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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楚四歌!”心中的残垣仿佛有一瞬间微妙的动摇,百里逐笑忽然间冷了脸色,挣脱了他的束缚,又一掌挡开他不安分的手,“说罢,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你何时猜出我的身份,也不管你对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想法,但是从你踏上流川的第一刻起,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我只想知道你的真正意图……”
退后了一小步,她的手已然按在剑柄之上,流转着寒意的墨瞳着实有些骇人。
他被迫停下,氤氲戾气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白衣女子,宛若发狂的野兽看护自己的猎物;然而百里逐笑脸上是他所不曾见过的绝然,那一瞬他似乎明白过来,先前那个眼神澄澈,表情丰富的任性丫头,在他点穿她身份之时,便已不复存在。
不,或许流川之上,百里逐笑这个女子,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他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点破彼此的秘密。
“我只是不想消失而已。”微微下垂的眼睛带着些许说不出的忧伤,男子似乎并没有想要将一切告知她,只是追随了她稍稍向前几步,要去捉她的手,“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可我对你,对你……当真是……”
话还未说完,楚四歌只觉有什么在身体里裂开,一股并不陌生的寒气从头至脚将他包围。他身子一颤,左手猛然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令他不得不半跪在雪地之上,强忍着几近于骨骼断裂的疼痛,他喉头一甜,张口吐出大片鲜血。
视线渐渐变作模糊,撑住身体的右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血染红的雪,指尖传来的冰凉甚至比不上他血液里窜动的寒气。楚四歌重重喘息,偏过目光却见空中明月几近只剩一条线,他心中不由苦笑:十年为期,身体里被魔尊植下的毒蛊便会发作一次。
十年,又已经过了十年了么?
就像是来自无间地狱中的折磨,从来没有间断,一次又一次令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作为魔族的他,异于常人的寿命只能带给他更多的痛楚,想躲避不能躲避,想遗忘不能遗忘。
“……你,你没事吧?”
百里逐笑怔神,探出去想要扶他的手却被狠狠打开,耳边只有楚四歌断断续续的痛苦声音,“快,快走,马上走……离我越远越好……咳咳……快,快走……”
“说什么混账话!难道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么……”
虽然弄不太清楚状况,可明明是英勇无畏的豪言壮语,到最后说起来还是没有了底气。百里逐笑在楚四歌抬起头的一瞬,只觉得浑身一阵压迫感:那双原本深邃多情的眸子,已然变作了鲜血般的红色。
红眸,那是魔族才有象征。
“喂,你……你……”
“我身体里的毒蛊发作……你……别管我!走……”他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来,恨不能将整个人埋没在冰雪之中,又接连吐出好几口血,“咳咳,今夜还有月亮……我熬过去便好……没事……能熬过去的……呼……咳,咳咳……”
那么无月之时,便是他无论如何都熬不过去的时候了么?
见他那般痛苦不堪,百里逐笑只觉得心中酸楚,勉强退后几步却又禁不住冲到他的身边,一把将他抱进怀中,肌肤相贴间才发觉他浑身忽冷忽热,连每一下喘息都着实吃力,她有些慌神,只不断与他说这话,生怕他就此失去意识,“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陪着你……混账楚四歌,你可是堂堂黑煞獒王,是魔域宗主!不就是小小毒蛊么……毒蛊……毒?!”
“走……你快走……我不知自己失控会对你怎样……”气息已然微弱,楚四歌无力倒在百里逐笑的怀中却执意要将她推开,抬手间却见染做漆黑的五指幻化做了兽爪的模样,坚硬又锋利,目光稍稍有些涣散,他看不清女子的表情,只喃喃压下了声音,“我……能熬过去的……不用你……咳咳……”
不朽断臂时留下的血迹被雪覆盖,楚四歌在断魂崖上吐出的鲜血,不知几时会被遮掩上呢?什么都做不成,明明肩负着守护流川的责任,却连想守护人都守护不了。
百里逐笑不发一言从怀中摸出一粒鲜红色宛若珠子般的果实,那正是方才凝冰谷谷主弗惑赠给她的能解万物之毒的“血提子”,如果楚四歌所中当真是毒蛊,或许可以救他一命也说不定。
她抿唇将果实塞进他的口中。
☆、因果之链【下】
漫无边际的黑暗。流转的时间。无尽的轮回。像极了她所说的无间地狱。
一个又一个十年,一次又一次地与死亡并肩,恨生命的漫长,却不愿熄灭那堆生命之火:三途河,忘川水,奈何桥,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
——这毒蛊倒也并非没有解药……只要汝听命于吾,前往流川,杀了流川侯,待吾将魔尊之位传与汝后,汝便可掌天下之舵!今日为吾所争,他日都是汝的东西,楚四歌,汝是在为自己而战!还有什么不甘愿么?
——天下何其大,凭我楚四歌一人之力,只怕……云家的势力便难以撼动,若要强取,无异于以卵击石;仙魔之间难得百年安宁,欲夺流川侯玉座之大计,请魔尊三思!
——喔?汝若这般想,吾并非不能理解,汝不念养育之恩,至少要爱惜自己身体,若是消失,便什么都没有了……
魔尊的话,无一不是噩梦。
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躺在床上的男子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陌生;汗湿的发紧紧贴在他脸侧,喘息不断从近乎没有血色的双唇中溢出。
指尖稍稍动了一动,楚四歌吃力撇开目光,唯有一模糊身影立在床边,似乎是在静候着他的苏醒。
“宗主大人……”喑哑的声音响起,身材高挑的男子在床边跪下,小心翼翼捧起他的手,“宗主大人,宗主大人……对不起,柔卿没有能保护好您,让您受累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视线渐渐清晰,楚四歌在他的支撑下勉强支起身子,疼痛已经不再,想必是那血提子解了他体内的毒蛊。只是……感觉到身体微妙的变化,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冷眸在屋中扫视了一圈,却不见想见的家伙,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这是哪里?她人呢?”
“翟家村。这儿是百里姑娘寻来的一处屋子,屋主是个孤身的老婆婆,空下几间房子让我们暂住,他们兄妹二人答应做些体力活儿算作是房钱。宗主若是问百里姑娘的话,她就住对面的屋子,这个时候,怕是正在厨房里帮忙。”
“翟家村溪流里的瘴气之毒可有解?”
“不朽禅师已在两日前归来,带回了凝冰谷的灵药。瘴气之毒应再无大碍,各派修仙之人已经散去不少,祭秋的集市也筹备了起来,今日更是来了许多外地人,听百里姑娘说,街上可是热闹呢……”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柔卿怯怯垂下了眼睛。
心稍稍放下一些,楚四歌阖眼,“柔卿,眼下是什么时候了?”
“您已经昏睡了四日了。”带着不安的眼神,唤作柔卿的男子声柔若水,精致五官笼着挥之不去的悲伤,“还有三日,便是初一……是无月之夜。宗主大人,百里姑娘将血提子一事与我说了,可是,柔卿不知化解万毒之物究竟能解魔尊大人的毒蛊几分,柔卿只怕,只怕……对不起,宗主大人,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的,柔卿,不是你的错。”
抬起左手,楚四歌苦笑着揉了揉他的长发,“反噬之痛确实已经消失,可惜……右眼,右耳和右手……似乎都不能用了,啊啊,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彻底解开那个毒呢,就算是天下奇药也只能做到这般。若是‘令人起死回生的宝玉’当真存在就好了,可惜……那只是个传言罢了。”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像是为了证明一般,他稍稍抬了抬右肩,右手果然没有办法像以前那般活动自如。
柔卿的呼吸仿佛忽然间停滞住,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心痛,他扬起脸,颤抖地唤着眼前的男子,“宗,宗主大人……这么说的话,您的知感……还是,还是在一一消失么……若,若熬不过无月之夜……”
听觉,视觉,味觉,嗅觉,触觉,所有的知感都会慢慢失去,或许一同失去的还有修为和记忆。那个时候,他会像行尸走肉一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智的约束,没有情感的维系,与消失无异,比孤独的死去更令人唏嘘。
看起来一切只有在下一个无月之夜才能下决断了:是死,还是活。
“谁知道呢?毕竟之前一次也没有熬到这个地步,每次反噬之痛就会让我无法维持意识,到最后都是荣轩那个家伙强行将我带回魔域……醒过来时,解药已经放在我的旁边,即便心中再不愿,却不能在魔域中公然杵逆魔尊的意思。”
嘴角浮起毫无意义的浅笑,他的眸中不知漾着什么,是自嘲是无奈已然分辨不出,“黑煞獒王不会就这么消失的。绝对不会,绝对……”
两人正在说话间,却听得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重重拍响,一声高亢的男声响起,“小娘子!你家主子可是醒了?醒了就收拾收拾快出来帮忙!要杀猪了,满院子跑呢在!这粗活婆婆干不了,快点出来帮忙!快点快点!”
从院落里传来的阵阵猪叫很适时地照应了百里藏刀的话,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那个女人喊着“别跑”“站住”之类的话。
我生死未卜,她……在杀猪?!是,是在庆贺么?似乎,仿佛,好像,也许……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不由心生凄凉,刚从鬼门关四日游归来黑煞獒王重重咳嗽了起来。
柔卿慌慌张张起身为他倒了茶水,随意应了门外男子几声,便伺候着他重新躺下。感想颇多的楚四歌却望着门的方向,“这四日来……她,她便一直这般胡闹着?可有来看过我一眼……”
“那日,是百里姑娘将您救回来的。柔卿顺着宗主大人的气息,才找到了这里。”
“我问你她可有来过?”加重了语气,楚四歌的脸色并不算好。
“没,没有。”有些许迟疑,柔卿的眸光不知该瞥望何处才好,从未见过宗主这般失态的模样,然而对他说谎话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他只得小声说着,“不过百里姑娘说,她说,‘如果堂堂魔域宗主这么容易就死掉,那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不如让他死掉好了’,嗯,约莫就是这个意思……对,对不起……宗主大人请您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
久久的沉默,楚四歌摆了摆尚能活动的左手,“你先退下罢。”
眼见跟随自己身边数十年的男子并没有像往昔一般遁去身形,而是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他不禁疑惑,“你,去哪里?”
“去,去帮忙……啊呃,对,对不起……”很顺口地说出想法,意识到哪里不对之后,柔卿手扶在门框之上,脸却红了起来,“柔卿还是留在这里照顾宗主大人罢。”
“你去吧。我没事,初一之前都无大碍。”想到三日后的无月之夜,不经意溜出唇间的话却令楚四歌恨不得立即抽自己一个嘴巴,“……记得与她说我醒了。”
什么时候开始会在意那个女人的感受了呢?
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抬起左手,心不在焉看着掌心的繁复纹路:如果能再活久一点就好了……不过即便消失的话,她也不会在意的罢?少了一个威胁,她会高兴也说不定。
看着陷入沉思的主人,柔卿双肩不由轻轻颤了一下,脸上的泪痕