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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来到起居室,气鼓鼓地打开阳台的门。狭窄的院子是用黑色的墙砖与邻居家隔开的。院子里放着孩子们的三轮车,支着一架小秋千。弥生从手指上搭下戒指,猛地向院子里扔了出去。她想索性扔到邻居家的院子,可没想到扔到了墙上,反弹回来,又落到了自家院子的角落里。等到看不见戒指的踪影了,弥生突然又有一种无法挽回的留恋的感觉。尽管心里想没了就算了,可一想到它,心中还是有一种刺痒的后悔感。
在十一月份正午发白的阳光下,弥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八年来一次也没有摘下过的那枚戒指,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留下了一圈白痕。弥生痛苦地看着它,有一种失落感,但更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宣告结束了。
弥生正在沉思着,突然屋内的对讲机响了。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被人看到了?
弥生没穿鞋就慌忙跑到院子里。她跷起脚向门外张望,发现一个上身穿西装的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幸好那个男人好像没有注意到站在院子里窥视的弥生。
弥生急忙跑回屋里,拿起了内线对讲电话。院子里潮湿的黑土沾到长筒袜上,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您好,您是哪位?”
“我是新宿的佐藤,是您丈夫的朋友。”
“是吗。”
“到附近来办了点事。能让我进去烧柱香吗?”
“是这样啊。”
弥生感到麻烦,但人家是来吊祭的,又没有理由拒绝。她用主妇的眼光审视了一下放祭坛的卧室和客厅,认为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便向门口走去。打开门,一个留着短发、身材魁梧的男子向弥生深深地施了一礼。
“突然来打扰您,真是对不起。对您丈夫的去世,我表示深深哀悼。”
男子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了很舒服。条件反射似的,弥生还了一礼,同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健司是七月底死的,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可他现在才来。
但又一想,最近也经常有朋友来电话说刚刚才听说这件不幸的事,弥生又安下心来。
“特意让您来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佐藤把弥生的脸、眼睛、鼻子和嘴打量了好长时间。虽然那眼神并不让人讨厌,但弥生总觉着对方像是在按图索骥似的,令人不快。
弥生也重新审视着佐藤。她奇怪健司和这个男人是怎么结识的呢?因为佐藤的一举一动与健司周围的同事们大相径庭。他们大都不拘小节,为人正直,而这个佐藤则不容易让人看到他的本来面目。他就像蒙上了一层滑滑的膜,让人不好捉摸。他西服革履的打扮,又像个工薪族。
好像是发现了弥生那疑惑的神态,“让我参拜一下健司好吗?”佐藤用他那练达而柔和的语调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请吧。”
迫不得已,弥生把佐藤让进了门。弥生走在并不长的走廊上,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恐惧感。她在猜测跟在后面的佐藤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开始后悔,不该大意地把一个陌生的男人让进家里。
“就是这里,请吧。”
弥生把佐藤让进了有祭坛的卧室。佐藤跪在地板上,在祭坛前,两手合十。
弥生来到厨房一边准备着茶点,一边留意着卧室。她感到奇怪,既然是来上香,怎么没拿装奠仪的袋子呢?并不是自己贪心想要人家的奠仪什么的。到死者家里去上香,带着奠仪和慰问品是一种起码的常识。
“谢谢!请这边坐。”
弥生将茶放到茶桌上。佐藤不客气地坐下,从正面看着弥生。令弥生不可思议的是,佐藤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对健司的哀悼之意,更没有对弥生的同情之心。
佐藤表示感谢,却不去端茶碗。把烟灰缸放到桌上,他也不吸烟。他的手放在膝上,不想触摸任何东西,就像不想在这里留下证据似的。弥生渐渐害怕起来,以前雅子曾提醒过自己要多加小心,今天她痛切地感觉到了。
“您跟我丈夫是在哪里认识的?”
弥生尽量保持镇静,装作没事似的问道。
“是在新宿啊。”
“新宿的什么地方?”
“歌舞伎街吧。”
弥生不安地抬起了头。看到弥生怯生生的样子,佐藤和蔼地微笑了一下,但只是那厚厚的嘴唇咧了一下,眼睛里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歌舞伎街?”
“夫人,别装糊涂了!”
“哦?”
弥生大吃一惊。衣笠说过的赌场老板失踪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不过,果真是他吗?“您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跟你丈夫发生了点争执。那天晚上……”为了确认一下弥生的反应,佐藤停顿了一下。弥生瞬间屏住了呼吸。“那以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可这件事让我蒙受了巨大的冤屈和损失。我的店破产了,生意也一塌糊涂,这些事情你是想象不到的。而你却在这小院里心安理得地带着孩子安逸地生活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请你出去!”弥生起身要站起来。
“坐下!”佐藤冷静地威胁道,弥生则因害怕而半起半坐着。
“我喊警察了!”
“警察来了,倒霉的是你。”
“你想怎么样?”弥生坐到了椅子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弥生已极度恐慌,思维的神经已经凝固,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把这个令人可怕的男人赶出家门。
“我知道,是你杀了你的丈夫。”
“胡说!你在胡说!”弥生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要随便乱说!”
“夫人,你这样喊会让邻居听到的,你的院子本来就不大。你这叫内心负疚的过激反应。”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弥生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太阳穴,不断颤抖的手震得头也摇晃起来,她又把手放下来。她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佐藤的话,暂时让弥生冷静了下来。事件发生后,她就一直为邻居们有何反应而烦恼,她知道这是一种被迫害妄想症。直到今天,一想到邻居们会怎么议论自己,还是害怕。
“夫人,你是不是在为我到底知道多少而不安?”佐藤笑了,这次是真笑,是嘲笑,“告诉你,我全知道。”
“知道什么?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弥生战战兢兢地看着桌子对面的佐藤。虽然不谙世故,但她也能猜测到,这是一个凶狠的、胆大包天的家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无恶不作的恶棍。这样的人自己从未碰到过,他就像是一个操着相同语言、却来自另一个不可思议的星球的男人。健司跟这样的人吵过架?弥生甚至要赞扬起被自己杀死的丈夫来了。
“你发什么呆?”佐藤看到弥生精神恍惚的样子,微微笑着问。
“因为你说得太令人不可思议……”
弥生重复着这句话。佐藤思考着再说点什么,把手放到下巴上。弥生一看到那长而纤细的手指,就害怕不已。
“那天晚上,你丈夫跟我吵过架后回到家,而你就在门厅前,悄悄地把他勒死了。当时你的孩子听到了动静,是你呵叱他们不让他们开口的吧?你的大孩子,叫什么来着?对,叫贵志。”
“贵志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弥生吼道。
“你长得真漂亮啊!名不虚传。”佐藤欣赏似的看着弥生的脸,“你虽然徐娘半老,但只要改邪归正,当一个老板娘还是绰绰有余啊。你很讨人喜欢。”
“住口!”
就像是被沾满污泥的手摸了一下脸,弥生怒不可遏地高声喊道。原来健司的灵魂就是被这个男人店里的那个女招待夺走的。一想到这,弥生气得脸都涨红了。
“怎么了?”佐藤看到弥生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你想起了什么吗?”
“就是在你的店里,我丈夫才倒了大霉。”
“哎呀呀!”佐藤嘟喊着,“你还不知道你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吧?也没想过别人是怎么看你丈夫的?你也不觉得‘不知道’是一种罪过吗?不过作为主妇,也可以理解嘛。”
“住口!”
弥生堵起了耳朵。她觉得佐藤的嘴里在不住地向自己吐着毒液。它散发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气味。那是一种叫作“舆论”的毒汁。
“我说过,你这样大喊大叫,会被外人听到的。你家本来就够引人注目的了,你难道就不为你孩子的将来着想吗?”
“你是怎么知道贵志的名字的?”
一提到孩子们,弥生降低了声音追问起来。反应缓慢的毒汁,终于从弥生的头流到脚指头。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佐藤露出怜悯的神色。
“难道是森崎?”弥生脱口问道。看到佐藤没说话,弥生眼里涌出了泪水,“我被出卖了。”
“出卖?”佐藤愕然,“那是她的工作,谈不上出卖。”
工作?这么说,那都是在演戏?她想起雅子曾很讨厌森崎,怀疑过她。自己也太轻信别人,太可怜了。弥生静静地流着眼泪。
“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佐藤低声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佐藤突然愤怒起来。弥生抬起了痉挛了的脸。“我连你是怎么委托你的朋友把你丈夫碎尸的都知道。”
弥生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她自以为把戒指扔掉,一切都结束了的想法太天真了。今天,真正的结束来到了,那便是毁灭。
“别垂头丧气的。”佐藤冷笑道,“你是不是在诅咒我,最好把我判了死刑啊?可惜呀!。”
“我马上去向警察自首。”
“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啊,尽想自己的事情。”
佐藤用手指灵巧地松了一下与西服相同颜色的领结。灰颜色的领带上有一些茶色的条纹,看上去宛如蜥蜴的脊背。弥生漠然地想,自己也许会被那条领带勒死,像健司那样流着口涎死去。她不敢再想,闭上眼睛战栗着。
“夫人。”
佐藤绕过桌子站到弥生身旁。弥生吓得缩成一团,连话都不能说了。
“夫人。”佐藤又喊了一声。
“干什么?”
弥生异常恐惧地抬起头。佐藤看着电子手表说:“再不去,银行就要关门了。”
“什么?”弥生把脸扭向佐藤,她终于明白了佐藤的意图,“难道你是为了那钱?……”
“不错。”
“那不行。那可是我们娘仨今后的生活费呀。”
“那是给我的钱!”
“不行!”
“你说什么?想让我扭断你的脖子吗?”
佐藤用柔和的声音说着,从背后掐住了弥生细细的脖颈,长长的手指压住了颈动脉。弥生就像一只被提着脖子抓起来的小猫,一动不能动。她边哭边哀求道:“求求你,放开我,别杀我。”
“你是想扭断脖子,还是给钱?”
“给,给钱。”
毒汁已经把她的神经麻痹了。弥生因恐怖而机械地点着头,小便都失禁了。
“给银行打电话,就说乡下的父亲突然去世了,希望把保险金全部取出来。
过一会儿跟哥哥一起去取,请把钱准备好。”
“是,是。”
弥生打电话的时候,佐藤一直抓着她的脖子。
“快,换衣服!”
弥生放下电话,佐藤终于松开了手。弥生痛苦地呻吟着问道:“换衣服做什么?”
“混账!这身打扮,银行怎么会相信你?”佐藤轻蔑地瞥了一眼弥生那起了许多毛球的毛衣和早已过了时的旧裙子,“这身打扮他们还以为你是来借款的呢。”
佐藤抓住弥生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那怎么办?”
弥生颇抖着,发现自己裙子被小便浸湿了。面子、自尊心已顾不得,连恐怖感都消失了。她只是机械地动起来。
“打开衣橱!”
弥生被带到卧室里,顺从地打开了那寒酸的三合板做的衣橱。
“挑衣服!”
“穿什么样的衣服?”
“套装或是礼服。总之,要大大方方的。”
“没有,我没有那么好的衣服。对不起。”弥生边哭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