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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回到黑猫岭镇,已接近辰时。天边微微有些发白,镇外的林子里也传来了晨鸟的鸣叫之声。
又是新的一天,但王大爷的心里却沉甸甸的。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此刻眼皮都沉重得像是挂了铅块一般。王大爷交代镇上的团丁严加防范之后,便与李莫展、赵麻子和陈郎中回到了王家大宅中。他令下人准备好三间上好厢房,又给许常德找了一张床铺。
陈郎中忍住了睡意,回诊所配了补给营养的药水,带到大宅中给许常德打了一针。然后他来到王大爷为他准备好的厢房,刚一躺下,眼睛还没合上,便听到有人轻轻敲着窗户。
“笃笃笃——笃笃笃——”
床边闪过一张可怕狰狞的脸,敲窗户的人,是省城来的神探赵麻子。
赵麻子闪身踱入厢房中,对躺在床榻上的陈郎中说道:“有兴趣和我去追寻真相吗?”
陈郎中打了个哈欠,问道:“赵神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宅子里秘道的布局了?”
赵麻子笑了笑,说:“秘道的布局,至今我仍是一头雾水,找不到突破的线索。不过,我却发现了另外的疑点。”
“什么疑点?”
“关于圆通法师被杀的疑点。”赵麻子说完这句话后,走到陈郎中面前,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褐色的药丸,塞进陈郎中的嘴里。
药丸入口便化,陈郎中只觉得喉头一阵苦涩,然后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胃部缓缓弥漫,渐渐涌上太阳穴,浓厚的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陈郎中是医师,从尝到的药丸气味便猜到了刚服下的是咖啡因丸。这是从南洋一种名叫咖啡豆的植物中提炼出的药品,能够让人保持精神亢奋。以前他在洋学堂学医时,就看到学堂里的洋老师喝过咖啡粉兑成的褐色药水,即使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也不会感到困倦。
一头雾水的陈郎中跟着赵麻子出了厢房,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走了一会儿后,在前面领路的赵麻子忽一转身,出了回廊,竟来到一间小屋外。
这正是安排给身受重伤的货郎许常德休息的那间屋。
“赵神探,莫非你怀疑圆通的死与许常德有关?”陈郎中诧异地问道。
赵麻子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怀疑归来寺的那场血案中,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身着白衣的刘胡子,所有一切都是许常德自编自导出来的!”
“啊?!”陈郎中大惊失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麻子答道:“还记得我在离开归来寺之前,曾经再次进入大殿中勘察现场么?”
当时赵麻子回到了大殿中,点燃了火折子,仔细观察着地上圆通法师的尸体。确实如许常德所说的那样,圆通死的时候面容安详,一副宠辱不惊视死如归般的神情。不过,赵麻子却在想,如果圆通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入左胸,他要是来不及做出惊讶的表情就已经毙命,同样也会露出同样安详的表情。
众所周知,刘胡子使得一手好枪法,死在他手里的人,几乎全是死于枪杀,而且均是一枪毙命。归来寺在半山腰中,当时庙里没有其他人,刘胡子完全可以从容拔出盒子枪,开枪杀死圆通,他又何必用匕首呢?
赵麻子又注意了一下圆通的伤口。
那柄匕首插得相当准确,一刀便插入了圆通左胸的心脏,确实是一刀致命。既然是一刀致命,凶手又何必再搅动刀柄让鲜血流出呢?只有一个解释,凶手想要掩饰一刀致命的真相。
赵麻子回过头来,审视着地上那滩呈放射状的血泊。这是许常德颈子挨了一刀后,血管中喷溅出的鲜血。赵麻子不由得心生疑惑,为什么凶手杀圆通能一刀致命,而杀许常德的这一刀,却只割破了主动脉旁的几根小血管?而之后敲碎许常德的四肢关节,更是画蛇添足,没有半点必要。
仔细看着地上那滩血泊,赵麻子忽然恍然大悟。要造成这么一滩鲜血,起码要一个正常人身体中的一半血液才行。要是许常德一半的血都洒在了大殿的地上,只怕他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支撑着活下,更不可能在一盆凉水的刺激下就醒过来。
如果地上的鲜血不是许常德留下的,那又是谁的血呢?
赵麻子抽动着鼻翼,沿着墙根在大殿内走了一圈后,脚步停在了那尊泥塑的菩萨前。他看到菩萨的脚下,渗出了一圈乌黑的鲜血。
他推开了泥菩萨,菩萨是中空的,里面的地上竟躺着一具黑狗的尸首,鲜血已经流尽,散发着令人几欲呕吐的恶臭。
赵麻子明白了,是有人将黑狗血撒在了大殿的地上。冒充许常德的鲜血。
由此可知,就算许常德不是杀死圆通的凶手,他也一定与真凶有着莫大的关联。
听完赵麻子的话之后,陈郎中不由得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你不在归来寺里把这事说出来?”
赵麻子答道:“因为我担心归来寺附近还暗中藏着许常德的同党。那些匪徒故布疑阵,就是想骗过我们,实施更大的阴谋。所以,我更情愿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中计了。”
“赵神探,你现在是准备审问许常德吧?为什么你要我陪你一起来呢?”
赵麻子正色答道:“我是省城的探长,审问犯人也一定要循着规矩来做,绝不能独自一人私下讯问,必须要有第三者在场才行。我让你来,正是想让你做个见证。”
“为什么你没有叫王大爷和李莫展呢?”陈郎中问道。
赵麻子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没叫王镇长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他女儿的安危,他是当事人一方,所以在讯问过程中需要回避。而没叫李莫展的原因,则是因为——”他顿了顿,说,“陈医师,你不是也曾经怀疑过李莫展的身份吗?张秃子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暂时还不得而知,所以我才没有叫他来。
陈郎中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这时,小屋里,突然传出幽幽一声叹息。是许常德的声音。
赵麻子朝着陈郎中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之所以让你来,是想借着告诉你案情的同时,敲山震虎。刚才,我已经来过了一次这间小屋,在许常德的嘴里塞进了咖啡因丸。”
陈郎中明白了。
许常德上演苦肉计,敲碎了自己四肢的关节,躺在病床上自然无法逃脱。而服用了咖啡因丸之后,他的头脑又能保持无比清醒,听到屋外赵麻子和陈郎中的对话。
许常德在屋里用低沉麻木的声音喃喃说道:“赵神探,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那就请你进屋一叙吧。”
看来他决定全招了。
正如众多乡民猜测的那样,许常德确实与藏龙山中的土匪有勾结。不过,他并不是土匪中的一员,他只是借着货郎的身份出山进货,顺便帮土匪夹带烟土出去,再带回枪弹火药,挣上一点辛苦费。
许常德昨天收到了土匪派人送来的密信,要他把圆通法师带回归来寺。至于原因,许常德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做成了这件事,土匪会给他一块银元作为报酬。
昨天夜里,李莫展听到王家大宅那边传来的枪声,立即带了几个健壮的乡民赶了过去。许常德认为那是土匪使出了调虎离山之计,他连忙趁着同屋烤火的乡民不注意,一脚踹倒了圆通法师,伪装成是圆通自己以头抢地。他胡乱用手指在圆通的掌心上写字,然后告诉另外几个乡民,圆通以死相逼执意要回归来寺。
骗过了无知的乡民,许常德背着圆通离开了黑猫岭镇,用了一个时辰才攀上了半山腰的归来寺。在那里,已经等候着一个身着白衣、脸上带着黑色面罩的人。这个人正是传说中刘胡子的打扮——尽管已经帮刘胡子的匪帮办过很多次事了,但许常德从来都没见过刘胡子的本尊。
刘胡子让许常德将圆通放在了大殿的蒲团上,然后扔了一个银元给他。许常德接过银元,开开心心地出了大殿,还没走上几步,忽然颈项一凉,深受摸了摸,全是鲜血。
难道刘胡子要杀人灭口?许常德的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几乎只是一瞬间,刘胡子便欺到许常德的身边,伸出拳头,重重击在了他的四肢关节上。许常德的四肢关节顿时全都碎裂了,他哀声嚎叫着求饶:“刘老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求你放过我吧……”
刘胡子冷笑一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会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让你演一出苦肉计,让王大爷和省城来的神探赵麻子不会怀疑你。不然你要是安然无恙地回了黑猫岭,圆通法师却死在了归来寺里,你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洗不清嫌疑。以后,我要你办的事,还多着呢。”
说完之后,刘胡子便转身进了庙门。许常德清楚地看到,在刘胡子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知道,刘胡子进了归来寺,一定会杀死圆通法师。
果然,片刻之后,刘胡子出了归来寺。他朝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许常德望了一眼后,冷笑着说道:“我也想看看那个省城来的赵麻子是不是就像传说中那么神奇,在庙里的杀人现场,我留下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破绽。如果赵麻子真是神探的话,就会发现这处破绽,然后知道你与圆通法师的死有牵连。”
“刘老大,你这不是在害我么?”许常德叫苦连连。
刘胡子却说道:“你也别害怕,我会告诉你一个自保的办法。这赵麻子若想将你法办,你只需要告诉他一句话便能保你没事。”
说完之后,他将嘴凑到了许常德的耳边,说出了一句话。
“刘胡子对你说了什么?”赵麻子厉声问道。
许常德答道:“刘胡子说了,如果你赵神探真能发现黑狗血的那个破绽,他就愿意与你见上一面,告诉你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什么秘密?”
许常德耸了耸肩,说:“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不是刘胡子。”
陈郎中忽然插了一句话:“许常德,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只要你说出这句话,赵神探就能放过你呢?”
许常德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答道:“因为那个见面的地方只有我才知道。到了那个地方后,我会做出一个只有我和刘胡子才明白的标记。见到那个标记,刘胡子才会出现。”
赵麻子背着许常德,和陈郎中一起偷偷从王娇娇闺房卧室里的那条秘道出了黑猫岭镇。
按照许常德的指印,三人沿着官道,向藏龙山快步走去。别看赵麻子是个干瘦的老头,但却身板硬朗,背着许常德就像什么都没背似的。当他们来到藏龙山下的时候,许常德忽然在赵麻子背后指着密林前的一处草丛,小声说道:“我们不上山,从这边走。”
陈郎中拨开了道边的那丛草,竟看到草丛后的密林中隐藏着一条羊肠小道。看得出这茂盛的草丛是有人故意种下的,若不是许常德指路的话,旁人根本无法找到这条隐秘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处繁花似锦的山谷,那正是藏龙山的山脚。
沿着这条隐秘的小路向山脚下行走,越走便越幽暗。小路旁的树木冠盖四季常青,遮天蔽日,冬日的阳光本来就不够炽烈,山路又不时有山风掠过,密林深处还传来野猫凄厉的嚎叫声,这不禁让山谷里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陈郎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最前面,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才接近了山谷谷底。谷底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很平。巨石上只有一颗挺拔的榕树,但却没有树叶,只有张牙舞爪的树干遒劲地指向阴冷的天空。
事实上,这是一棵枯死的榕树,不过因为根系已深深扎入了地底深处,所以他并没有坍塌,而是像个垂死的老人般,尽管老态龙钟,却依然没有倒下。
许常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