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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藏刀【上】
尚未入秋,天气已然转寒。
夏末满眼的绿色在与世间做着最后诀别,诉说着一个夏天的美妙与灵动;天空呈现出如水般的湛蓝,这样的颜色默默映在清澈的水面上,为河流渲染上另一层神秘,好似戏台子后的一整块幕布,意欲上演新的一出故事。
河上架起的木桥似乎是上了些年岁,却依然固执地坚守在原地,任由来来往往的游客踏在自己的身上。过了这桥,耐着性子走上几步,便是翟家村。
眼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上,斗笠已然落了不少尘土。男子的面容埋在斗笠的阴影里,一时间看不清表情。他似乎是害怕错过什么,才特意选了处惹眼的位置。
这家伙一定是在等人——来往的路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什么。
那纹丝不动的漠然背影,似乎已经等了不少时候。
“哈,黑白无常二人在过奈何桥,啦啦啦……”
“快跑快跑,不要被黑白无常抓过去!”
一群孩子飞快地跑过木桥,嬉笑着,追逐着,根本不在意谁冲撞了谁。刚迈开步子踏上桥的一黑一白两抹身影,很不自在地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即两人都突然笑出声来:黑白无常啊,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像呐。
百里逐笑摸着下巴打量着一身黑衣的楚四歌:唔,即便当真是黑无常也没有黑着脸的他更恐怖罢?虽然没有魔息,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戾气却还是足以逼退很多人,一双冷眸仿佛永远都保持着警觉,如不是待人勉强还算得上彬彬有礼,这家伙铁定要被旁人人拒之千里之外。
正因为四面楚歌,所以才如同惊弓之鸟么?
她微微笑着,将手中的细剑随性扛在肩头,“怎么样,我这也算是‘送佛送上天’罢?一直领你到了翟家村喔,是不是很快就不用再忍受你这张臭到要散发出异味的脸了?”
“啊啊,想到再不用成天面对你那全无起伏的胸部,我也格外舒心呢。”楚四歌动了动肩膀,在少女近乎于刀子般的目光中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那弯银箍,他又道,“不过想我消失的话,你还是想方设法凑满两千两白银再说。”
“两千?不是一千么?”
“衣服,吃食,住宿……还有利息。”他认真地掰开指头纠正。
都说男人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最好看——可是这原本就很好看的男人认真与她算账的时候,她只会愈发觉得这货不堪入目。
“……就,就算这样……也太多了吧?”
“不然你立刻回沉渊山,带我见流川侯。”他开出条件。
“不多!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我,我,我还就是了……”
心中暗骂了这落井下石的小人,百里逐笑欲哭无泪:想她一介仙籍,堂堂云家大小姐,富贵功名本尘土,为何会落到这般举债度日的田地?倘若那日没有逞强将青仔带来的银票退回去,如今怎么说也不用受这魔物的气罢?事实上遇上了青仔她也没能拿到什么钱,那小东西当真听话,已经将家里给的银票全数散给了德州百姓。
呵呵呵。
说话间楚四歌却停驻了脚步,眸光瞥向了桥边盘膝而坐的男子;百里逐笑却双目一亮,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随即快步走了过去,口中唤道,“大哥,大哥……”
“小妹,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听见了少女的呼唤,斗笠下的脸这才缓缓扬起。
看清来者,男子炯炯有神的双眼瞬间变成蛋花状,差点就要挤出眼泪来,哽咽道,“小妹你终于来找我了!大哥还以为,还以为你不要大哥了呢!大哥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小妹,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前些日子德州城中出了些事,我,我去帮忙了……嗯,可能……大概……或许……帮上了点忙……”百里逐笑吱吱呜呜,扶了那男人起身,兴许是在这里坐得太久,腿脚僵硬,步子还有些不大稳。
根本是追那和尚去了罢?楚四歌一脸阴霾,双手插在裤兜中找昭示着自己旁观路人的身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被百里逐笑唤作“大哥”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着一身江湖人轻衣,身后两柄长刀,刀柄上系着的红缨随风而动;男子身材高大匀称,剑眉入鬓,英武不凡,更多几分飒爽豪迈。
说白了就是个实实在在面貌尚可的江湖人。
如果荣轩说得当真,百里逐笑是当今流川侯云欺风的女儿,他不由好奇,那她唤作“大哥”的男子,又与云家是什么关系。苦于找不到插话的间隙,楚四歌只得不发一言看着久别重逢的一对兄妹“互诉衷肠”:
“小妹,大哥想死你了!昨日翟家村里来了好些修仙之人,大哥就在想,是不是小妹要来了……”
“大哥,你身上有银子么?”
“有啊有啊,还有三文呢!喏,都给小妹!小妹,这些天可想死大哥了!听说村里的水不干净,那些人便帮着净化,挨家挨户地送。我,我也去灌了好大一水囊带在身边,就怕小妹你赶路口渴寻不到干净的水……喏,在这里,大哥一点也没有喝,都给小妹存着哩!”
“大哥,你……就没多余的银子了么?包袱里还有没有?”
“唔,包袱里还有些,都给小妹!都给小妹!小妹,你让大哥在翟家村等你,大哥便一直在村口守着,寸步不敢离开,连吃饭上茅厕都来去匆匆,生怕与你错过了……大哥,大哥想死你了……”
“大哥,你钱庄里还有银子么?”
“咦……我还往钱庄里存过银子么?大哥不知道诶!小妹,大哥,大哥我真的想死你了,吃饭,睡觉,上茅厕都在想……”
“大哥,银子……”
“小妹……”
“银子……”
“小妹……”
稍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候着插话的瞬间,楚四歌眨眨眼:总觉得这兄妹二人的对话有些莫名的微妙,就像是江湖骗子拐带了傻大个一路充当苦力兼仆人的狗血戏码——如果这位兄台也是云家之后的话,魔尊染指流川,自己尽得天下,还真是指日可待呀。
“我说,还钱的事……先缓缓罢,不急这一天两天的。”终于忍无可忍,楚四歌戳了戳扒拉着男子衣衫翻找银子的百里逐笑,声音压了一压,“何况我并不觉得你的大哥会比你有钱……”
“不行,我怕你这奸商会坐地起价!早还一天便能早一天不见你!”她摇头。
忽然拉住她的手,楚四歌正色道,“你若真不想见我,便该早早回沉渊山!只要见了那人,从此往后,我都不会再跟着你,也不会再问你要银子。”
百里逐笑回身,冷眸对上男子的双眼,刚想说些什么,身边却响起百里藏刀的略显高亢的声音,“小妹,这家伙是谁?方才就一直站在这里了,你们说的话好奇怪,什么见不见的?大哥听不明白……”
少女回神,斟酌着该如何向自家大哥说起楚四歌,只得喃喃道,“他……他是……”
“在下姓楚,只是一个迷路人。”楚四歌接下她的话,朝百里藏刀恭敬一拱手行礼,神色若有所思,说话间双眸却紧紧盯着百里逐笑的眼睛,“……索性途中遇上了令妹,迷途知返,这才找到了翟家村……”
只是个迷路的人罢了。他心底重复着。
楚四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男子打断。百里藏刀神色严肃,刀子般的目光中流转出的尽是戒备,一巴掌打开楚四歌握住百里逐笑的手,呵斥道,“我才不管你是干嘛来的呢!但是你这混小子要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敢欺负我家小妹,我百里藏刀第一个不放过你!小妹,我们走,他要跟就跟好了,咱不要理这个撅着腚满天飞的混账!”
像是不解气一般,男人冲他又吐了句话:妈了个巴子的。
第,第一次被人这样骂……
呆若木鸡地站立在原地,楚四歌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被那男人狠命打了一掌的手,瞬间明白过来的事情有三:其一,这看似迟钝的大个子男人似乎是想明白了自家妹子欠了他银两;其二,类似于“撅着腚飞”“混账”常从那女人嘴里冒出来的话,今日总算是知道了出处;其三,直觉告诉自己,自打与百里逐笑相遇每每舌战便单方面占上风的优势,或许从今日起就要被彻底打破。
被百里藏刀推搡着从他身边走开的少女,脚步虽随着自家大哥而去,却默默回头丢给楚四歌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让某魔王内心稍稍有了些许舒缓,只是这少到近乎于可怜的安慰,在百里逐笑随即露出的狡黠笑容后立即土崩瓦解,那神色分明是在说“楚四歌啊楚四歌,原来你也有今天”。
附带“啊哈哈哈”“咦嘻嘻嘻”“哦呵呵呵”的大笑各一声。
望着远远走开的一高一矮两抹身影,所向披靡的黑煞獒王重重叹了口气,迈开了沉重的步子,还是跟了上去。
☆、百里藏刀【下】
楚四歌觉得,在兄妹一心的二人面前,自己彻头彻尾就是多余的路人。
更可气的是,明明身无分文却大摇大摆走进价格不菲的酒楼,点上最好的吃食,胡吃海塞一番后,结账时那女人居然毫不见外地招呼着小二,“喏,由这位公子结账。”
这种时候,又丝毫不在意亏欠的银两会增加的问题了。
楚四歌有些郁结地在院落中喝着闷酒,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只不过看着百里藏刀与她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自己却插不上话,心里会有莫名的失落——又变得像以前一般,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来与他说话,无论如何都只会让别人畏惧和躲避。
他没有睡意,亦不需要睡眠。本想唤了柔卿说几句话,想了想却作罢,幽冥王荣轩的造访已让他心神不宁,若自己再露出难过的表情来,只会让柔卿更加不知所措。
他一身黑衣,举一盏浊酒,孤身坐在屋檐之上。
月如眉,如钩,用不了几日,便会是无月之夜,那时候的自己,还能如眼下这般悠然么?微微阖上眼眸,置身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他仿佛能听见身边的刀剑低鸣: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所有的利刃都无声地瞄向了自己,幻化作黑暗,藏在他所不能见的地方。
为了宗主一位,百年来魔域三王之间一直暗流涌动。
眼下他楚四歌虽在宗主之位,是下一任魔尊的继承者,却因此付出了旁人所不能忍受的代价——魔尊为了牵制住他的力量,让他永世为魔族所用,喂他吃下一种毒药;此毒每隔十年发作一次,若无解药,就会一点点耗光他所有的知觉和意识。
“说什么永不背叛魔域,根本就是永远无法逃离他的控制罢?当真……可笑。”不经意地自嘲笑出声来,右手中酒杯的重量却猝然减轻,他猛然睁眼,却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美艳脸庞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出现。
“唔啊啊啊——”被吓得不轻,差点从屋顶上栽下去。
屈身蹲在他面前,双唇离开杯壁,百里逐笑无辜睁着眼睛,口中溢出酒香,咋舌道,“你这男人也太不经吓了,没意思。诶,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我不过是来道别的……”
将令人不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他皱眉,“道别?”
男人的表情似乎令她十分满意,百里逐笑微微勾起嘴角,简单说明来意:翟家村被瘴气污染的水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只是放任不管也会为百姓招来灾难。凭借修仙之人的仙术去净化水源,不过是一时缓解之法,若想解开这毒,世间唯有一物,那便是可解世间万物之毒的一味药,唤作“血提子”。
“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