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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好像是个没脸的人像是吧?”杨莉莉道。“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好像还是上次那幅?”
我刚关了一半,显示出来的样子果然和上次集体中毒的那幅头像差不多。但是一直关下去,才发现我们猜错了。图像逐渐地开始出现眉毛,鼻子,直到最后一个窗口,已经是一副完整的头像。
我和杨莉莉都愣了。
显示在邮件中的,竟然是王子颐。
“这、这是什么意思?王子……王经理怎么会在病毒邮件里出现?”杨莉莉显然被吓到了,我也慌忙将那窗口关掉:“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一种诡异的气息突然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杨莉莉朝周围望了几眼,咽了下口水道:“大概又是谁的恶作剧……你快点查找吧,我、我还有事要走呢。”
“刚才大概看了一下,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我道。
“哦,那就不用找了。”杨莉莉点着头,迅速地收拾好她自己的东西,几乎是逃出了门去。
我摇了摇头,关好电脑,也离开了公司。
莫如说过,水仙花开出来是谁,谁就要死。那么这次,是不是该轮到王子颐了?
一个人下了楼,不知道该去哪里,又不想回家。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我似乎真的不适合在城市里生活,这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永远都是这么冷漠和自私。它从来没有温情的一面,只会永无休止地索取。在这里,我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好累。
我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华灯初上,流光飞转,天黑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熟悉起来,抬头一看,居然又转回了公司所在的大厦。习惯性地搜索公司所在的楼层,心里不禁一惊。
公司的灯居然亮着,而我记得走的时候是关了灯的。
我和莫如因为情况特殊经过批准中午可以留在公司,所以有公司的钥匙。另外就只有人事部经理和杨莉莉手中有。人事部经理最近出差,更不会有人加班,那么此刻在公司的不是杨莉莉,就是莫如。
想到有可能是莫如,我立即奔进大厦上了电梯,一路冲到公司门口。门关着,仔细听了听,里面却没有动静。我迟疑了一下,掏出钥匙小心地开了门。
办公室的灯亮着,没有人。侧面的走廊没有开灯,只有一间房的门虚掩着,光线从里面透出来,隐隐传来一些声音。
那是王子颐的办公室。
我慢慢地走过去。一股强烈的酒精味弥漫在走廊里,熏得我有些发呕。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见王子颐歪在沙发上,似乎喝醉了,不时地挥挥手,嘴里不知在念着什么。
迷人的王经理,也会有郁闷潦倒的时候。
走廊上寂静无比,我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看着,心中莫名的有些期盼和兴奋,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喀嚓。
办公室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响动,似乎有人开门进来了。我暗自有些紧张,往后退了退,把自己藏在更深的黑暗中。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走廊上闪进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朝这个方向慢慢地走来。无边的寂静和黑暗中,脚步声敲出一种诡魅而妖异的气氛,弥漫了整个走廊。
我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退。那女人越来越近,一直走到王子颐的办公室门口,伸手一推,光线洒出来,照到女人的脸,显得那么精致和妩媚。
杨莉莉。
我已经看不见办公室里的情形,只听得王子颐醉意朦胧的声音传来:“买酒买这么长时间,你个没用的东西……”
门口的杨莉莉突然一咧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走进办公室去。她的手上并没有提着什么东西,看来王子颐的酒是喝不成了。
我悄悄地走近,看到杨莉莉径直到了沙发前,俯身下去吻他,王子颐涎着脸笑起来,伸手一把将杨莉莉揽到怀里,两人立即纠缠在一起。
艳福不浅啊,公司里几个美人都被他占齐了。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一种彻骨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开去,铺满整个走廊,然后涨潮,涨潮,激荡着,从脚至顶,将我毫不留情地彻底淹没。
“君娅,君娅——”迷糊中的王子颐突然喃喃地叫起来。
我陡然一震。
他在叫我的名字。这样的时候,他想着的还是我。
杨莉莉彷佛什么也没听见。可我却看见她的手渐渐向王子颐的咽喉移去,指缝中寒光一闪。
“不!”
我仅仅只迟疑了一瞬,终于叫起来,推开门闯进去。
两人都吃了一惊。王子颐爬起来怔了片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杨莉莉也翻身起来,瞅着我邪气地一笑,又腻向王子颐,伸手往他脖子上抹去。
“快躲开!”我大叫着冲过去,王子颐终于清醒,下意识地推开杨莉莉,站了起来,一样东西从杨莉莉手中掉下来,是一张锋利的刀片。杨莉莉还仰着头,笑嘻嘻地看我们。
王子颐冒了一头的冷汗,半晌扑上去抓住杨莉莉。杨莉莉先前还想挣扎,哪里挣得过一个男人,被王子颐一下子甩出去,后脑勺“砰”地一下撞到办公桌的一角上,顿时瘫倒在地,头部逐渐渗出殷红的鲜血。
“你杀了她,你——”
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这么快。王子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揪住我道:“居、居然想杀我……你呢?是不是也想杀我啊?你们这些贱女人,就知道争宠……”
我一把将他推开,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男人,终于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你以为我离了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告诉你,她是我指使来杀你的。”
王子颐震动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我:“你说什么?”
“是我让她来杀你的!”
“你这个贱货!”王子颐抬手就一巴掌扇到我脸上。“你也来这一套?老子对你哪点不好?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跟着我像你这么久,你还要怎么样?”他一把又将我揪起来,丢到沙发上。我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力量集中在心口,将里面那颗心脏彻底粉碎。
“我受够你了!”我大吼起来,“我这么爱你,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好,那我就让你永远把眼睛闭上。”王子颐狰狞地笑起来,看了看倒在旁边的杨莉莉道:“你必须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放心,宝贝儿,看在你跟我这么久又听话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很痛苦的。你们好歹都是我的女人,一起在阴间作个伴吧。我会告诉警方,你们俩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失手杀死了杨莉莉,然后畏罪自杀,哈哈哈……多么完美的计划啊。”
他越说越开心,踉跄地转起圈来,转了一会儿,俯身拣起了地上的刀片,然后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只觉得手腕上一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从那个地方往外奔涌。
没有挣扎反抗,死就死吧,也许死了更快乐。极度的缺氧和血液的流失让我的视线开始收缩和扭曲,似乎有谁的脸隐约地出现在王子颐的背后,可我来不及看,一切的景象就已经远去,终于缩成一个小点,彻底消散。
死亡原来是一种如此轻松和快乐的解脱。这是那一刻我脑袋中最后的意识。
可我终于还是没有死成。
昏迷了一夜之后,睁开眼就看见卢方憔悴而欣慰的脸,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原来卢方始终放心不下我,从下班开始就跟在我身后,没想到我转了几圈竟然回了公司,是他打昏了王子颐,将我和杨莉莉一起救了出来。杨莉莉的伤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而王子颐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罪,刚刚苏醒,就被警方控制了起来。还有莫如,卢方说莫如出逃后还是被抓回去了,可是她最终没有被关起来,而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莫如在长期的压抑和癫狂中已经疯了。
“对不起。”卢方说。“我应该早一点进去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要杀你。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
“没关系。无所谓什么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是他的,不是我。”我虚弱地笑了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不。”卢方连忙摇着手道:“君娅,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重新开始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卢方久久地看着我,终于颤抖着手将我的手握住:“君娅,还记得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嗯?”
“你问我觉得你变没有。还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吗?如果你现在再问我,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我很快就出了院,随即到公司办妥了离职手续。卢方很理解我的心情,接着开始到处帮我找新的工作。我在跟同事们交接资料的时候发现莫如的人偶娃娃,它掉在一个角落里,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我带走了这个娃娃,带它去看医生说已经病得无可救药的莫如。
我到医院的时候莫如正在睡觉。莫如不是那种攻击型的病人,所以护士只是嘱咐我不能吵醒她便走了。我在她的病床前坐下来,看着她静静地趴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恬静纯真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莫如,我来看你了。
我将人偶娃娃从包里拿出来,放到莫如的枕边。娃娃已经被我仔细地梳洗过,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莫如,对不起。原谅我如此自私地利用你。原谅我从来没有将我和王子颐的关系告诉你,原谅我在他进公司前就按照他的意愿选中了你们作为他下一步的目标。我太爱王子颐,爱得完全没有了自我和尊严,我明知他不可能对我专一和用情,却义无反顾地跳进他的温柔陷阱。我竟然蠢到以为帮助他获得他想要的女人就可以留住他的心。
是的,莫如,死亡水仙花在公司的开放仅仅是我达到目的的伎俩。你不会懂,那是神秘而古老的降头术,邮件画像不过是施术的媒介。水仙最先开放在你和杨莉莉宋澜张云茜的电脑里,是我为了满足王子颐的欲望而催促你们为他疯狂。可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的沉迷,我无法再控制你。我也没想到王子颐在得到宋澜和张云茜之后完全不再理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渴望爱情的女孩子,和你一样。我本可以直接对王子颐施术让他永远只爱我一个,只是我不愿意要那种虚假的爱情。我天真地以为用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动和改变他,现在看来,我真的错了。
莫如,水仙第二次和第三次的开放已经不是催情,而是诅咒。你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抽屉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蝎子和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它们送到更衣室和洗手间。也许你以为那是你自己心中的嫉妒,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心中的绝望的喷发。你被抓,逃跑,我的心也像掏空了一样难受。莫如,你是我在这里惟一的朋友。所以我要帮你报复。水仙最后开放在你的电脑里,被施术的却是杨莉莉,我让她去杀王子颐,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功败垂成。
呵,女人总是这么弱智,再怎么被伤害,一点施舍就可以。
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莫如的脸颊。莫如你是幸运的,你至少还没被那个禽兽玷污。
还有莫如,你只知道水仙的花语是坚贞,背叛的人就要遭到报复,你却不知道,希腊神话中的水仙是自恋狂的化身,俊美的男子纳瑟斯他不爱任何女人,他最爱的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现在这株水仙开在了我们的身边,那就是王子颐。只是这水仙开得如此灿烂,即使是现在,他仍然是最大的赢家。
莫如,我终于想明白了,在王子颐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爱情——
从来都没有,我们都仅仅只是他的玩偶。
我站起来,俯身吻了吻莫如的脸颊。
人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