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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昌知她为此疾所苦已有时日,然而此病委实难治,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娘娘,恕臣直言,您这病是月子里失了调养落下的,依着臣的本事,实在是无法,只能拿药替娘娘调理着,能有所减缓,已是侥幸。若要大安,臣却并无这般本事。”萧清婉眉头一皱,说道:“如你所说,本宫年纪轻轻就要老病缠身了不成?”王旭昌回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妇人生产,周身百窍皆开,此时最易为邪祟所侵。若防护不周,竟为其所乘,侵入肌体。待月子一过,百窍关闭,这股子邪气深植体内,那是药石针灸皆不到之处,自然无可医治。”萧清婉闻言,顿觉怏怏,皱眉不语。王旭昌见状,又回道:“但却也并非全无方法,倘或娘娘能再育一胎,臣便有法子了。”
萧清婉闻听,当即问道:“这却是如何?”王旭昌微笑道:“臣适才说过,妇人生育之时百窍开启,此时那平日里药效不到之处皆可抵达,便能将邪气祛除。此乃病根,病根既已拔除,那病自然也就好了。”萧清婉听过,甚是踟蹰,半日又问道:“依你所见,本宫的身子,还能再有生养么?”王旭昌答道:“娘娘现下虽有微疾,但幸得自来保养得宜,身子康健,娘娘年纪又轻,正是气血旺盛之时,何愁不能生养?”萧清婉听过,只点了点头,就遣人送了他出去。
打发了王旭昌,萧清婉只在床上静思。穆秋兰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打发人送了一盒子老山参来,奴婢已收入库中了。”
萧清婉淡淡应了一声,穆秋兰又笑道:“有两年没得皇上的赏赐了呢,今儿却开了禁。”萧清婉说道:“这些东西,逢年过节总也得,也没什么稀奇。”穆秋兰笑道:“话虽如此,究竟是皇上亲口赏下的更稀罕些,能见皇上的心意,也是个好彩头。”萧清婉笑了笑,正欲出言,廊下的宫人又进来报道:“孙才人、李才人、王美人来与娘娘请安。”萧清婉蹙眉道:“这不早不晚,她们走来做什么?本宫病了这一向,也不见她们殷勤!”说着,心念微转,已然明了,便冷笑道:“这些人怕惹晦气,除却晨昏定省的定例那是不能违背,平日是打死不肯来这儿的。近日想必是看皇上又待本宫好了,生恐本宫这个皇后病好起来时,就要同她们算账。她们却忘了,即便皇帝不待见本宫,本宫要发落几个低位嫔妃,那也没什么难处!”
穆秋兰看皇后动气,恐她病又重起来,连忙说道:“娘娘若嫌厌烦,奴婢打发了她们就是。玩意儿一般的东西,娘娘也不必同她们动气。”萧清婉笑道:“要本宫动气,她们也配?”
说着话,那药效发作起来,她只觉睡魔来袭,昏昏沉沉,双目一阖,重又睡了过去。青莺、明月替她盖了被子,放下帐子,守在床畔。穆秋兰便走去打发了那几个宫嫔。
自此之后,赢烈但凡下朝,便往坤宁宫来,与萧清婉朝夕相伴,行动坐卧皆在一处。甚而连奏章上的事,也讲与萧清婉听,再不曾有半丝避讳。有时萧清婉觉不好,拿话相劝,他却不肯听从,仍执意如此。又恐萧清婉病中烦闷,常想了法子哄她开心。萧清婉也不好只顾冷面相对,渐渐有所转圜。
时日匆匆,转瞬已是四月天气,春寒褪尽,气候温和。萧清婉那病症已好了大半,除却间或咳嗽两声,再没什么症状。
这日,正当清和天气,日白风清,天温水暖,萧清婉在屋里闷的久了,今日看天不错,便走到院里来散心。一众宫人百般怕她着凉,又张罗着寻斗篷、披袄出来。萧清婉笑道:“哪里就娇气到这个地步了,何况已是这个时候,再穿上那些个,不伦不类的,白叫人看笑话。”穆秋兰却唯恐皇帝知道了又生嗔怒,终究还是拿了件斗篷与萧清婉披了。
当下,众人拥着皇后走到院中,眼见万物吐新,草木萌芽,那庭前花圃里的牡丹也才长满了叶子,萧清婉不由笑道:“今年不好,这些草木也是触霉头,早早的绿了,却又遭了场春寒。园子里的桃花已然开了,又生生的给打了下去,这场春寒过了,不知冻死多少呢。今年的牡丹,只怕也要晚开了。”春雨在后头捧着茶碗,插口笑道:“娘娘说的是,奴婢昨儿听花房的人说,御花园当差的没留神,竟让那茉莉给冻死了两株,挨了好一顿罚呢。”萧清婉听了,只一笑置之。穆秋兰却道:“这牡丹倒会凑趣儿,正给娘娘送彩头呢。知道坤宁宫里今年的冰要化,索性就晚了花期,等着娘娘呢。”萧清婉知她话中所指,然而这言语听在耳里倒也舒心,也就没言语。
众人游了一回院子,时下树才绿,花未开,也没什么好看。正在无趣之时,萧清婉忽然忆起原先养在廊下的鱼,便走去观看。
那缸子倒还放在原处,缸里的几尾红鱼已被玉秀养的肥硕无比,正摇首摆尾欢游水中。萧清婉探头看了一回,如春葱样的食指在缸上敲了两下,便说道:“这鱼好似多了两尾?”跟着的春雨听见,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娘娘这话说的,便是娘娘进宫这两年,也生下两个孩子了。这些鱼又不是死的,自然也会有生养了。”绛紫也说道:“娘娘是忘了,这鱼两年间也下了不少苗子,咱们宫里养不下,送了几尾到钟粹宫去。德妃娘娘、武贵仪、周淑容那边,也送了些。下剩的,实在没地方放,就给放到太液池了。”
萧清婉这才忆起似有这些旧事,便笑道:“才多少时候,本宫的记性竟这样差了。”春雨伶俐道:“娘娘的记性是再好没有的,只是近来病久了,在屋子里闷的,就不大记事了。”萧清婉笑道:“倒是你嘴甜。”又正色道:“如今天气转暖,本宫身子也要大安了,你们抽空去钟粹宫把太子和公主接回来。姐姐现下事情多,宫里四个孩子,只怕看顾不过来。别本宫病好了,她却累倒了。”众宫人连忙应下。
在院中待了片时,转眼已是日西时分,虽已是暮春,仍旧有几分寒意。萧清婉就进了内殿,略歇了些时候,宫里摆上饭来。
穆秋兰就上来问道:“皇上今儿留了话要来,可要等么?”萧清婉说道:“这都要上灯时分了,谁知他什么时候来。不必等了,就用膳罢。”穆秋兰也就不再问,将描金盖碗一一揭了开去,青莺上来与萧清婉盛了碗饭,就布菜服侍。
正用膳时,外间便传皇帝驾到。众宫人皆望着皇后脸色,萧清婉放了筷子,容色淡淡,起身不疾不徐的整衣理鬓,才慢慢走到门边等候。
略等片刻,只见一双明黄靴子跨入门内。萧清婉慢条斯理的道了万福,赢烈挽了她起来,见到桌上杯盘狼藉,倒也不恼,只笑说:“你竟不等朕,自家先吃起来了。”萧清婉说道:“见皇上总也不来,以为前朝有事绊着了。也不敢打发人到御前打听,就先吃了。”赢烈与她执手入席,说道:“朕说过从今往后再无疑心的,你何必如此,还如往日一般就好。”萧清婉也不接口,只吩咐了宫人上来伺候。
一顿饭毕,赢烈要看折子,在明间里坐了,要萧清婉相陪。萧清婉却称精神不济,推辞不来,只在内室歇息。将赢烈丢在外头,抓耳挠腮,冷清无趣。
少顷,赢烈踅入内室,见萧清婉正歪在床上,金钗半斜,乌发垂散,身上水红绫缎子的寝衣,映的肌肤好不白腻。他看在眼里,走上前去,自己脱靴上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嬉皮笑脸道:“你既累了,朕抱着你一道看。”说毕,果然竟将奏折拿出,展开阅览。
萧清婉没及奈何,说道:“皇上要看折子,就到外头去好生的看。哪来这般混乱,一时宫人进来看见,成什么样子?臣妾便不信,皇上这样还能批得了奏章!何况,朝廷上的事,皇上也不该说给臣妾听。”言罢,竟将眼睛闭了,再不看一眼。
赢烈亦早已心猿意马起来,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折子,见状便将手里的折子抛了,向她耳畔笑道:“朕肚里饥饿,想要点心吃呢。”萧清婉听闻,睁了眼睛诧异道:“皇上晚间没吃饱饭么?既然饿了,小厨房备的有点心,臣妾吩咐她们拿进来。”赢烈却说道:“厨房的点心,那可没什么稀罕。朕要吃的,是你身上的点心。”萧清婉不解,说道:“臣妾身上哪有什么点心?”话才出口,旋即醒悟,登时羞红了脸。赢烈笑道:“哪里没有?馒头、水饺子,都是一等一的。”说着话,那手就再不老实,往衣服底下钻去。
萧清婉连忙按住,便啐道:“皇上旁的想不出来,这些风话倒是不断的翻新花样出来。今儿能容皇上在这屋里过夜已是大限了,旁的可再别妄想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萧清婉按着赢烈;只不肯让他得逞。赢烈已是馋得狠了,哪里肯听她的;只是碍着她大病初愈;两人龃龉又并未消尽,不敢胡乱造次,只是千般央求;万般缠磨;哼哼唧唧;没完没了。萧清婉叫他缠的没奈何,不耐烦起来;便说道:“臣妾也真没见过,竟有皇上这样诞脸的!皇上倘或当真耐不得,就到旁人屋里睡去罢,臣妾今儿是断然不成了。”说毕,竟开口叫青莺进来倒茶。
赢烈没了法子,只得撒手,在床上规矩坐了。青莺进来,倒了茶上来。萧清婉接过去径自吃茶,也不理会赢烈。赢烈便向青莺道:“这个时候,太子公主都该歇下了,怎么不去服侍?”青莺微觉诧异,便回道:“小殿下同公主都在宸贵妃娘娘那儿,还不及去接回来。”赢烈没了话说,只得闭口。萧清婉看着那样子,倒禁不住笑了。
少顷,到了人定时分,萧清婉叫宫人打水进来服侍梳洗。
今晚上该明月、青莺上夜值宿,当下两人端了水进来。萧清婉自去洗了残妆,在妆台前坐着,慢条斯理的梳头。赢烈杵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萧清婉梳了头,才回身说道:“皇上预备怎么样呢?是在这儿歇宿,还是往别处去?”
赢烈便趁势说道:“都这个时候,自然歇在这里了。”萧清婉笑道:“还是臣妾之前的话,要在这里睡呢,也没什么不可,只是旁的事情再不要想了。”赢烈无奈,又怕萧清婉当真将他撵出去。虽则他大可以势压人,料来萧清婉也并不敢抗旨不遵,然而如此行事未免无情。何况两人僵持已久,萧清婉又是个刚烈的脾性,他费了无数水磨工夫才令她回心转意,倘或此时用强,又将她激恼,只怕就再也无可挽回了。
当下,他只得点头道:“都依你,你既不愿,朕也就不强求了。”萧清婉闻言,浅浅一笑,方才起身,过来服侍他梳洗。
一时栉沐已毕,夫妇二人一道歇下,赢烈虽满心焦躁,因事前有话,只得强压了性子,熬到起更方才睡去,一宿无话。
隔日起来,赢烈上朝而去。萧清婉自在宫中,未去旁处。宸贵妃亲送了赢缊与东阳回来,这母子三人分别几日,今日逢上一番亲昵自不在话下。因赢琳琅年纪甚小,又是个女儿,萧清婉便格外疼爱些。那赢缊眼看母亲冷落自己,心中吃醋,吊在萧清婉臂膊上,牛皮糖也似的撒娇缠闹。萧清婉被他闹的要不得,只得将赢琳琅又交予奶母抱着,转身抱他起来。谁知那东阳公主才到奶母怀里,小嘴一瘪,大哭起来,奶母怎样也哄不住她。
萧清婉没了法子,只得向宸贵妃道:“这两个孩子这样顽皮,难为姐姐照料了这好几日。”宸贵妃却笑道:“这两个孩儿在我那里时,可是听话乖觉得紧,再不似今日这般的。他们是到了你身边,才做出这撒娇的模样来的。”说着,因就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