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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婉转了脸,看着贵妃,道:“小事?她目无主上,连本宫的话也敢胡乱打断,连这也是小事。那本宫敢问贵妃姐姐,什么事才算大事?莫不是等到哪日,她冒犯了龙颜,才叫大事?”贵妃轻轻一笑,道:“既如此,就请皇后娘娘将齐才人交予嫔妾,嫔妾自会公正处置,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萧清婉听这话,心道:你说这话,到底你我谁才是后宫之主?便道:“不必了,本宫方才已然做了处置,就不必劳烦贵妃姐姐了。”贵妃向前迈了一步,道:“皇后娘娘还是将人交予嫔妾的好。娘娘才入宫,诸般事情都不熟稔,若是举措失当,闹到了皇上那儿去,就不好了。”
萧清婉心头怒起,冷声道:“本宫是六宫之主,处置个小小的才人,还要贵妃姐姐点头么?!”贵妃亦看着萧清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嫔妾这处置六宫事宜之职,是皇上亲许的。皇上并没有话,这料理后宫之事,还该交由嫔妾。”两人正在僵持不下,一道惫赖的男声插了进来道:“母妃怎么在这儿?倒叫孩儿扑了个空。”
萧清婉没曾想到在后宫之内竟能碰见男人,心里大感意外,放眼看去。却见来人约莫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眉眼肖似赢烈,口鼻却又随了贵妃,额上勒着金抹子,身上穿一件圆领金补子湖绿缎狮子滚绣球直裰,腰上系着一条金镶玉刻花带,脚下蹬着一双崭新的皂靴,手里摇着一把洒金仕女图折扇。形容虽好,却有些风流浮浪,萧清婉见了心里厌恶,瞧了两眼便转开了头,只思忖着这怕就是皇长子赢纬了。
赢纬视众人如无物,只对着贵妃道:“孩儿今早上来宫里给母妃请安,去了长春宫却不见母妃,叫孩儿一路寻到这儿来。母妃在这儿做什么?”贵妃面上略有得色,道:“母妃在同皇后娘娘说话,你这孩子,见了长辈怎么不问安?又要让人说你没规矩了。”赢纬才向宸妃半恭不恭的问了安,又看向萧清婉,通身打量了一遍,才道:“这就是皇后了?”
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愕然,萧清婉脸上立时便现了怒色,连贵妃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道:“纬儿,你怎么这等没规矩!此是你母后娘娘,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赢纬这才行礼问安道:“赢纬给母后娘娘请安,赢纬年幼无知,冲撞了母后,还请母后见谅。”萧清婉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又见宸妃正向自己微微摇头,便道:“罢了,本宫才来宫中,大皇子不识得也是有的。只是这般言行无状,还要让贵妃姐姐好生教导。贵妃姐姐,齐才人你要带就带去罢,本宫没那个力气再厮缠。本宫就在坤宁宫,等着贵妃姐姐的信儿了。”说着,扫了她二人一眼,便同着宸妃梁美人一道走了。身后贵妃赢纬齐才人跪着恭送。
萧清婉心头恚怒,脚下的步子也就快了。梁美人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快走,却又不敢吱声,只勉力支撑,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脸上却见着白了。宸妃便开口道:“皇后娘娘且慢些走,梁妹妹是不能趱行的。”萧清婉倏地停了脚步,对梁美人笑道:“本宫心里有事,就忘了梁美人身怀有孕,梁美人勿怪。眼下梁美人可觉着有哪儿不好么?若是有些不舒服,就传了太医来瞧瞧。”那梁美人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今日又见了这样的阵仗,只想着快些回自己住处,哪里敢再多事,只白着一张瓜子小脸,轻声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爱惜,嫔妾身子无恙,不必传太医了。”
萧清婉看她脸色不好,想起方才之事,心中计较道:若是她回去,真出了什么事,我倒是要落个好大的干系。便温言道:“虽是如此说,只是梁美人身子金贵,万不敢有了闪失,稳妥起见,还是传了太医来瞧了罢。”说着,就传令道:“着人抬了轿子来,接了梁美人回延春阁,再去太医院请个老成的太医去把脉,完事了就到坤宁宫来回禀本宫一声。”梁美人听皇后如此安排,只得瑟瑟的谢了恩。一众人就在道边等着轿子。
须臾轿子来了,梁美人便告了退,萧清婉同宸妃看着轿子稳稳的往西宫行去,才又转了身往坤宁宫去。
路上,萧清婉道:“姐姐今日出来是做什么?倒和齐才人拌起嘴来?”宸妃道:“只是看着天好,来御花园走走,又看着那栀子开的好,想着折上几枝给你拿去插瓶,恰好就碰上她们。齐才人说是从长春宫过来的,本也没什么,谁曾想说着说着就拌起来了。”萧清婉冷笑道:“她是觉着,投靠了贵妃,就可以不将你我放在眼里了。我倒也要让她知道,我虽一时奈何不了贵妃,惩治她这个才人,还是能的。”宸妃道:“话虽如此,齐才人这人生性浮躁,经不得人架桥拨火,心里也藏不住事,今日这番举动,怕是有人授意的。”萧清婉闻言,便即问道:“姐姐是说……”宸妃道:“贵妃今日来得好巧啊,倒像是专程来给齐才人解困的呢。”萧清婉沉吟道:“贵妃此举,有何意呢?倒是让齐才人白白得罪了我。”宸妃道:“娘娘嘴里说着惩治齐才人,可做到了么?”萧清婉听了,便就语塞了。
宸妃正要再说,抬眼却见坤宁门已在眼前,就道:“说着话,没留神,可就到门口了呢。”萧清婉也道:“先进去罢,待安置了再说。这花儿再不插瓶子就要垂头了。”说着,两人就迈过了门槛。
进了坤宁宫,萧清婉同着宸妃径自进了东暖阁,让着在炕上坐了,就要令人上茶。宸妃道:“还是先插了瓶子。”其时正是明月在旁听候吩咐,便就上前要接了花束。熟料,萧清婉淡淡道:“这花交了文燕,你去殿门口站着,待会儿长春宫延春阁有人来回话,就传了话进来。”文燕就上来接了花去,明月便讪讪的去了。
宸妃见状,就笑道:“这是怎的,前儿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娘娘就不给明月好脸儿看了?”萧清婉不愿题此事,只是道:“也没什么,只是这两日不爱看她在跟前儿。咱们且还是说说方才的事儿罢。”宸妃听了,只道这个妹妹素来的小女儿心性,同着明月闹了什么别扭,也就不疑有他,就道:“嫔妾才说着,娘娘并没惩治成齐才人,这便是贵妃要的了。且每月这个时候,皇长子必是要进宫问安的,她哪一次不留在宫里,为何独独这一次就跑了出来?让大皇子也找到了御花园去?”萧清婉默然不语,良久才道:“她这是做给我看,好告诉我,我虽在这位上坐着,后宫的事儿却还是得听她的。就是旁人冒犯了我,我要惩处,也得看她点不点头。再有,就是她身旁已有了个成年的皇子,我却一无所出。”嘴里说着,想起方才赢纬的轻慢神态,心中深恨,将炕几上铺着的菱纹重绢巾子的流苏狠狠地绞了又绞。
宸妃在旁道:“就是如此了,今儿御花园里可是贵妃精心筹谋的一出好戏呢。这处置六宫事宜之权不在娘娘手上,娘娘这皇后终有些有名无实,娘娘还是早作打算的好。”萧清婉闻言,便又想起日前午膳之事,不由银牙暗咬。
两人坐了一会儿,文燕就抱着插好了的花瓶过来,宸妃见是一只霁青瓷贯耳瓶,插着修过了的栀子花,青白相映甚是素雅,就笑道:“这青瓶子插着白花,倒是好看呢。”萧清婉看了几眼,就随口道:“就摆在这炕几上罢。”文燕摆好了瓶子,就又走到一边静待吩咐。
宸妃道:“这文燕性子倒是沉静的,不爱言语。”萧清婉道:“我喜她温厚寡言,不似那些个人,整日聒噪的人耳根子不得个清静。”宸妃听她这话,竟似是恼了明月,也不敢细问,只找了几句话岔开了。
说话间,宸妃又将这几日一直压在心头的那件事提了出来,轻声道:“这又是两日了,妹妹可有了幸不曾?”萧清婉听姐姐问及此事,就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宸妃见了,才长舒了口气。萧清婉轻声道:“姐姐倒似是比我还心焦呢。”宸妃笑道:“此是头等大事,嫔妾怎能不心焦?”随即正色道:“今日你也瞧见了,贵妃能这般跋扈,除却在宫里时日久了,根深蒂固,还是有个皇子在后头靠着。故而这事儿越早越好,早见子嗣,才是正理。这宫里的女人,没个孩子,就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也不过似那花树上的花,开过了就罢了,结不出个果子,终究是潦倒。”萧清婉听着,就问道:“那姐姐进宫三年了,皇上对姐姐也是极恩宠的,怎么也没养下一个呢?”
宸妃听说,眼圈便红了,道:“我岂是不想的?只是我身子素来弱,娘娘是知道的,容易怀不上。好容易去年有了,却又掉了,太医回话说是个小子。说起来,还是我没福罢了。”萧清婉不禁扼腕道:“怎么不小心些,我同母亲在家里听姐姐有了身孕,都高兴的要不得。谁知,突然一天宫里传信说姐姐小产了,急的妈当天夜里就想进宫,好容易等到天亮,宫里传召才进来。姐姐那时若能生下,有多么好。”宸妃道:“我哪里知道呢?怀了孩子,我心里也高兴,日常虽时不时的也有不适,我只道是有了身孕的妇人都是这般,太医也只拿好话来回。不想,一天夜里,孩子就掉了。事后,皇上虽是狠罚了几个宫人并给我安胎的太医,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孩子终是没了。”说着,就抹了两把眼泪。
萧清婉见姐姐这般,心里也难过,只拿着话开解道:“姐姐还年轻,皇上待姐姐也好,好好调养着,肯定是会有生养的。”宸妃自怀星手里接过手巾,擦了眼睛,就笑道:“别要说我,娘娘也好好保养身子,早早生下个皇子才是。”萧清婉就红着脸不肯接话了,只推看炕几上才插的那瓶花,道:“这花样子好看,香气也好,以前家里也有几株,只是没这儿的精神。”宸妃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笑道:“娘娘已是妇人了,还怕说那些么?”萧清婉羞急了,就啐道:“姐姐做了三年妇人,就不害臊了。”
两人戏谑了片刻,萧清婉道:“看见这些花,我倒是想妈了呢。在家时,娘就好摆弄这些。过些日子,就传了妈进来,咱们见上一见罢?”宸妃笑道:“如今咱们三个见面,倒是便宜了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先是延春阁的来回了话,说太医已给梁美人把了脉,一切安好。接着长春宫打发人来禀报,说是贵妃罚了齐才人一个月月例。
这日,宸妃直坐到晌午饭时,才回宫而去。
第28章 闲话
宸妃才去,忽有张福全领了几个内监,抬着几个箱笼来至坤宁宫宫外,着人禀报了,就抬了进正殿。
张福全就叩头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萧清婉虽是不喜他只听贵妃号令,却也不好冷着脸,就道:“张公公起身罢。”张福全爬起来,就立在原地笑道:“皇上知娘娘月例还没下,特命奴才仅着库里现有的,送了来。又说娘娘平日要绣些活计,手头缺布料,令奴才选了些缎子来给娘娘。”萧清婉心头一暖,暗道:我的事,他还是放在心上的。就笑道:“倒是要多谢皇上了。”说着,就起身移步下阶,望着张福全又道:“也要多谢张公公走这一遭。”
张福全连连道:“娘娘客气了,这都是奴才本份。还请娘娘过目,瞧瞧料子合不合用。”说着,就令跟来的内监开了箱子,萧清婉看了看,里头果然好几匹缎子,织金的、妆花的、素面的,品类繁多,颜色不一,就令青莺文燕绛紫三个记册收了,就打发了张福全去了。
青莺办完了差事,就走过来,见萧清婉正坐在一张柏木椅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