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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想。”
“那就去啊。你们不想去的话,我去。我求之不得。”
“要是可以三个人一起进去就好了。哎呀,真烦,突然爱困了起来。”
惠弥侧着头,伸手揉着眼睛。
“好,我先来吧。”
满如此说道,正想将百圆钱币弹向空中时,突然觉得百圆钱币变重不少,心里一惊。
“咦?”
满极力想抬起手,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同一时间,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确实是几乎整晚没阖眼,觉得很疲倦,但总不至于突然这么想睡觉吧?
可以看见百圆钱币以慢动作从他手中滑落。
好厉害。难道我的动态视力提升了?
这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回事?我刚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某件重要的大事。
满用眼角余光感觉到惠弥同样也瘫倒在桌上。
'喂,怎么了,惠弥!我们得决定由谁到“豆腐”里一探究竟。现在不能睡啊。'
他在脑中如此自言自语,身体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远去。
37
“满!满!快起来啊!”
当满听见这声叫唤时,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吵死人了,再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满!”
是惠弥的声音。
当他惊觉时,之前发生的事顿时以惊人的速度在脑中苏醒。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他猛然清醒。
荧光灯的亮光照入眼中,他觉得无比刺眼,这时,他发现有颗黑头出现在灯光中。惠弥正低头望着他,使劲摇晃他的身体。
“嗯?”
满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感觉得出那颗背光的人头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我们被史考特下药了。”
“咦?”
满感觉脑中整个冻结,他努力甩头想保持清醒,勉强撑起身子。虽然感觉睡了个好觉,但全身依旧疲惫,一种人为造成的恼人睡意仍紧紧包覆全身。
“现在几点?”
“已经晚上了。我们在这里睡了六个多小时。”
“六个多小时!”
满摇着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内,他急忙望向塑胶窗,外头已是一片昏暗。
“那么,史考特呢?”
“没看到。”
惠弥一脸失望的神情,霍然起身。
“他在我们的咖啡里下药,把我们拖进帐篷里,然后就此消失无踪。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史考特难得会泡咖啡给我们喝。”
“没看到?他会去哪里?”
“这我哪知道。”
“山谷不是被堵住了吗?难道他沿着山路跑掉了?”
“不知道。不过,食物并没有减少,他的行李也还在。我猜他是到‘豆腐’里面去了。”
“奇怪。如果是要到‘豆腐’里面,没必要让我们昏睡啊?”
“会不会是因为你一直很想去,让他觉得很困扰?如果是以掷钱币决定,也许最后真的是由你去。”
“喂。”
“干嘛突然叫那么大声。”
“其实你们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对吧?所以才不想让我进去,是不是?”
惠弥一愣,接着一脸不悦地大喊:
“你说这什么话!你见过‘乌龟’拍到的影像,也爬到‘豆腐’上面看过,不是吗?除此之外,我真的一无所知。”
满一时语塞。经他这么一说,满无言以对。那里头确实什么也没有。他自己也亲眼确认过。
可是,从满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心里便一道有个疑问。
我该不会是从当初抵达这里的那一刻起,便一直被蒙在鼓里吧?不会原本就是为了要骗我,才把我找来这里吧?为了塑造一个人们会在遗迹内凭空消失的弥天大谎。首先,我并未亲眼见证有人在里头消失;就算是“乌龟”拍摄的影像中出现的那双脚,只要对方顺着墙壁往上爬,就能从眼前消失。对方只要趁我们架设木板时翻越墙壁,便不会被人发现。
他感到背后一片湿汗,也许是在帐篷内睡觉时感染了风寒。
倘若这一切全是谎言,如果那只是普通的遗迹,一切全是在演戏,为了让我以为有人会在里头消失……?
满茫然地抱着膝盖沉思。
为什么非得这么大费周章不可?根本就没必要专程将我带来这种地方。
为了让我成为目击者吗?为了让我当证人?为了让我相信人们会凭空消失的怪异现象?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根本没必要让我相信。应该带一位更有社会地位的人来,让他相信这件事才对。
冷静想过之后,自然会认为这个想法有点愚蠢,但心头萌生的疑问,却始终挥之不去。
惠弥真的是和我一起昏睡吗?不会当时他佯装睡着,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昏睡了六小时吧?搞不好史考特就藏身在某处呢。
满朝惠弥瞄了一眼。
从他抽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喂,满。”
惠弥朝他瞪了一眼,满不由自主地将身体挺正。
“我肚子饿了。”
38
皎洁的明月高挂夜空。
眼前无边的夜,静得骇人。
满在黑暗中茫然伫立。
我人在这里吗?我真的在这里吗?有人凭空消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天还和我一起玩牌,为人小心谨慎的赛利姆,中午还一起吃咖哩饭,体魄强健的史考特,他们怎么全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呢?难道他们在某个地方被吞噬了?
满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我的手。我的双手。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动作。里头有骨骼,有血液在流动。这是可以确定的。因为我有意识。但这是真的吗?世上有所谓的虚拟现实。也许有人正在某处操控我的手。
有人莫名消失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存在的事物,过去从未令他觉得如此恐惧。
极具压倒性的不存在。这里除了他和惠弥外,没有任何人存在。不论是在车内、帐篷,还是放眼望去的整面平原。
他全身寒毛直竖。
也许我也会就此消失。可能我此刻站在这里,待会儿却蓦然消失无踪。在那一瞬间,我会知道自己消失吗?还是在那一刹那,我的意识也会一同被拔除?
他感到呼吸困难。
仿佛有人正紧盯着他,在他耳边低语着——你就快要从这世上消失了。就算你消失了,也没人会觉得难过。一切还是一样没变。就算你消失了,这幅景致还是一样会维持数百年不变。
好可怕。待在这里好可怕。在这里消失的人好可怕。我无法逃离这里。也许我随时都会从这世上消失。
满不禁迈步向前跑去。若不动一动身体,感受自己的存在,他会就此发狂。
“喂,满,你去哪里?”
惠弥发现满向前飞奔,朗声叫唤。
满并不答话。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心里察觉自己已陷入恐慌,但他管不住自己。
“满!”
惠弥也快步跟上。满背后旋即传来飞快的脚步声。
“你要去哪里啊!”
惠弥的声音涌向背后,满感觉得到惠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我要去山谷!只要越过那堆石块,就能离开这里。”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会遇到落石的。而且现在天色这么暗。”
惠弥手上加了几分劲道。满粗鲁地甩动手臂,强行将惠弥的手甩开。
“满,你振作一点!你这根本就是去送命。”
惠弥还是紧抓着他不放。
满鼓足了劲甩动双臂。惠弥被整个撞飞,脚下一阵踉跄。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莫名其妙地在这种地方消失!”
满就像孩子般大叫。
我要离开这里。这是此刻他脑中唯一的想法。
满全力疾奔。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全力狂奔了。
脚下响起啪地一声巨响。
一个锐利的东西从他肩头掠过。
他悚然一惊,脑中的时间就此暂停,同时停下脚步。
“站住!双手举高!”
惠弥冷酷的声音刺向他背后。
满内心慌乱,战战兢兢地转身向后。
眼前是双脚张开,持枪对着他的惠弥。
“你竟然……”
满如此低语道,惠弥则是微微叹了口气,接在满的话之后说道:
“我没想到最后竟然得拿枪比着你。把双手绕到脑后。”
满依言十指交握冠于脑后。他全身汗水淋漓,前额涌出的汗水渗入眼中。
“过来这边。真是的,没想到你也会方寸大乱,真不像你。”
惠弥猛发牢骚,满闻言后,脑中急速冷却,一股羞惭涌上心头。他觉得身体在摇晃。难道是刚才的药效仍残留体内?
但他发现是地面在摇晃。
“喂,是不是在摇晃?”
“咦?”
确实是地面在剧烈晃动。
“是地震吗?”
空气因而歪斜,看起来仿佛是由浓淡不同的空气所组成。
两人失去平衡,步履踉跄。
山丘上突然发出闪光。
两人大吃一惊,目光被眼前的异象所吸引。
闪烁的光芒,看起来犹如是“豆腐”上的橘色花朵。
如同仙女棒一般,闪过火花后就此熄灭,无声无息地消失。
接着,四周不约而同地响起不可思议的声响。
就像有一大群女人放声尖叫,从地底奔向四面八方。
“怎么回事?”
像是有人以沙哑的声音在做发声练习似的。
声音旋即向平原的各个角落扩散,消失于夜空中。
过了一会儿,从山谷那边传来咚咚咚的沉闷地鸣声。
“那是什么?”
“因为刚才的震动,山谷的沙石又崩塌了。”
两人以如梦中惊醒般的表情互望了一眼。
“刚才是怎么回事?”
满一脸茫然地问道。
惠弥暗哼一声。
“总之,‘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这里。我知道你心里很慌,但我劝你最好别到山谷去送死。”
39
“情况似乎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不过,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惠弥以平静的口吻说道,举起葡萄酒杯喝了一口。
酒还剩下许多。
“也不知道明天是否真是最后一天。”
满将意大利通心面沙拉分成两份。
自从赛利姆和史考特失踪后,餐桌上只剩满与惠弥两人,显得格外冷清。
“今天过得还真快,一来也是因为在昏睡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天黑了。”
“我发现我们总是在吃饭。”
“不知道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每天准时和人一起用餐了。”
“为我们美好的回忆干杯。”
两人轻碰酒杯,但就是无法营造出热闹气氛。
虽然是照习惯准备晚餐,但满觉得有种无力的虚脱感。
刚才自己陷入恐慌,想逃离这里的事,仿佛就像没发生过似的。将惠弥撞飞,还被他拿枪比着自己,好像是许久以前的事。人的内心,竟是建构在如此模糊而微妙的平衡上。
此刻他的内心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由于情感超越沸点,满溢而出,所以已一滴不剩。就像饿过头而没有食欲一样。
“你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
惠弥以平静的口吻道。满难为情地点点头。
“托你的福。刚才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如果换作是别人,早发疯了。”
只有他们两人。
原本同桌用餐的人现在只剩一半,若仔细思考这项事实,肯定会无比惊骇,但此刻内心却不愿去细想此事。
卡嚓卡嚓,刀叉在盘子上发出声响。
“真安静。”
“这两天就像做梦一样。”
“的确。”
保持冷静的人,并非只有满。
惠弥的乌黑双瞳显得无比沉稳。
蓦地,满心头有个疑问浮现。
他为何能如此镇静?明明就有两名同伴下落不明啊?难道他也经历过内心的恐慌,因而变得豁然吗?
还是说,一切都在预定计划中?
当他望着惠弥的黑色双瞳时,原本已掏空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晓良的声音一直在我耳中回荡,我一直在想那个声音的事。”
惠弥朝塑胶窗瞄了一眼。
那个暴风夜的体验。
的确,那种体验在满的心中留下诡异的深刻印象。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