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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他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暗自惊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不过他们的表情并不像朝歌这样诧异,多半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交头咬耳,窃窃私语。仔细旁听下,朝歌渐渐知道了其中原委。
那棺材上啃鸡腿的活尸叫刘瘸子,天生是个混混的料,八岁会撬门,十岁会开锁,十五岁学人家拉帮结伙的打群架,体格单薄却是个砍不烂的滚刀肉,二十岁就已经成了劳教所的常住客。
三十头上刘瘸子终于犯了大事,为了给老娘治病,他到县里金矿去偷金,腿就是在那时候摔断的,一关就是十年。
等刑满出来,人都中年了,老娘早去世了,社会上的光景也早变了。
失意的刘瘸子很是消沉静默了一阵子,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在了街头巷尾。
刘瘸子真正又成了浮梁焦点人物,还是拜一个人所赐。
泼妇骂街可以出名,刘瘸子居然也是一骂成名,这大概跟他骂的那个人很有关系,此人正是浮梁县大大有名的——齐宏祖。
朝歌之所以一直听着众人闲聊下去没走,大部分也是因为后面这个原因。
也不知道刘瘸子哪根脖子筋扭了,还是哪一条神经断了,有一天忽然就瘸着瘸着瘸到齐宏祖的宅子前破口大骂,没什么固定套路,反正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的,这一天还正好是齐宏祖的寿诞。这在浮梁县全体人民看来,无异于屎壳郎滚球滚到了大屎坑——找死。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出来的齐家人不但没人为难他,还好声好气的,把刘瘸子请了进去好吃好喝。
这一下子可让全县人民都惊掉了下巴,按常理,就齐宏祖那穷凶极恶的小心眼儿,该是找几个人出来,用砖头当场把这刘瘸子屎壳郎的肠子拍出来才对。到底是刘瘸子精神不正常,还是齐宏祖吃错了药啊?
后来还是有个外号叫「大明白」的似乎最明白,这位大明白先生习惯性的蔑视完全县人民后,解说道:「你们这些文盲懂个屁!人家不处理刘瘸子,是为了树立一个光明磊落,好良民的典型!」
有人问了:「啥叫光明磊落好良民典型啊?」
答曰:「就是有事明着来,别暗着捅。你们这些文盲,真连屁都不懂!」
不管大明白说的是不是齐宏祖的真实想法,但至少有点道理。
当初对着心胸狭窄、穷凶极恶的齐宏祖,很多敢怒不敢言的君子暗地里写了上访信告状,虽然最终结果都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但还是颇令齐大人恼怒。所以树立光明磊落,好良民典型的说法也不能说全不靠谱。
从此后,齐宏祖是每年必寿,刘瘸子是每年必骂。其最终结果是:无论如何,刘瘸子一骂成名了。刘瘸子不但成名,而且成了英雄,无赖英雄。
就凭敢骂齐大人这手绝活,刘瘸子的生活那可真是进入了生猛的幸福时代。县东吃到县西,鱼翅红烧燕窝儿,县南喝到县北,茅台凉拌马爹利。
曾几何时,也许是每寿必骂的刘瘸子忽然觉得绝活有点单调,在打扮上着实下了一番心思。
为求凸显他的英雄大胆以及独到创意,他决定穿寿衣去赴宴,用他的话说:「这才级别对等啊!而且行前必先欣赏一番哀乐,有了级别,排场是少不了的。」
这旷古绝今的一幕,正巧就被同去就宴的朝歌遇上了。
听完了旁言碎语的介绍,朝歌也开始对这位无赖英雄有了不一样的观感,对那位即将见面的齐家后人齐宏祖,也间接有了多一层的复杂感觉。
朝歌最后望了一眼刘瘸子,转身向齐宅走去。
大概是朝歌所变的顾月戌,尊容跟刘瘸子一样太过标新立异了,在朝歌转身的时候,刘瘸子也不禁望了朝歌一眼。
今天是齐宏祖的寿辰,也是祭祖的日子,如果看到齐宅周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保安程度,说他没做亏心事,估计连鬼都不信。
本来以朝歌现在的身怀绝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或是大模大样的走进齐宅都没问题,就算齐宏祖再加一倍的保安也不顶用。但一个不经意的发现,让朝歌改了主意。
齐宅后院坐北,前门朝南,本属于最普通和标准的民间宅院布局。院周边按照八卦的八个方向派了八组保安。
不管齐宏祖有没有继承奇门江东派的绝学,人家毕竟是奇门大派的后代,这样安排倒也就没什么反常。
真正的反常,其实就反常在这种貌似正常之中。
朝歌发现,站在每个卦位的几个保安当中,总有一个的站位朝向极其古怪。
按理,正常保安人员的视线应该都是要向外四处巡视,脚下站位也得不停的朝墙外几个方向经常转换,才能顾全整个方位。
偏偏这个保安却是死守不动的,视线也居然始终保持如一,就盯在那微向内墙倾斜的四十五度角上,毫不偏移。
如果有谁单看这位保安的举动,那显然是十分古怪的,只是其他几个正常保安守在一边,刚好给掩盖了。
然而,这个反常中所蕴含的事实,却让朝歌大大地震了一震。
首先,这个保安古怪的站位和视角,俨然正与其他保安组成了一个正反倒位的监视网。无论朝歌怎样施展隐身术,阳位阴位都必然不能顾全。
而且这个反常的站位,还透露出一个更深层次的诡异:逆排干支。
身为世代参与打压顾月戌的奇门正统江东派嫡传子孙,又怎么可能深谙逆排干支呢?是巧合还是另有隐秘?
跟这几天听到的闲言闲语串起来,朝歌知道,这位浮梁名人齐宏祖的身上,显然有着太多问题。
如果强施术力潜入,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来参加寿宴的不乏术界杂人,过早露了行藏不但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场压抑了几百年的好戏就没趣了。
朝歌决定低调行事,旁观了一会,发现参加寿宴的非富即贵,且都有齐家统一派发的请帖,不禁有些为难。
正寻思着对策,身后传来一阵熟练而又激愤的骂街声。
朝歌回身一看,来人正是一身端庄寿衣,满嘴鸡油未净的刘瘸子。
不能说刘瘸子眼尖,只怪顾月戌的尊容太过有特点。
刘瘸子一眼就把门前的朝歌认出来了,凭藉多年的混世功力,一搭眼就猜出朝歌的几分心思。
看看已经开始头痛的齐家保安,又看了看朝歌,刘瘸子嘿的一声坏笑:「外地人?」
朝歌:「是。」
刘瘸子:「想进去玩玩?」
朝歌:「对。」
刘瘸子恶趣的点了点头,开始例行公事的对着齐宅门口大骂。
估计这位刘大哥多年做孤身虎胆骂英雄有点腻味了。瞧他看朝歌脸部的表情活像白拣了个贺寿至尊宝,加上他自己这身新置办的创意行头,相信绝对能给齐宏祖的寿宴大大弄出个满堂彩来。
骂完,刘瘸子抹了抹嘴角处唾沫与鸡腿油的混合物,拉着朝歌的手就往齐宅里走,还指着朝歌见人就说:「这是我新收的小弟,老少爷们多关照啊……」
进了门,才知道齐宅真叫一个大。
不算厅堂,光是院子里就摆了二三十桌筵席,朝歌和刘瘸子被安排到了一处还算靠前的席位上。
此时厅堂正席上,一个穿着光鲜但表情有点阴郁的中年人正在招呼宾朋,看架式此人大概就是齐宏祖了。
偏偏就在朝歌看向齐宏祖的时候,正巧与齐宏祖扫视宾客的眼神打个正着。
尽管在旁人看来,齐宏祖的余光只稍稍顿了那么一下,但那一眼里实际包含的东西,恐怕连九头牛都拉不完。
这些在两眼相交那一刹那,所产生出来的太多太多东西,对于齐宏祖来说,却是种莫名的感觉,彷佛承载了几百年的宿命。
宾客来的差不多了,酒菜也都上齐了,但只有刘瘸子一个人在孤独的大吃大喝,因为在开席前,齐宏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做——祭祖。
齐宏祖的宅院里,有一处是专门用来供奉祖先牌位的厅堂,在历代齐氏祖先的众多牌位中,位在最高处的正是齐玄儒。
刘瘸子还在那里安坐不动,一个劲儿的猛吃。朝歌则随着人群,跟着齐宏祖来到了祖堂。
看到高高在上的齐玄儒牌位,朝歌心绪再一次翻涌起来,顾月戌的记忆一幕幕喷涌而出,朝歌彷佛一下子回到了几百年前。
直到祭祖仪式结束,朝歌才被移动的人群拉回现实,酒宴开席了。
席间,身为寿星及全县头面人物的齐宏祖破天荒的走下席回酒,在经过刘瘸子身边时又破天荒的停了下来。
就算刘瘸子在门外如何大骂齐宏祖的十八代祖宗,但打死还是不敢当着齐宏祖本人面前怎样的。再加上以往骂完就吃、吃完就走的经验,这次齐老人家亲自驾临,着实让刘瘸子有点措手不及。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齐宏祖问着刘瘸子,眼睛却微笑着看向朝歌。
刘瘸子满嘴囫囵的应付:「嗯……啊……这是我新收的小弟……」
朝歌波澜不惊,很礼貌的回了三个字:「顾月戌。」
齐宏祖瞳孔猛缩,很显然,顾月戌这三个字把他脑袋瓜子震得有点疼,很有点疼。
以老齐的个性,凡是让自己头疼的人,都是要加倍奉还的。他马上暗暗向朝歌发出了术力,不过这次的发力比较含蓄考究,主要目的是想试试面前这个长相很有特点,自称「顾月戌」的年轻人,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朝歌不想马上让游戏结束,他还想让这游戏玩久一点,于是收敛术力,眉头微微一皱,装出些微痛苦之色。
齐宏祖立刻放心了,这小子不过是个凑巧罢了,谁让中国人那么多,难免重名嘛。摸完底的老齐眼底流出几丝不屑,居然连酒都没敬,便大剌剌地回桌了。
酒宴开始进入高潮的时候,压轴好戏就要上场了。
一个全身素白、臂缠黑孝的纤弱女子安静的走进齐宅大门,她手上端着一盘专为寿星公齐宏祖做的鱼——福寿报丧鱼。本来喧哗呼喝的齐家大院,一下子安静下来。
闻弱到了。
如果说狮子吼可以生出一种慑众力量的话,安静到极致也可以产生某种巨大的力量。闻弱就是用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安静与纤弱,震住了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朝歌。
看到闻弱,个性阴郁复杂的齐宏祖再次微笑了,笑的很纯真,笑的很复杂。
当闻弱经过身边的时候,朝歌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猛力扯回现实,那古怪的力量正来自闻弱手中的福寿报丧鱼。
外表看起来,这是一条很普通的清蒸花莲鱼,恐怖的是,鱼的内骨已经被摆成了一个骇人的滔天水局。
对术数颇有研究的人都知道,在很古老的占术中有种叫摸骨。擅此术者多是盲人,摸人骨架,即能知毕生穷通祸福。
实际上,骨头是生命的支架,是命运轨迹的走向,也是生命元气的最后归藏。所谓祖坟好坏影响着后世子孙,其中起着根本作用的,也是坟中埋的那把祖先遗骨。
除了人为万物灵长,五行组成比较复杂之外,植物的五行归属最为简单,其次简单的则是一些小生物,比如鱼,就属水性。
而此刻闻弱手中这条经过改骨的福寿报丧鱼,其中水性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