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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妩娘当着她和赵俊,说出冯芸怀疑她流产一事时,她便注意到赵俊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震惊和惧意。
那时她便想着,没有他的示意,冯芸也罢,妩娘也罢,都不会提起此事。
他只是被她胁迫了心有不甘,想找个机会敲打一番,甚至,也许能通过冯芸的口,可以使她妥协几步,退让几步而已。
安静中,冯宛轻柔的声音传来,“阿芸若是无事,我想离开了。”
语气清冷而自然,仿佛一点也不把冯芸放在眼中。
冯芸放在几上的手扣紧,她冷笑道:“大姐姐当真无畏无惧啊。看来你打心里便认定,我会如大姐夫那样,替你瞒着遮着!”
她声音一提,厉喝道:“我凭什么要护着你?”
这时的冯芸,那是勃然大怒,脸色都紫了。
赵俊大惊,他急急站起,想要说些什么,对着冯芸狠狠瞪来的,警告的眼神,又不敢开口了。
冯宛抬头看向她。
窗外,一缕阳光卷着上下起落的浮尘,洒在冯宛的脸上,使得她的双眸,在尘埃中透着一种冷情。
静静地看着冯芸,冯宛淡淡说道:“若不是那一日阿芸你怂恿着大公主扇我耳光,恰好被相国碰中,我与大公主之间,不会生出仇怨。”
她说出这个赵俊从不知情的消息,在他变幻吃惊的表情中,静静地说道:“所以,我也从来不曾指望过,阿芸你会护着我。现在,阿芸若是想捅出这事,尽管前去便是。”
她嘴角微扬,轻轻的,怜悯地说道:“只是阿芸,你太迟地知道了这事。现在你便是把这件事上达天听,可谁会相信你的话?我和妩娘的身子已然大好,那文大夫断断无法从脉像中诊出以往之事。他无法判断,我的夫主,还有府中的妾室妩娘,更不会站在你这一边,挖坑埋自己。”
冯宛用一种轻细的语气,闲话一般说出这番道理。
瞬时,冯芸的脸色一青。
她清楚地从冯宛的眼中,看到她对自己的漠视和嘲讽。
她更清楚地知道,冯宛说的是实情。现在自己怎么说,都已无用,因为没有人证物证。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冯宛的亲妹子,却行这种无凭无据的“攀诬”之事,只怕有心人一散播一挑刺,自己那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冯芸想着想着,脸色是越来越青,特别是看到冯宛那悠然自得,平平静静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却只能叫道:“好,好!好手段!好算计!”
说来说去,她已词穷。
冯宛转过头来,她平静地看向赵俊,盈盈一福,温柔地说道:“夫主,此间气闷,妾身告退了。”
转过头,她又对冯芸说道:“冯美人,告退了。”
丢出这两句话后,冯宛曼步转身,广袖轻甩,缓步走向堂房外。
阳光中,她的背影笔直,优雅。
冯芸张着嘴,想要尖声斥喝,却又不知说什么话的好。
她眼睁睁地看着冯宛走了出去。
赵俊也是,他怔怔地看着冯宛越去越远。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无力地坐在塌上。
听到他坐下的声音,冯芸转头,看着处于失神中的赵俊,冯芸明白了。
此刻的赵俊,定然是气恨不甘……不过这一次,他的气恨不甘并不是因为没有制住冯宛,而是因为,他的妻子有如此谋算,如此才智,却不能为他所用。
就在冯芸暗中冷笑时,果然,赵俊的低喃声传来,“若是宛娘不曾变心,我定然会与元城时一样,事事顺利。”
他的声音中有着茫然。
冯芸见他如此说来,冷笑一声,想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
冯宛来到广场,令驭夫把她送出宫门后,驭夫继续回宫等候赵俊,而冯宛,则准备好好的,安静地在这都城中走上一走。
一直以来,她出入都是坐车,这般身边不带一人步行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街道中,十分的繁华热闹。卫子扬的归来,让整个都城的人心神大定。人就是这样,心神一定,做什么事也有劲了,再加上这两日朝庭派人到各家粮店喊话,说是借走的粮食,三个月内必然归还。
在这种种情况下,便是粮草依然紧缺,都城人也不再慌乱。
摸了摸袖中,这里面,还有十片金叶子和一些金碇子。
也许,可以去看看卫子扬。
刚刚想到卫子扬,冯宛便是脸一红,她不由摸上唇角。随着她这一摸,那里似是隐隐痛了起来。
还是再拖一拖,那个小事行事无所顾及,她可不行啊。
胡思乱想中,冯宛用了近一个时辰,也走回了赵府。
当她跨入府中时,府里热闹一片,一个豪爽的大笑声传来,“俊儿啊,你来都城这么多时,怎么我就不知道呢?你说你在五殿下麾下?嗯,不错不错,他马上就要继太子位了。哈哈,到时我们爷儿两个一文一武,定当辅助太子一统中原!”
这个笑声豪爽响亮,中气十足,一听便知道是武将的声音。
赵俊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叔所言甚是,阿叔从边关回了京城,俊儿终于有靠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在那梦中,她被陷害时,这个中年人曾经惋惜的,感慨地说要留她一命,交给赵俊处理。
是了,他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这个赵俊的远房宗亲,常年驻守边关的宿将,是这个时候回到都城,正式出现在她与赵俊的生活中。
第八十三章 又得
冯婉脚步稍沉,向府中走去。
她一出现,一个国字脸,留着一把短须,脸给阳光晒得黝黑粗糙的中年汉子,便转头望来。
冯婉带着浅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俊。
赵俊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向那中年人说道:“阿叔,我们进屋里叙述吧。”竟是不给冯婉介绍。
那中年人看了一眼冯婉,又看了一眼赵俊,一脸疑惑。
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冯婉提步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看来,命运前进的脚步依然顽固啊。这个阿叔极为护短,对赵俊这个唯一有点能耐的远房侄子,那是看得相当的重。
他那人性格粗中有细,是个会做人的,这些年在朝野种积了不少人脉,也博得了相当好的名声。有他极力相助,赵俊还是有机会崛起。
转眼一天过去了。
冯婉记得自己与卫子扬的约定,对那人,她实在没有胆量放他鸽子了。
于是,在略略犹豫后,一大早她便坐着马车出了府门。
街道中,各大粮店终于重新开张了,只是那价格,比平素高出了五六倍。毕竟,现在的粮草是真吃紧。
马车经过上次她让曾老叔买下的临街破寺时,只见寺门大开,里面不时有牛车驴车进进出出,竟是在出售干草。抬头一望,寺中干草堆成了山。
冯婉瞅了瞅,贩售的几个汉字她在曾秀身边见过。
曾老叔是个老实人,几乎是她说一步,他便走一步。这囤积甘草,再高价出售的主意,多半是曾秀他们自己想到的。也是自己都透露给曾老叔,说是大战将临,粮价会涨,再笨的人,也能联想到牛马食用的干草会跟着涨价。何况再过两天就要入冬,百草已经枯萎,本是涨价的时候。
这售卖干草确是个好主意,他不像粮食那样惹人眼不会被朝廷征走,需要额本钱又少。
赶车的驶夫见到冯婉盯着破寺打量,感慨地说道:“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连这干草都涨到了四倍的价。听二驼说现在都城中铜铁也被朝廷征了,;连家里用的菜刀都买不到。夫人你看这寺中的人,手里居然还拿着明晃晃的剑也不知什么人才敢惹他们啊。
冯婉应了一声,她收回目光,微笑道:“走罢。”
“好的好的。”
走着走着,冯婉突然说道。“停一下。”
“是。”
冯婉走下马车朝摆在街道两旁的小摊子走去。这些摊子,都是在地上垫一块粗布,直接在上面放几样东西,有地是农家果菜,有的是一些木质的小玩意 也有的是自己多余的东西 舍不得便宜当了,来硬硬运气的。
冯婉一处一处地看了 来到第五个摊贩处。
这摊子上,摆了一些家里常用的物事,有陶壶,有瓷瓶,有铜镜。
冯婉随口问了几样物事后,朝着一个普通的,上面的陈年污垢去也去不掉的石凳指道:“这多少钱?”
那摊贩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生的鼠头鼠脑的,他见冯婉对自己摊子上好几样东西都感兴趣,当下眨巴着小眼睛说道:“夫人要的话,一个金锭子把这壶和铜镜都拿去,石凳也送给你。”
他开的价很高,开完后,生怕冯婉不高兴,还眨巴着眼紧张地看着她。
冯婉却像一个普通的官夫人一样,自持身份,也不愿意与这种贱民多说什么,手一动便从袖中掏出一粒金锭子扔给摊贩,然后转生,朝那驶夫命令到:“把东西搬上马车。”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上的马车,冯婉把车帘一拉,便挪过石凳,细细观察起来。
在她的梦里,依稀听到有路人说过,某某人用小班斗陈米换了一个石凳,原始可怜那摊贩的,没有想到那石凳放到灶房后,却因一次火灾溶出了里面的黄金——那么四五十斤的石凳,也不知巧匠用了什么材料,外面看起来是石头,结果里面一层中空,中心处缺全是黄金,足有四十斤整。
也不知是哪家大户为了掩人耳目,花大功夫铸成的这凳子。
冯婉其实也不能肯定这石凳便是她记忆中德那石凳,不过刚才那一眼,心中确实有所触动,变买来试试。
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看不出石凳有什么异常的冯婉,还是令驶夫转道,向西郊周府驶去。
来到周府见过曾老叔后,冯婉把那石凳和二样器物都扔给他,把那石凳可能有的蹊跷也一并告诉曾老叔。
曾老叔这阵子事事如意,人也长胖不少。见到冯婉要走,搓着手说道:“女郎,我叫阿秀吧粮食售出二成。嘿嘿,光是那二成粮,我们购粮购兵器的金叶子就全部收回来了。”
冯婉抿唇而笑,“老叔随意,若老叔还是把金叶子拿在手中(这里看不清)
可服,售出七成都可以。”
曾老叔果然大喜,他连声说道:“好好,老奴明天继续售粮。”他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欢喜,“这兵荒马乱得,我们留了足够食用的粮食就够了,金叶子拿在手里,万一女郎有个急用,还可以应急。”
冯婉恩了一声,望着曾老叔满脸满脸的笑容,她也开心起来。说起来,前一世对她好的人也有不少,可真正对他如亲人一样,不弃不离,不因贫贱而轻悔,不因富贵而生贪心的,只有眼前的曾老叔。
重新坐上马车,这一次,冯婉不再犹豫,直接令马车驶向新建的卫府。
与卫子扬以前的府第不同,他现在的府第,十分豪华气派,雕梁画栋,高大的石墙,无处不在彰显着豪门大户的气派。
前一世,赵俊最后也被陛下赐了一处相仿的府第。
想到这里,冯婉嘴角慢慢扬起。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対前一世,已经释怀不少,可以试着放下了。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那样,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白日里一闭眼,缺无缘无故地做起梦来。
马车来到卫门处,冯婉掀开车帘,正要向那青年门卫开口,只见那门卫瞅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是冯氏阿婉?”
冯婉一怔,应道:“是。”
门卫呵呵一笑,到:“夫人请进,我家将军说了,如是夫人前来,不必通报就可入内。”
“多谢了。”
马车驶过大门。这大门两旁,站着四个全副盔甲的士卒。他们手中的长剑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