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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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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邦子把吃得一干二净的空饭盒扔进水池旁边的垃圾箱,然后开始浏览报纸中缝的招聘信息及广告。仅靠工厂计时工的收人,不要说返还越积越多的贷款,连利息都还不上。白天的计时工,薪金低得可怜。因为白天干八个小时和晚上干五个半小时薪金是一样的,所以绝对不能辞掉夜班。如果白天不休息,身体受不了。
这样将会永远恶性循环下去。邦子不想承认自己是懒虫。
   但是,她也不想考虑自己已借了多少钱。最近,到了连还利息都成问题的地步。连本金是否减少、还有多少都不清楚。
   傍晚,邦子化好妆,穿上仿夏奈尔西装走出家门。她想找一份在十一点半上夜班之前能够干的轻松的计时工作。
   来到自行车存放处,正赶上邻居家的主妇从外面回来。她穿的好像是从自选商场买的廉价夏季西服,提着购物袋,一脸的倦容,看样子在公司一定累得够呛吧。
   邦子微微地点了点头,主妇边含笑点头,边抽动鼻子闻味。或许是为自己的香水而吃惊吧,今天搽的是“可可”牌香水。这个女人也许根本不知道有这种牌子的香水。工厂是禁止用香水的。但是,没关系,反正在上班之前还要洗澡的。
   邦子骑上自行车,在狭窄的街道中摇摇晃晃地前进。那家小酒馆在紧靠车站的东大和路。因考虑到没有停车场,必须骑自行车去,这的确是个缺憾。要是赶上雨天该怎么办呢?但是,如果乘电车,邦子的公寓离车站很远,很不方便。如果运气好被录用,搬家也在所不辞。
   二十分钟后,邦子来到名为“贝鲁法莱”的酒店前。本来想自己的希望不大,但这种位于市郊乡村的大众酒店,说不定也会录用自己。想到这儿,邦子顿时觉得勇气倍增。好久未曾有过如此激动。
   “酒吧女招待。十八岁至三十岁,每小时工资三千六百元,发工作服,有护送者,工作时间从晚上五点到凌晨一点。不能喝酒者亦可。”
   一想起上述条件,邦子甚至想,如果被录用,辞掉厂里的工作也合算。在工厂一个晚上繁重劳动工作的所得,在这里仅干两个小时就可以了。刚才还想无论如何要跟雅子干下去,可是,这么快就变心了。
   “对不起,我是刚才打电话来询问招聘的人。”
   门口站着几位穿白色西服的年轻男子和一位好像为招待客人而穿超短裙的年轻小姐。邦子对其中的一位说明来意,那个男子用吃惊的目光审视着邦子。
   “啊,明白了,请走后门吧!”
   “谢谢!”
   邦子意识到这几个年轻人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发笑。那个男子指点的后门,面对后街,是一扇铝合金门,上面贴有一个写有“贝鲁法莱”的小牌子。
   “对不起,我是刚才打电话求职的那个人。”
   邦子轻轻地打开门,往里面瞅了瞅,一位身着黑色服装的中年男子刚刚放下电话。那男子边用手抚摸着好像用凿刀凿过似的布满皱纹的额头,瞥了一眼邦子。
   “啊,欢迎欢迎,请坐。”
   他的眼神令人害怕,但声音却低沉而和蔼。男子指着桌前的沙发对邦子说:
“请坐,不要客气。”
   装模作样的邦子挺直腰板轻轻坐下。男子递过了名片,上面印有“经理”的头衔。男子微微低头,但他抬起眼睛时,邦子却感到他的目光正从下到上审视自己,这个家伙没安好心。邦子有点紧张,开口说道:“啊,我想应聘广告中招聘的女招待,可以吗?”
   “欢迎您来应聘,那么,我们谈一下吧。”男子圆滑地说着,坐到沙发对面的老板椅子上。
   “请问,您多大年龄了?”
   “二十九岁。”
   “是吗,您有什么证明吗?”
   “啊,今天忘带了。”邦子刚说完,那男子的口气变得随意起来。
   “是吗,你干过这种工作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邦子担心,如果他说家庭主妇不行怎么办?那男子已经什么也不问了,站起来说:“实不相瞒,那份广告刚一登出,就来了六名十九岁的姑娘。年轻的新人是我们店赖以生存的诀窍,顾客们仍然喜欢年轻的女孩子啊。”
   “啊,是吗?”
   也未必都是那样吧,邦子心里虽这样想,但情绪却立刻像电梯下坠似的一落千丈。如果脸蛋漂亮,身材轻盈,即使年龄大些,也会收留的吧。真的嫌自己年龄大吗?那种根深蒂固地盘踞在邦子头脑中的自卑感又抬头了。
   “让您老远地跑一趟,真是对不起,这次就……”
   咳,邦子顿时心情沉重,焦虑地点了点头。
   “啊,明白了。”
   “您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附近做计时工。”
   “那种工作绝对好啊,我们这儿的工作相当紧张,客人一小时就要消费一两万,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这您应该知道吧。像您这种年纪,他们会说,跳过去,要下一个,那样您一定会很受刺激的。”男子用下流的表情笑着说,“您特意光临,实在抱歉,这是一点交通费。”
   男子塞过来一个薄薄的信封。估计是一千元吧。那男子疑惑地问道:“您,是不是已经三十多了?”
   “没有啊,哪里有那么大呢?”
   “开个玩笑而已嘛。”那男子掩饰不住轻蔑的表情。
   邦子失望地走出酒店的后门。如果从前门走,还会遇到刚才那位男招待,难免还会遇到刚才那种令人感到不愉快的眼神,所以邦子想从后门走,返回大碗牛肉面餐馆旁的存车处。心烦意乱之中,感到肚子饿了。邦子想花掉信封内的交通费,走进牛肉面馆。
   “来碗牛肉面。”
   叫了碗面,偶然往后一瞧,发现身后有一面大镜子。镜子中映出邦子厚厚墩墩的腰身及丑陋的面孔。邦子似乎感到镜子照出自己三十三岁这一真实年龄,于是又急忙回过头来。邦子向工厂的伙伴们也隐瞒了自己的年龄。
   邦子叹了一口气,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着两千元。真走运,太棒了。邦子叼起了一根薄荷香烟,离上班还有一些时间。
三良惠悄悄地打开房门,传来一股甲醛和粪尿的气味。无论怎样想使空气循环,无论怎样用抹布反复擦洗榻榻米,这种气味也难以从良惠家中排除。
良惠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抽搐、刺痛的眼角。从现在起到能获得几小时的睡眠之前,良惠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干活。
一进入狭小的水泥地门厅,旁边就有一个三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陈旧的折叠式矮饭桌、茶柜、电视机等塞满了狭小的房间,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这里就是良惠和女儿美纪吃饭、看电视的客厅,因紧挨着门口,客人对屋内一览无余。冬天,从门缝里刮进的寒风使屋里异常寒冷。美纪常发牢骚说:“真寒酸。”但对这小小的房间也真是没办法。
良惠把从工厂带回来的纸袋放在房间的一角,里面放着需要洗的工厂的白大褂和作业裤。她瞅了瞅拉门开着的有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拉上窗帘的房间虽然有点微暗,但仍能发现完全展开的被子有微微蠕动的迹象,一定是已经卧床六年的婆婆睡醒了。
良惠不想作声,在房中间站着。她感到在工厂里是高度紧张,而一回到家里,自己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疲惫之极。就这样躺下,哪怕能睡一个小时,该有多好哇。良惠一边用自己的手揉一揉结实、丰满、坚硬的肩膀,一边环视陈旧的乱七八糟的房间。
右侧的四张半榻榻米的房间,像是拒绝一切似的紧闭房门,那是美纪的房间。
美纪在上中学以前,一直和奶奶一起住在六张榻榻米的房间。但是,她已经长成少女,不能再勉强她了。于是自己就在婆婆的身旁铺上被子休息。因为有心事,总是睡不着,最近这已经成了一大精神负担,也一可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缘故吧。良惠在狭小的房间中仅能看清的榻榻米上坐下。她瞥了一眼折叠饭桌上的茶壶,自己上班前喝的茶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一想到倒掉、洗刷是那么费事,于脆放在那里算了。良惠为他人从不惜力气,但只要是自己的事,怎么凑合也行。
良惠把身边的热水壶的开水灌进茶壶,喝着温茶,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其实,她有心事。
房东说:这样陈旧的木造住宅住起来很不舒适,所以想重新建一座整洁漂亮的公寓。良惠担心,这是否是要赶走自己的一种借口呢?如果真被赶出去,将会没有住处。她明白,即便她能够回迁,房租肯定会大幅提高。即使临时搬到别的公寓去,也要一大笔钱。然而,如今过的是根本没有存款的紧巴巴的日子。
我需要钱!
良惠痛切地感到,丈夫死时留下来一点保险金,因卧床不起的婆婆早已花光,存款也已吃光。原本想自己只上过中学,无论如何也让美纪上个短期大学,就目前情况看,这根本不可能。为自己老年生活储蓄更是白日做梦。
所以绝不能辞掉盒饭工厂这份辛苦的夜班工作。自己还想另找一份白班工作,可谁来照顾婆婆呢?一向心胸开阔的良惠一想到将来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像婆婆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六张榻榻米房间传来微弱的声音。
“良惠回来了吗?”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
“啊,我刚到家。”
“尿布都湿了。”
虽然有些客气,但却是不容分说的语调。
“啊,知道了。”
又喝了一口淡温茶,良惠叫了声“哎嗨”,站了起来。良惠已经彻底忘记刚结婚时婆婆是如何刁难自己的。如今,她已成为如果没有自己就不能活下去的可怜老人。
假如没有自己,这个家就不能维持。就是这种想法成为良惠生存的支柱。在工厂上班也是一样,大家称自己为“师傅”,指挥一条流水线。这是坚持高强度劳动的原动力,即良惠的自豪。
良惠心中清楚,现实不容乐观。为什么?因为没人肯帮助自己。而与此相反,良惠的自豪感驱使她去干繁重的活。良惠掩盖事物的本质,把它小心翼翼地藏于心中,不知不觉地把“勤奋”作为自己的金科信条,这是良惠的生存之道。
良惠默默地走进六张榻榻米的房间,闻到一股刺鼻的大便气味。为排除室内污浊的空气,她强忍着,拉开窗帘,轻轻打开了窗户。
窗外,与良惠家同样,邻居家也是又旧又小的木结构房屋。厨房窗户间的距离仅有一米,早早起床的邻居家的主妇立刻察觉到良惠打开了窗户,便毫不客气地“啪”的一声关上了厨房的窗户。良惠无故惹了一肚子气。但是,她也能理解,大清早让人家闻病人的大便臭味,的确难以忍受。
“快给我换一换吧。”
婆婆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不断地翻动着身体。
“不要动嘛!尿布要错位的。”
“可是,我难受呀。”
“这我知道,又拉了吧?”
良惠掀开薄被,边解开婆婆睡衣的纽扣边想:如果是婴儿的被子该多好啊。
要是婴儿,大便粘到手上,小便弄湿了衣服,从没有过脏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会感到老人的大小便很脏呢?
突然,良惠想起山本弥生的事。因为弥生还是一位有小孩的主妇。最小的孩子不是刚刚撤下尿布,她还为此而感到高兴吗?良惠非常清楚,这将是一个多么令人高兴的时期呀。然而,弥生的情况最近令人感到担忧。听说被丈夫揍了一顿,这也不是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有个能干的妻子本是件好事,但对于懒汉丈夫来说,反而会成为他的眼中钉。我们家的那口子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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