只要说声「吵死了」就行了。老师虽然神经大条,但也很胆小,就算他不理我的话,别人说的话他也会听吧。
可是富之市却甘于承受老师的蛮行,只是不断地忍耐,然后狼狈不堪。
如今回想,他的变化太异常了。
然后,
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吧。富之市气喘吁吁,勉强甩完壶放下的时候,老师突然停止哼歌,「啊」地大叫。
「原来如此,我发现了!」老师接着这么叫道。
瞬间,富之市「呜哇」一喊,扔出壶去,朝着老师下跪平伏,以哭腔这么说了:
「小的服输……」
不是对我说,而是对老师说。
富之市坦白了一切。
直截了当地说,富之市的赌博全是耍老千。
祭坛底下找出了许多老师在集会所滔滔说明的各种老千赌具。好像是依对手的人数和本领,配合当时的状况灵活运用。
纯真的乡下人不可能识破这些。
花牌则似乎如同我的猜想。
不知是否天生,还是因为视力障碍所造成,又或者是从事巧妙运用手指的按摩治疗这一行,富之市的指尖触觉十分发达敏锐。
他说他只是触摸手中的牌,就能够分辨出每一张。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能够神乎其技地在发牌的时候,将想要的牌发到想要的位置。
他惊人的手技,真的就有如手上长了眼睛一般。
嗳,就连吊儿郎当的我都能学到某程度了,富之市的技巧一定更是炉火纯青吧。
这样的赌局,村人不可能有胜算。
富之市似乎以为突然造访的我俩是这一行的专家。他大概以为我们是发现富之市耍诈的村人雇来的黑道弟兄吧。
大错特错。
我们只是一对旅行中的妖怪痴,不是什么赌博高手。
不过我们确实背负着村人的期待,前来向富之市报一箭之仇,算是一种代理人,所以这个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而且仔细想想,谁也料不到来的竟会是这样古怪的角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再加上前去拜访时,老师的说词显然相当古怪。
当然,老师平常就很怪,但富之市不可能知道,那么他会心生疑念也是当然的。
加上富之市因为一直耍老千,心里有鬼。
访客——我们如果真的是村人雇来的,一定会用那样的偏见看自己,那么自己不晓得会被教训得有多惨——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富之市说他打一开始内心就惊恐不已。
可是来人却没有要扑上来的样子,也没有半句威胁的话。访客只是坚持想赌一把。唔,我们真的是去赌博的,这是理所当然,但富之市疑神疑鬼,理当会觉得讶异万分。
于是,富之市转念这么想:
这些家伙是来试探我的。
就算村人怀疑富之市,应该也没有任何他耍老千的证据。自己不会笨到对外行人露出马脚。那么村人顶多只是怀疑他赢得太多吧。所以才会请高手来揪出他耍老千的马脚……
这也一样,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过我要重申,我们是妖怪痴,不是赌博专家。
可是——这也是重申——要派的话,应该会派些厉害角色,就算村人再怎么愚直,也不会派这种没半点用处的痴人上门吧——普通人应该会这么想。
然而实际上一点都不普通。
村人好死不死,偏偏就是派了两个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门外汉——而且还是两个痴人——上阵。
可是,
富之市认为,如果我们是专家,一般老千手法应该行不通。一般老千手法——例如使用动过手脚的骰子及壶的老千伎俩,就算骗得了门外汉,也骗不了行家。而且反过来利用眼睛不便的缺点的策略,对黑道弟兄也不管用吧。就算我们把双硬说成单,富之市也无法反驳。
善良的村人不会撒这种谎,但坏蛋就无法保证了。视情况,自己的不利条件还有可能就这样被当成弱点利用。
而且老师又说了类似的话,不过他是随口说说的。
所以富之市说他当时不安极了。
他说他踌躇再三,最后豁了出去,决定以他擅长的项目来决胜负。
也就是花牌。
这……就算是行家,也很难识破。
因为富之市使用的牌子,只是他摸熟了罢了,并没有动任何手脚。那不是「削工」牌也不是「毛入工」牌。看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副破烂花牌而已。
然而……
这个技巧也一下子就被老师封死了。
因为毫无预期地,我被老师介绍为使用同一种技法的人。不仅如此,老师还虚张声势说要是随便耍诈,是会被我看穿的。
嗳,这也有一半是事实,不过对富之市来说,是真是假似乎都无所谓。因为听在富之市耳中,老师所说的话,怎么样都只能是一种威胁。
他无法把这当成误打误撞。
虽然那真的只是误打误撞。
不过如果处在那种精神状态,还是没办法把它当成误打误撞吧。我若是富之市,也会这么想。而如果那不是误打误撞,就表示自己的手法被看穿了,或是有被看穿的可能性。因为除此之外,突然冒出来的访客没道理会说出那种话来。
要是得意忘形,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到时候可能会被逮个正着——富之市似乎这么想。
花牌太危险了。
于是……
富之市使出了最后手段。
就使用连黑道也难以识破的究极老千骰子吧……
富之市这么盘算。
就是那两颗出色的工艺骰子——六音骰。
所谓六音骰,如同其名,是能发出六种音色的骰子。
就像老师赞不绝口的,那骰子六面是以不同的材料精密组合而成。不过如同富之市所说明的,它的形状和重量分配都十分正确,甩出来的点数,比一般骰子还要平均。
不过,
声音不同。
骰子的六面不只颜色不一样,表面的硬度也微妙地不同。所以碰到地板时,每一面敲击出来的声音会有细微的差异。
只要能够听出放下壶时骰子碰到地板的声音——滚动的话,就是最后停下来的音,就能够听出是哪一面朝下。
当然,声音差异极其细微,一般人绝对听不出来。
要分辨这些声音,需要非同小可的听力和集中力,以及非比寻常的修练。
富之市后来说,这种老千骰子是江户时代留下来的传说中的老千骰子。但能够运用自如的赌徒,过去从未出现过,来历非凡。
富之市自年轻时便失去视力,耗费了约十年的光阴,孜孜不倦地学到了这种骰子的听音辨识技巧。
这可以说是老师说明的「闻音」老千骰子更上一层楼的赌具吧。「闻音」只能听出单双,但这「六音骰」却连数字都可以听出来。此外,「闻音」必须甩下壶后稍微后拉,磨擦骰子才能听出声音,但「六音骰」在它落地的时候就可以听出来了。
这样的话,不管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手法甩壶都没问题了。
只要能够听出声音,就形同透视壶中。胜率会有十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使用这种骰子需要一些条件。首先,地板不能是软的。榻榻米或布也不行。地板必须是坚硬的、能够清楚反弹声响的材质。铺了硬木板的木板地房间是最合适的。
还有,因为要听出细微的声音,在吵闹的地方行不通。那里是山村的郊外,而且是荒野中的独栋房子,时间又是深夜,条件再适合不过了。
使用六音骰的条件都齐全了。
富之市本身对这一招似乎自信十足。
因为再怎么说,这都是传说中的骰子。
然而……
富之市却失败了。
因为太吵了,太烦人了,状况太教人分心了。
没错,我们多多良胜五郎大师的存在,粉碎了传说的老千骰子。一下子跌倒一下子撞到一下子碎碎念,甚至还唱起下流的歌曲来——扰人安宁的老师,言行举止在在分散别人的集中力。可是对我来说只是让人分神的麻烦,对富之市而言,却是致命伤。
不是因为分神……
而是因为听不见。
听不到声音,就毫无意义了。
传说中的骰子也和普通骰子没两样了。
富之市慌极了。
不是因为赢不了才慌。就算听不到,胜率也是五成——只是成了单纯的赌博而已。所以富之市的慌,是担心自己的最后一招竟也被识破了的慌。
富之市心想,如果连无敌的神技六音骰的老千手法都被破解,那么这就不是自己应付得了的对手了。如果村人真的派来了这样一个高手,自己绝对完蛋了。既然如此精通赌博,那一定是黑道老手。面对这样的对手,再继续耍些早已露出马脚的老千,遑论胜负,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了……
当时富之市紧张得心脏都快爆炸了。
就在这个时候。
原来如此,我发现了…
老师这么大叫。
「你发现什么了?」
「当然是妖怪的事。」
老师边啃白萝卜边说。
我和老师在里间享用大餐。
村人们对我们说,如果我们累了,不用客气,可以到里间休息。我们也不是累了,可是有点跟不上地方色彩浓厚的热闹气氛,所以我们贪婪地端着美食和酒瓶,溜出宴席,移动到里间去了。那里铺着高级一些些的寝具。真是无微不至。
大客厅还继续热闹着。
「是妖怪啊。」老师反复说。
「你说什么?」
「我当然是说,」老师理所当然似地说道,「就妖怪嘛。这还用说吗?我不可能去想其他的事吧?」
这我知道。
「喂,沼上,我可是个妖怪研究家啊。我在那种状况灵光一闪,只是这样罢了。」
「那……」
所有的一切,都是富之市自个儿误会了吗?
——总觉得……
「结、结果根本没关系吗?」
「才不是没关系呢。你在说什么呀?要是没有身历其境,或许就不会发现了,那真是场不错的体验。」
「我、我说你啊……」
我正要开口抱怨,此时纸门打开,富美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主角怎么可以就这样跑掉?而且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
富美生气地说,坐到垫被上。
「怎么能把纯真少女独自抛在酒宴上呢?」
「也、也不是那样……」
村人为富美准备了其他房间,而且富美好像十分融入其中,所以我们没有叫她。
「哎呀,你们还在吃吗?」
「当然了。」老师答道,「我们怎么能糟蹋村人的好意呢?我们会吃得清洁溜溜的。」
「那么在外头吃不就好了?」富美说,「唔,大家似乎玩得很开心,好像也没发现你们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