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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便见轻怜上前肃容道:“你攀诬什么?当日是你自己看着亲王府没有前途,所以想着法儿走了,再就没回来。后来李家抄家,是皇上的旨意,关奶奶什么事?李德禄打骂你们,是他自己粗鲁暴躁,这难道也是奶奶教唆的?更何况当日三姑娘就差点儿被他打死,你明明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还要嫁给你过去的姐夫,但凡你能顾着点和三姑娘的姐妹之情,也不能做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也就落不到今日这样一个境地。亲王府起复后,奶奶镇日里忙着管家,哪里有空儿去想着你们?你们也未必太自作多情了。今日这个境地,是你们自己选择的,俗语说,自作孽不可活,你们恰是自己作死作到了今天,混赖谁呢?”
那些女尼常年在白云庵,于这一段京城人耳熟能详的公案并不知情。只是如今听轻怜一说,虽是简略了经过,却也听了个大概,觉着和白采芝素日里说的十分不同,因都拿眼看她。
白采芝都气哆嗦了,只是如今万万不敢再任性,因只淡漠道:“随你说去吧,如今我们母女只是身如浮萍,人人糟践得,还差你一个?奉劝姐姐也别太得意了,须知登高必跌重,到那时岂不难受?”
宁纤碧笑道:“不怕,我是跌过的人,如今登高和跌重都经历了,怎么都不怕。倒是妹妹好自为之吧,登高跌重固然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跌下去就再爬不起来了,不是吗?妹妹可想想你如今情景,这一辈子还起得来吗?”
一面说,便和众人笑着去了。这里宁玉兰思虑着宁纤碧的话,悔之不迭,暗道自己当日明知女儿的做法不妥,怎么就让她哄得猪油蒙了心,任凭她胡来?不是这样,只要自己还在候府里,到如今到底还有个住处,就是女儿落魄了,接不回去,好歹私底下还能接济接济,强似母子两个如今都是无依无靠的强。
不说宁玉兰后悔白采芝愤恨,却又不得不跟着女尼们去了。只说宁纤碧回了寺里来,过一会儿便是午膳时分,众人用了素斋,都赞这白云寺的素斋精致。饭后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唐王妃等都觉着乏累,各自歪在禅房里。宁纤碧却爱这古寺清幽,拉着小平安的小手在院子里转,又指着那些银杏松柏枫树等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树木,又背诗给他听,一时说的累了,就让清芬抱着他玩耍,自己在廊下栏杆上坐了,微笑看那主仆两个在院里转圈子。
忽见碧红碧青走了过来,宁纤碧就让她们坐,便听碧青笑道:“奶奶今日可惜去了白云庵,不然可有场好笑话瞧呢。”
宁纤碧就知道定是白采芝的事情了。果然,只问了一句,便听碧红抢着道:“奶奶不知道,您走后不一会儿,寺里就送来了几十个女尼,说是白云庵的,特意调派了来服侍老祖宗和太太们,方便。太太原想着这是主持好意,也没说什么。谁知后来有个带发的姑子来献茶,奶奶您猜是谁?”
“是白采芝吧?”宁纤碧却没给碧红吊胃口的机会,淡然说出了答案,倒让这丫头愣住了,却听碧青笑道:“是了,她们出去不久,奶奶就进来了,想是半路上遇到的。”
宁纤碧点点头,那碧红便又来了精神,继续道:“太太和奴婢们看见是她,自然都很惊讶,太太却也不理会。于是那女人便装腔作势的痛哭起来,又问太太如今好不好?问老祖宗的身子,问爷的情况,太太都不理。她就跪了下来,哭着说从前自己罪孽深重,盼着太太原谅她。”
宁纤碧冷笑道:“我不信她竟蠢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太太面前演戏求回来?故技重施也不能总用啊。”
碧青笑道:“确实没蠢到这个地步。见太太不理她,便哭着说不是求回府里,只说这么多经历之后,方才幡然醒悟,原来什么都是一场烟云。说如今她只打算在青灯古佛前了此残生,只是心中对府中人抱愧之极,所以才求太太原谅,并不为别的。”
宁纤碧点点头道:“这才该是她的手段,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以退为进。我看她也没抱期望这一次太太就会原谅她的。”
碧红拍手笑道:“奶奶真聪明,太太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嗯?太太怎么说?”宁纤碧没明白,就见碧红立刻整肃了面容,做出薛夫人那股宠辱不惊的淡然神态,倒还有些惟妙惟肖的神髓,一面学着薛夫人的腔调道:“罢了,过去的事我都忘了,我只记得你离去时说过,不会再踏进沈家一步。既如此,就不该来我面前说。青灯古佛前了此残生?你既有此志向,怎不把头发铰了去?要学人家置之死地而后生都做不彻底,还有脸在我面前使这些手段呢,你走吧,我懒得看你。”
宁纤碧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了不得,太太什么时候连‘置之死地而后生’都知道了的?’这是兵书上的话啊,谁教她的?”
碧青笑道:“谁晓得呢?既是兵书上的话,少不得就是老爷和少爷说的,老祖宗和王妃未必能说出这样话来。反正那白采芝就是磕头,然后便站起身要退出去。太太这时候又说可惜了儿的,若是没有当日她在沈家演的那一出戏,知道她是为了富贵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说不定今日就真要被她打动了。只是如今既有了前车之鉴,说什么也不可能还犯同样的错儿,叫她此后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不用在太太身上费心机了。
宁纤碧笑道:“太太虽这么说,真要坚持住才好。”话音未落,便听碧青笑道:“太太奴婢是不担心,好赖也是从小儿见惯世态炎凉的,吃了一次亏,断不会吃第二次。奴婢只怕有些人记吃不记打,让人几句软话一说,掉几滴眼泪,就又心软了,帮着在太太耳边吹风。”
不等说完,便听碧红急道:“喂!你……你这说谁呢?谁禁不得她说好话掉眼泪了?我……我先前也是和太太一样,受了她的蒙蔽。如今知道她的真面目,别说她几句软话几滴眼泪,她就是死在我面前,我要为她叹一声,就算我是个窝囊废。”
碧青刚要说话,就听宁纤碧摆手道:“好了好了,为了这么个人,也值得你们两个分辨吵闹?碧红刚刚的话不错,既然是有了前车之鉴,管她真心悔改也罢,假意悔改也罢,就该做到她死在面前也不感叹的。”
一面说着,只见有个媳妇走来,说是大长公主醒了,让宁纤碧过去说话。宁纤碧就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天色,对碧青道:“你去和轻怜说,一个时辰后咱们回府,让她把车轿都安排妥当。”
碧青答应着去了,宁纤碧就往大长公主这里来。说了会儿话,又听主持诵了两遍经文,眼看时辰到了,一家人方下山离去。
回到家中,宁纤碧虽然身子乏累,然而想起今日出去见到的那些景致,脑子却还是兴奋,晚上都躺下了,身子软软的,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便忍不住和地上玉儿道:“果然人不能总在这深宅大院里关着,等到明年春,看看咱们乡下哪个庄子好,咱们踏青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太上皇驾到
玉儿本来都困的要睡着了,一听这话又兴头起来,爬起身坐在榻上,就和宁纤碧开始商量带多少人,得多少车马,要不要带多几件衣服,再在那里住几天。直说到近三更,两人才想起这是明年的事情了,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呢,这才把兴头给熄了,躺在床上乖乖睡觉。
又过两日,就是大长公主的寿辰,这些日子亲王府的婢仆们日夜忙碌不停,到了寿辰正日这天,整个亲王府都张灯结彩,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到早朝后,沈茂今日也是特地放了假,匆匆赶回来换衣服,还不等换完,就听管家在门外禀报道:“老爷,几位侯爷都过来了,王爷让您快往前厅去,说是怕各位大人们也要到了。”
沈茂答应着,薛夫人便感叹道:“这真是怎么说?过去抄家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样热情。老爷对他们也别太客气了,哼!”话音落,却听沈茂笑道:“别这样说,趋吉避凶人之本性,那个时候没人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何苦如今还算后账?”
薛夫人冷哼道:“怎么没有落井下石的?那明王爷,那李德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媳妇刚强,又有齐王爷不遗余力的帮忙,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不知被人家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沈茂笑道:“你既如此说,我且问你一句,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如今又在何处?”
果然一句话就让薛夫人愣住了,好半晌。才敬畏看着自家老爷。小声结巴道:“莫……莫非那些人。都……都是被老爷给……给……”
不等说完,便听沈茂哭笑不得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岂是那样得势就报复横行的人?不过是想着来咱们家落井下石的,必然都是明王爷的心腹势力,如今明王一派烟消云散,那些心腹势力哪里还能落得了好?你就胡思乱想。”
薛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是,我没有见识,谁叫我是妇人呢?头发长见识短。老爷快去吧。”一面说,早帮沈茂换好了衣服,果然就听管家又在外面道:“老爷,宁侯爷和户部江大人薛大人栾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大人都到了。”
沈茂这里忙忙的出去迎客,薛夫人便去了大长公主房里,一家子早上都在老太太面前磕了头,如今不过是过去待客,果然,那些公侯门第的女眷们也都一重重上门来了。
亲王府内顿时热闹起来,后院一片欢声笑语。而沈蔚和沈茂眼看着够级别让他们迎接的勋贵官员都已经到了,剩下的人就只让沈千城沈千越和两个管家在门前迎候。他们则在大厅里和几十个勋贵官员说笑。
正说得热闹,忽然就见沈千城从外面跑进来,那姿势真是叫人怎么说好?说连滚带爬都是抬举了。不过十几级台阶,就绊了三个跟头,接着弯腰一溜烟儿奔进来,只把厅中众人都惊得呆了。
沈蔚脸色这个难看就别提了。从宗人府回来后,原本见这两个不成器的纨绔子成熟了许多,他还老怀甚慰,对两人比从前和蔼慈祥了许多。谁知这才几天功夫?就原形毕露了。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儿,就是天塌下来,你做也要做出个沉稳样子来吧?
一面想,便忍不住开口训斥道:“混账东西,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怕人不笑话吗?”
沈千城看见他爹撂下了脸,便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啊爹,是……是……太……太……”
“太什么?”沈蔚更不悦了:“就算有什么事情太出人意料,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吧?”
“不是啊爹,是太……太上皇……太上皇和……和皇太后他们两位过来了,爹爹和二叔快……快去迎接吧……”
沈千城不等说完,大厅里立刻就炸了锅:太上皇啊,自从皇帝登基后,这些臣子们可就没再见到。以至于有那心里阴暗的都在怀疑太上皇是不是真被太子逼宫给软禁了?谁知此时却听见他老人家出现在这里,还和皇太后一起,怎不让众官员大惊失色喜出望外?
这会儿再看,除了沈蔚沈茂和几个素来稳重的官员还强作镇静外,其他官儿都争先恐后的往外跑,也顾不上什么“你先请”“还是你先”之类的谦让了,等到大家都跑了出去,沈千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地上被挤掉的两只鞋,不由吞了口唾沫,喃喃道:“我……我不稳重?大惊小怪?啧啧,爹啊,最起码你儿子我脚上这鞋还穿的好好儿呢。”
自语声未完,忽然就听门前一声断喝传来,他忙抬起头,就见沈蔚不知为何又返身回来,看见他便怒叫道:“混账东西,还不去后院禀报老祖宗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