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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地有什么矿产么?”秦思伟想到一种可能,“尤其是玉石,你叔叔是玉石方面的专家。”
“这我可就记不住了。”祁向君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介绍国内矿产的书,“具体来讲,会昌产萤石,修武有方解石和水晶。这些都不是玉石。但如果放大到省际,河南的玉石种类不少,最著名的是独山玉;江西也有一些玉石分布,比较有名的是东陵玉,这两者都是翡翠赝品的常用原料。”
“你们想太多了。”滕一鸣露出烦恼的表情,“还是别瞎猜,等两件玉雕有了进展再说。”
在惴惴不安和疑惑不解中等到中午,秦思伟陆续收到了两家单位发来的邮件。双方的专家应警方的要求对玉雕做过简单的检查,果然在两个玉雕底部都发现了对紫外线有荧光反应的字迹。“西园雅集”的底部刻有“圣贤将立喻,上善贮情深;兴酣杂觥筹,诗成粲珠玉。”另一尊则刻着“万物不如酒,四时唯爱春;无由见颜色,还自托微波。”
两个受赠人如约将玉雕各个角度的照片和经他们处理过的刻字图样发送过来。雷涛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几句诗不管是对仗、平仄还是意境都搭不上,看起来像是从不同的诗词中摘出,拼在一起的感觉。
“受赠人都是专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秦思伟借祁向君的打印机将邮件打印出来。
对方听说是涉及警方侦办的命案,已经热心地帮忙查到了几句诗词各自的出处,省去了他们自己再去翻书或者上网搜索的时间。第一个玉雕下刻的四句诗,前两句出自唐代崔颢的《澄水如鉴》,后两句则是从明代诗人顾衡的作品《芝云堂分韵·得玉字》中摘出的。同样的,第二个玉雕上的诗句分别取自唐代花间派词人韦庄的《花开疑乍富》和李商隐的《离思》。
“四首诗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滕一鸣揉揉鼻子,“和内容有关还是和题目有关?这祁老爷子可真有耐性啊,留线索也和包粽子似的,一层一层又一层。我都快晕菜了。”
“不不,我觉得很清楚。”祁向君的手在发抖,他抓起一支签字笔,在打印纸上把诗词题目中的几个字符圈出来。“你们看,‘西园雅集’下有‘水’和‘玉’字;‘曲水流觞’下有‘疑’和‘离’。‘水’和‘疑’是‘凝’字;‘玉’和‘离’便是‘璃’字。雷涛你应该记得,‘凝璃苑’是梅东元四合院的名字。”
“不是吧……”滕一鸣疑虑,“璃是王字旁,不是玉。”
“没文化了吧。”雷涛说,“偏旁中的‘王’就是玉字旁,因为所有带这个偏旁的字都是从‘玉’,和玉有关。我想老祁的判断是对的,前两句留言指的就是凝璃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祁老把证据藏在了梅东元四合院的某个地方。”
“那四合院是什么时候买下的?”黎希颖问祁向君,“你叔叔有机会在院子里藏证据吗?”
“机会肯定是有的。”祁向君说,“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大约是十二三年前,梅东元和我叔叔还在合伙做生意。那是他们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也赚了不少钱。所以梅东元买了四合院,我叔叔买了郊区那个小院。装修的时候两家互相帮忙,我和倪皓是主力。”说到这里,他眼睛微微发红,“我叔叔小院里的不少家具是梅东元送的。四合院垂花门上‘凝璃苑’三个字是我叔叔写的。我记得那名字也是他给起的。”
“但四合院那么大,咱们总不能把房子拆了。”滕一鸣有些急躁。
“具体的位置应该就在后两句留言里。”雷涛想了想,“刚才我们觉得可能和独山玉、东陵玉有关,我觉得这个判断有一定的道理。我在梅东元家见过一些独山玉和东陵玉做的仿翡翠玉器。”
“那还等什么!”滕一鸣一手拽着雷涛,一手拽着祁向君,比谁都着急,“走吧,赶紧去四合院嘛。反正东西一定在那里面,说不定到了现场看到什么咱受到启发,就能解开后面两个字谜。”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用文雅的方式表达就是欲速则不达,但不管哪种说法都无法平复雷涛希望落空的心情。来到四合院之后,大家就开始分头搜索,把每个房间,就连后院的厨房、卫生间、锅炉房都翻了一个遍,一共找到六件独山玉的玉器和两个东陵玉的玉雕,但没有一件能看出和提示有关。
时间过了正午,天气一反常态地闷热。天空一片灰蒙蒙中带着昏黄,让人怀疑随时会有暴雨来临。坐在假山的山石上,雷涛擦擦脖子上的汗珠,无聊地踢开脚边的一团枯草。滕一鸣闲得难受,从厨房找了一些干面包,捏碎了喂给对世事变化浑然不知的金鱼。
“肯定是你们想错了。”他拍拍手上和撒在身上的面包屑,“那两句留言和玉石什么的没关系。”
“东西一定在院子里。”雷涛抬头看着天上低压压的云层,“总不能真把房子拆了,挖地三尺。”
“真愁人。”滕一鸣吧唧嘴,“唉,口干舌燥一身汗,啥都没找着。”
“水来了,水来了。”祁向君和秦思伟从胡同口的便利店买了几瓶矿泉水回来分给大家。
“梅东元在买下这套四合院后,肯定做了改动。”席地而坐的黎希颖问祁向君,“你还记得他改过哪些部分吗?”
“院子里的地砖都是重新铺的。”祁向君回忆,“葡萄架是梅东元自己搭建起来的。另外就是各间屋子都彻底装修过,换了砖,重新粉刷墙面,做了吊顶换了灯。我能记住的就这些。”
“要不咱先把院子刨了。”滕一鸣伸胳膊撸袖子,一跃而起,“我说老祁,这儿有铁锹没?”
“你是想改行去拆迁队啊。”雷涛拉了他一把。滕一鸣脚下刚好踩到一块石头,被他一拽身体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和鱼缸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哎哟我去!”滕一鸣手捂着后脑勺,“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还这么粗暴!斯文点不行吗?跟你这没文化的真是没脾气。”
“您倒是斯文,动不动就要刨了人家的院子。”
“这不是没辙了嘛。”滕一鸣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靠着鱼缸,“你说怎么办?你要是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咱还省了力气。”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沉默。大家或托着腮,或低着头,或看着树上的黄叶,沉浸在思考之中。一只金鱼好像被沉闷的气氛触动,哗啦啦地在水面翻滚了几下,激起一片水花后又慢慢地沉下去,扭动着肥胖的腰肢在水草间慢悠悠地穿梭。
祁向君抬起头,目光落在假山上的那只茶壶造型的喷水嘴上。警方完成例行搜查后,将后院的泵房关了,于是茶壶不再像往日那样流出清水,整个造型便显得呆板无趣。
“东陵……难道是……”他站起身,走到支着茶壶的山石边,低声沉吟道,“仿得东陵式……对啊,竟然忽略了它。”祁向君向众人招手,“我觉得有门啊,各位,你们听没听说过东陵瓜的典故?”
“秦时的东陵侯邵平,在天下归汉之后沦为布衣,种瓜为生。”滕一鸣抢着回答,“邵平所种的甜瓜汁多味美,在长安颇有名气。于是,人们便将他种的瓜称为东陵瓜。历代文人写过很多诗词文章赞美这位甘于平凡的贵族。你想说什么?”
“那么你知道清代的紫砂壶大师陈鸣远吧。”祁向君伸手摸了摸水泥茶壶,“他根据东陵瓜的典故创作了东陵瓜壶。以瓜形为壶身,瓜蒂为壶盖,瓜蔓为壶把,瓜叶盘旋为壶嘴。后世有很多仿制品,逐渐成了一种风格。这茶壶喷水嘴就用了瓜形壶的样式。”
“所以我们应该找的不是东陵玉,而是它。”雷涛心绪起伏,“可是竹林七贤还是没有解释。我们曾经以为它暗指独山玉,但如果会昌其实是指向东陵瓜壶,或许独山也有别的意义。”
“别管那个了。”滕一鸣又忍不住了,“说不定证据就埋在茶壶下面的假山底下,咱给他刨了……”
“我的滕大爷,您能别老想着刨么。”雷涛欲诉无门,“如果证据埋在茶壶下,另一条的留言就没意义了。”
“证据不可能在这下面。”祁向君坚定地说,“这假山、茶壶和鱼缸的景观是原来主人留下的。梅东元非常喜欢所以保留下来。没改动过,就不存在趁机藏东西的机会。”
“既然‘东陵’是对的方向,那‘独山’应该也不会错。”黎希颖也站起来,“你们再好好想想,独山除了玉石的名字,还有没有其他的解释。”
“独山除了玉名,好像还是地名。”滕一鸣揉着脑袋,“如果我没记错,贵州有个独山县。还有,岷山古称独山。”
“不是一个字,岷山的古称是渎山。”祁向君更正他,“那是三点水加卖字那个‘渎’。忽必烈放在北海的渎山大玉海,其实是独山玉,因为相传玉料出自岷山,所以叫渎山玉海。”
“这样啊……”滕一鸣笑意融融,“还是老祁学问大。”
“不敢当,不敢当。”祁向君假意谦虚,“虚长几岁,多看了几本书而已。”
“我说两位,你们等一会儿再互相吹捧。”黎希颖蹲下来伸手掸了掸鱼缸外壁上的灰土,“来看这个:恋恋故袍谁复念,便便痴腹敢辞嘲。卜居虽僻吾犹悟,失却岷山理鹤巢。刚才我坐在旁边看见这首诗但没太在意。”
“是南宋陆放翁的《闲咏》,他老年时期写过好多类似的诗句。”祁向君也蹲下来,语气有一点激动,“唉,这么多年了,我只知道这地缸上有图案和题诗但没仔细看过。如果说渎山是岷山的古称,渎山和独山又是音同,这地缸和瓜壶正好组成一个景观。所以叔叔说的莫非就是它?”
“但是你刚刚说,证据不可能埋在这下面。”滕一鸣糊涂了。
“这下面是绝对不可能。”祁向君说,“地缸是用水泥浇筑在地面上的。假山也是。我叔叔再大本事也不可能把东西埋在下面。”
“如果祁老只是把证据埋在假山下面,瓜壶和鱼缸两个线索就重复了。”秦思伟提出疑问,“祁先生的判断若是没错,我认为特意把这两件东西一起说,肯定是它们结合在一起有别的指向。”
“瓜壶和鱼缸结合,就是眼前的这个人造景观呀。”滕一鸣往远处走了几步看着假山的方向。
“壶和鱼缸……”雷涛也后退了几步。因为没了水流,景观看起来像是茶壶要掉下去似的,有点别扭。水流……对啊,雷涛心里一动,瓜壶和鱼缸的组合,最有趣的便是那一股活水。因为那一道水流,整个院子都显得生机勃勃,充满雅趣。
“这能看出什么?”滕一鸣双手比划着,“从我这里看,壶和鱼缸之间就是空气,当然能看见东耳房。那间屋做什么用的?”
“东耳房装修时被改造成了步入式更衣间。”祁向君跑到他身边,“我叔叔不会真把证据藏在那里面了吧?”
“不,我想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雷涛绕着假山走了一圈,“祁老放证据的地方应该是书房。”
“你怎么知道?”祁向君和滕一鸣不敢相信。
“瓜壶和鱼缸组合的中心词是‘水’。”雷涛说,“院子里是露天环境——阳光下的活水。梅东元的书房名为‘晴水斋’。”
“晴水”在这里是一语双关。既可以理解为“晴山滴翠水挼蓝”的优美环境,也是一类翡翠的名字。“晴水”并不是常规的翡翠种水分类,而是“色”和“种”结合的一种描述。晴水翡翠可以是带有淡淡的蓝色或者绿色,颜色分布均匀、色调淡雅和地子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